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天使降臨/被頂弄褻玩的唇舌/我應允你,我的妻子。
你看起來蠢斃了。 倒霉的視頻剪輯師,尼爾·布萊特仿佛聽見一個聲音正在他的腦子里諷刺地說道。 好吧,其實他也不知道他究竟為什么淪落到這種地步。 此時此刻,作為一個稱職的視頻剪輯師,他要做的本該是坐在他那間狹窄又破舊的房間里等著導演和女主持人發來他們裝神弄鬼的原片,而他則會在接下來的三到五個小時內,在他那又破又慢的電腦前絞盡腦汁地將女主持人尖叫著抖動胸部的畫面剪輯成成片然后發布——而不是躺在這個又硬又冷的地方等著發霉。 如果不是他們的女主持人臨時有事(那位金發小甜心現在大概已經和男朋友到世界的某個角落度蜜月去了),她現在可能已經在導演的指示下開始假哭,她會眨動著她那雙被睫毛膏涂抹得像是死蒼蠅腿一般的睫毛,雙手環抱著她那對用美元堆出的大奶子,然后用那仿佛在床上叫春的語氣對著鏡頭說“我感覺到了……它就在附近……天啊……它就要來了!” ……好吧,他一個大男人是真做不來這個。尼爾干巴巴地想道。 所幸這次那位暴躁的導演并沒有讓尼爾戴著耳機聽他指揮(或許他已經對這個木訥的年輕人不抱任何希望),只是告訴他“自由發揮”,以及“盡可能表現你的不適和恐懼,哪怕那里連一只蟲子都沒有”。 (聽起來可真簡單,是不是覺得這個導演真是慷慨又和善極了?好吧,如果忽略對方連續奴役尼爾三天三夜不付加班費又咆哮著讓尼爾替補上鏡否則就讓他滾蛋這幾點,單看他對待之前那個美女主持的殷勤態度,那他確實是挺和善的。) 尼爾努力地感受了一番,發現自己渾身上下唯一的不適可能就只有他那因為久躺不動而僵硬的背脊,可他總不能對著鏡頭說“天,這地方真的太可怕了,我的背都躺得僵硬了都沒事發生”,所以他只好假裝揉揉自己的手臂,轉頭對離自己最近的鏡頭小聲嘀咕道: “我覺得這里開始變得有些不尋常的冷,你知道嗎?就是那種像是有一只冰冷的手從你的尾椎摸到后頸的感覺,我感覺不太好……” 干得好,尼爾!你已經成功把這期的靈異視頻變成了一本低俗的三流恐怖,導演會為那暴跌的收視率感謝你的。 尼爾努力將自己蜷縮在那個狹窄而破舊的粉色婦科治療臺上,苦中作樂地想著。 他的模樣其實并不差,雖然比不上女主持人那種人工美女吸睛,但他的五官是端正的,甚至可以稱得上有點精致,他遮蓋在病人衫下的皮膚就像是日本人最喜愛的那種牛奶布丁——像牛奶那樣白,像布丁那樣滑嫩,雖然在攝像機的夜間模式下,他看起來慘白得就像是只飄忽不定的幽靈。 他病懨懨地躺在那張破舊的治療臺上時,看起來就像是這個鬧鬼之地的傳聞本身——破舊的婦科醫院,難產而死的蒼白女鬼,在夜半時候出現在她死前躺過的治療臺上,不甘而怨恨地等著下一位受害者的到來…… 而此時這個蒼白的“女鬼”小小地打了個哈欠,他看一眼手表,上頭顯示凌晨兩點半。 好吧,時間還早得很,考慮到接下來他還要在這里度過一個晚上,他想或許導演不會介意他現在小睡一會兒? 尼爾迷迷糊糊地想著,他甚至還琢磨了一會兒要怎么剪輯才能讓自己睡覺的片段顯得更陰森一些——或許他能加一些鏡頭震動的效果,這能讓觀眾以為他睡覺時有什么東西在擺弄鏡頭,啊,加一些模糊的白影特效也不錯…… 他的眼皮越來越重,身體越來越輕,他覺得自己可能下一秒就會睡著了。 就在這朦朧間,他聽到了一聲非常小聲的“咔擦”聲。 尼爾幾乎是在聲音響起時立刻瞄向了他膝蓋底下的腿托,哪怕他那雙缺乏維生素A的眼睛在黑暗中只能看見一團黑影。 這感覺十分奇怪,因為尼爾起先并不知道那道聲音是從他膝蓋處發出的,可是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就落到了那處,仿佛他的潛意識早就知道那里會發生什么事似的。 這讓尼爾感覺到一絲不適。 你有些神經過敏了,你會望向那里只不過是因為你可悲的脊椎只能允許你望向那個角度——他聽見心中的那個聲音這么說道。 尼爾被說服了,于是他努力無視掉心中的那股異樣,艱難地試圖翻轉身體,想讓他那可憐的脊椎好過一些。 可即便如此,他的腦海中還是忍不住重復播放起先前取材時,他所到的關于這個鬧鬼之地的記載: 【根據某個“可靠的消息源”聲稱,這家位于梅弗里山莊,號稱貴婦醫院的婦科醫院其實曾經是某個邪教組織的據點,而證據就是于90年代后期這里曾經發生大批孕婦在同日難產而死的詭異事件,他們相信那是邪教徒在利用產婦進行獻祭,目的則是為了讓他們教會所信仰的“天使”再度降臨世上。 雖然當年的邪教已經被殲滅,但根據這附近的居民口述,這里每晚仍舊會有身穿著病人衫的孕婦白影在附近徘徊,尤其是那間號稱“鬧鬼中心”的六號手術間,更會傳來詭異的慘叫和念咒聲……】 正身處在6號手術間的尼爾打了個冷戰,他下意識地揉了揉自己的手臂,感覺周遭的溫度似乎下降了。 這次還沒等他想出個什么借口來安慰自己,他就感覺到他側躺著的背后突然泛起了絲絲涼意,那感覺就像是有一只冰冷的手,從他的尾椎緩慢而仔細地一寸寸摸上他的后頸…… 【我覺得這里開始變得有些不尋常的冷,你知道嗎?就是那種像是有一只冰冷的手從你的尾椎摸到后頸的感覺,我感覺不太好……】 尼爾想起自己之前敷衍念過的臺詞,只覺得心臟像是被一只冰涼的手掌捏住了,并且沉甸甸地不斷往下墜。 不會這么巧吧…… 尼爾緊張地咽下一口唾沫。 然后他就在這一片連蟲鳴都沒有的寂靜中,聽見身后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 “噠……噠……” 尼爾停住了呼吸。 在這令人心驚的寂靜中,他的心跳聲簡直震耳欲聾,為了不驚動他身后那不知名的“東西”,他試圖消除一切可能發出聲音的隱患。 他的呼吸,他的吞唾沫聲,以及——哦該死,他的膝蓋還卡在那不定時就會吱呀作響的破爛腿托上! 尼爾緊張得渾身僵硬,他試圖用輕得不能再輕的力氣將膝蓋抬起,卻發現了另一件令他崩潰的事。 ——他的膝蓋不知被什么東西死死扣在腿托上了。 尼爾僵硬得不敢動彈,他緊緊閉上眼睛,就像是一只把頭埋在沙子里的鴕鳥,仿佛看不見就能躲開一切危險。 哦上帝,求求你……求你趕緊讓我身后那無論是什么的東西離開這里…… 但是身后的腳步并沒有停下,反而離他越來越近。 沉重的腳步聲在他的腦子里自動生成了一個挺著沉重孕肚的孕婦,她身下拖著一根血淋淋的臍帶,臉上是難產而死時的猙獰模樣,正一步又一步地朝她的受害者走來—— 沉重的腳步聲突然停了一瞬。 尼爾還沒來得及開心,就感覺到腦袋中那個猙獰孕婦的畫面像是被手打亂的水面般散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他在取材時曾經見過的一張照片。 那是一張邪教徒的手稿,上頭畫的是他們信仰的天使的模樣。 那是一個身材高挑的男性,他有著白色的長發、眉毛和睫毛,完美的五官俊美得近乎邪惡,雙眼是血腥的暗紅,就像是生銹刀具上的成年舊血——但最怪異的,還是他背后那雙巨大的翅膀。 它遠看時就像是一切神話中描寫的羽翼——神圣,壯觀,美好,然而當你靠近后就會發現,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羽毛,而是從那巨型尺骨上長出的一根根蒼白冰冷的死人指頭。 那是極致的邪惡——也是一種猙獰而扭曲的褻瀆之美,卻比先前那關于死去孕婦的可怕想象更叫尼爾心生恐懼。 幾乎是在“想起”那張天使圖片的同時,一道怪異的詠唱開始在尼爾腦中反復播放。 ——偉大的褻瀆存在,吾等愿為您獻上忠誠, ——偉大的邪惡存在,吾等愿為您之妻, ——為您誕下圣之容器,只為恭迎您的再次降臨。 尼爾發誓他從未背誦過那些污穢的詞句,但此時那些詞句就這么突兀地出現在他的腦海里,仿佛當初在聽見那段詠唱時,他的潛意識就已經擅作主張地將它銘記在心。 他的嘴唇不受控地張開,吐出了那道怪異的旋律。 尼爾聽見他的靈魂在尖叫。 混雜著泥土腥氣的鐵銹味漫上了他的肺腑,他像是被一只從墓地里探出的手掌塞進了嘴里,那只手狎昵地一寸寸摸過他的整個口腔和舌頭,指尖以一種下流的速度不快不慢地抵著舌根磨蹭——同時,它還像不知饜足的惡劣嫖客一樣,不斷往喉嚨深處里頂弄,帶著土腥味的指甲在他的扁桃腺和食道口刮弄,令他一陣陣反胃作嘔。 尼爾的眼角因為強烈的反胃感和窒息感而泛紅濕潤,他的雙眼無助而空洞地睜著,仿佛已經看見了自己的死亡結局。 然而就在他在瀕臨窒息之際,他聽見腦海中響起了一道仿佛帶著無限癡情的低喃。 【我應允你,我的妻子?!?/br> 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