第九章 蚍蜉(微H)
前言:同床異夢 ———— 金色纏枝紋的漆器內,暗紅的斗魚徊游于一方天地,透明尾鰭輕煙薄霧般在微涼的水中流動。 蒼白勻停的一只手緩慢地在池內攪動,感受轉瞬即逝的剮蹭,像風、像雨、像情人的摩挲。癡呆的游魚瞪大一對無神的目,無知無覺地投身溫柔的陷阱,隨即被那手一把鉗住,無情地抽離。 干燥、灼熱、窒息。那薄紗半掩魚兒,無力地扭動幾回,無聲地瞪著始作俑者。 “死了便扔出去吧?!焙陀翊怪睗竦囊恢皇?,柔聲喚著石蜜。 “喏?!?/br> 石蜜垂著恭順面孔,沒有多言。自那日陛下因為祺嬪而體罰了公子后,石蜜就隱隱覺得和玉變了,神情仍然儒雅謙和,可偶爾毫不遮掩的古怪行徑卻令石蜜有些擔憂。望著盛夏著裝卻依舊厚重的消瘦背影,她不禁伸手探向腰間的香囊。藥量漸日加重,不知公子的身體受不受得??? 玉粹軒一如即往的冷清,游魚毫不在意同伴的慘狀,婆娑光影透過窗射在水面,漾起莫測的斑紋。 這頭,齊煜望著案前的奏章,英挺的眉毛皺起,一旁的宮人不敢作聲,生怕暴戾的齊煜將怒火傾瀉在無辜的自己身上。而容修的到來,令眾人都松了口氣。 揮手將眾人屏退,齊煜望著對面來人,一手扶額道:“你是為了謝遠一系買賣官職而來的?朕正為此事心煩?!?/br> “我知你意,此次機會難得。借冼和玉一激,魚兒便上了勾,暗中推動的必定不是謝公一派。陛下可查明了?” “自然,朕已派人暗中探查,除開現任國子祭酒外,竟牽扯到嚴氏一系......” “嚴氏......祺嬪父親么?呵,此女行事肆無忌憚,想來也是有嚴卿撐腰。陛下打算如何處置?” “自然是從嚴處置,否則朕寢食難安?!?/br> “不可,一派獨大非中庸之道,不如分而治之?!比菪迗唐鸨K,茶水傾倒于案上,以指將水漬劃開,“重用其中一系,便讓嚴卿親自處理祭酒一案,陛下自可坐山觀虎斗,至于謝公不過窮鼠嚙貍,過度追責只會失衡,找個由頭架空了便可......” “容卿真是朕的知己!”齊煜一把握住容修動作的手,揚聲贊道。隨后意識到失態,他又松開容修僵硬的右手,垂眸嘆氣:“朕知你心中有怨,當年朕還是個皇子時你便認定朕可當此任,我倆管鮑之交,而現今是朕負了你......” 容修不答,只用一雙沉靜鳳目與皇帝對視,眼中含義頗深,那齊煜完全不似平日暴躁多疑,只飽含深情地回望著。半響,容修斂目輕聲問詢:“感念陛下厚愛,可我久居深宮,家書盡斷,不知陛下可否開恩讓容修擇日省親?” 沒有立刻回應。齊煜喜愛容修是真,可是忌憚容氏勢力也不假。齊氏皇朝素來父子相戮,當年能夠斗敗一干兄弟,少不得容修祖父扶持,而自己集權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將容氏獨苗前途盡斷,即便容氏元氣大傷,也不可小覷。 可容修品性如何,與他深交的齊煜也是知道,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雖之夷狄,不可棄也。此次販官鬻爵一事,也是容修提及和玉老師一事,才能一舉兩得。 想必,對其忌憚也可放松些許了。須臾間,齊煜瞻前顧后,最終答應下來,容修聞言展顏對他一笑,令齊煜受寵若驚。 望著容修翩然離去的雪白衣角,齊煜放下心中猜忌,癡笑一聲,想到了另一個雪凈的柔順書生。 也罷,晚膳便去看看那小人兒吧。 待明月當空之時,玉粹軒內明燈瑩瑩,和玉跪坐在榻前撥弄琴弦,潺潺琴音撫人心脾。齊煜一手撐在案前,眼中是那抹淡紅身影。眼前的和玉比起前日更冷了,也更加像那個人,只可遠觀不可褻玩。 和玉,君子如玉,真是個好名字。了卻一樁大事的齊煜心情頗佳,連帶著對和玉態度也柔和了不少,“冼郎,來朕這兒?!?/br> 琴音過了一節驟然停止,撫琴人緩緩起身,冷冷一雙鳳眼似是含情目,朝對面輕輕一掃,便勾起齊煜滿身熱火。要妙的身姿靠近,帶來的冷香竄入齊煜鼻端。 是醉了罷。 齊煜扯過那抹衣袖,將遙不可及的人兒禁錮在懷中,埋入那烏云似的發堆,身下的人一反平常膽怯的模樣,柔和地任由齊煜動作。 “冼郎想要何物?朕都賜你......”懷中的公子沒有遲疑地做出回答,令齊煜有些驚訝。 “奴只想要陛下萬事順意,能得陛下寵愛已是福分......”與初見的傲骨凋零全然不同,齊煜眼前的和玉格外合意,他甚至覺得自己一生有容修一妻,和玉一妾,此生便足矣。 “好好,冼郎入宮也近三月,可想見識一下宮宴?” 若是以往,和玉只會覺得受辱,以臠寵身份見到一眾朝臣,甚至昔日故友,倒是齊煜一貫的羞辱作風??扇缃竦乃仄鹆藘刃牡呐?,反而沖皇帝一笑,“陛下想讓和玉做什么,和玉便做什么?!?/br> 冷淡的美人展顏一笑,齊煜再也按捺不住,低頭朝蝤蠐般的頸項咬去,要將身下美人拆吃入腹。兩手也動作,將那輕薄外袍盡數褪去...... 感受著身上傳來的痛意癢意,和玉伸手環住作亂的上位者,暗香襲來,昏沉的腦內只有一個念頭:“明日,該去容君處取藥了......” …… “明日,轉告謝遠斷尾求生?!比菪拊谠簝葒诟酪幻Ь椿鹿?,分明是齊煜的殿前近侍來福,“祖父那處已經知曉,無需慌亂,經此一役,謝氏一系盡可轉入暗處,順便告訴他,那個小弟子,本宮好生照顧著?!?/br> 言罷,容修望著天上一輪朗月,喃喃道:“看這天相,要變天了?!?/br> “月朗星稀,明日是個晴天呢?!?/br> 和玉勾過唇間不住作亂的鬢發,穩定頭顱望向窗前的淡淡月光,漫不經心地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