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計劃
秦宇回家之后,秦天已經洗過了澡,穿著睡衣坐在沙發椅上,手里正把玩著那瓶“新生兒碘伏”,看到秦宇進門后,沖他笑了笑: “回來啦,哥走了嗎?” 秦宇點了點頭,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瓶子: “給你買的?” “嗯?!?/br> 秦天說罷將瓶子放到了茶幾上,兩條長腿盤起來放在沙發墊子上,低下了頭: “小宇,今天在停車場......我不是有意的,我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怎么了......” 秦宇將鑰匙放在了門前鞋柜上的塑料盒子里,走到沙發的位置,坐在秦天旁邊,拿起茶幾上的碘伏,仔細看了看: “我知道。你和我一樣,都很感激封鄞哥,也沒有真正怨過他離開我們的事?!闭f罷看向秦天的側臉,語氣有幾分嚴肅:“秦天,你剛才跟哥在一起的時候,有沒有提起過當年少管所的事情?” 秦天聽聞立即把頭轉了過去,一雙褐色的眼睛寫滿了疑惑: “我沒有,為什么問起這個?” “哥好像知道那件事了。我剛才到家的時候,哥正在打電話,見我過來就掛了,而且神色很不正常,還一直盯著我的右手腕......” “你的意思是,哥本來不知道,然后剛才打了一通電話,電話那頭的人告訴他的?” 秦宇沖他眨了眨眼睛: “看他的反應,多半就是這樣?!?/br> 秦天伸手摸了摸額頭,語氣有些無奈: “那他怎么肯就這樣放你回家了?沒有拉著你問些什么嗎?” “沒有,他似乎還不想和我談,應該是怕勾起我不好的回憶?!?/br> 秦天聽聞,拉住了秦宇的右手,手指伸進他的袖口,尋著記憶里的位置朝著手腕的方向摸去,在一塊凹凸不平的地方停了下來,用指腹輕柔地摩擦著: “他不愿意談,我們也不主動找他談,就和以前說好的一樣?!?/br> 秦宇被他摸得有些癢,抬起右臂攬住他的脖頸,將人摟在懷里,用指尖手在他光滑細膩的臉頰上蹭來蹭去,小心地避開嘴角上的傷口: “嗯。我知道。你也不要總是在意這個,都過去了,別因為我的事就對哥有什么意見,這不怪他,更不怪你?!?/br> 秦天靠在他的胸前,眼神沒有焦距地看向地板的方向,雙手緊緊摟住他的腰,幾乎自言自語地說道: “我不是對哥有意見...我只是......哥回來了我很高興,但......我就是不想再像以前那樣依賴他,我倆已經長大了,不能讓總是惦記著讓哥照顧我們。你有我就夠了,我會把你視為我生命的全部,用余生、盡全力地去愛你,保護你。至于哥,我沒有資格要求他也這么做,他有權利過自己的生活......” 秦宇聽這這些話,心里感動的同時也有些酸澀,其實自己何嘗不是這樣想的?他和秦天有彼此就足夠了,不需要再對封鄞產生過多的依賴。今天晚上封鄞在Femme約的那位女士,應該就是他的女朋友,而他竟然為了和自己說上話讓女方先走,說明自己和秦天的存在已經影響到了他正常的生活安排。從孤兒院到現在,封鄞幫了他們那么多,真的沒有義務再去為他們兄弟倆cao勞擔憂??墒?,如果自己和秦天對他來說真的算是負擔,那么為什么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會有那么多的愧疚和心疼?為什么會對秦天嘴角上的擦傷如此在意?為什么會為了親眼看到自己回家而大半夜地站在樓下吹冷風? 就算是血脈相連的親兄弟,也不見得會做到這個地步。 想到這一層的秦宇,低頭看了看一臉愁容的秦天,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我倆是這樣想的沒錯,可是,哥好像不是這么想的?!?/br> 秦天有些不明白: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哥愿意對我們好,甚至會比以前更疼我們,同時也希望我們能像以前一樣,親近他,依賴他?!?/br> “就算哥這么想,咱倆也不能他和一樣?!?/br> 秦宇看著秦天一副家長似的小大人模樣,覺得有趣,輕輕地捏了下他的鼻子,嘴角掛上微笑: “呵呵,知道,以后我就指望天哥罩著?!?/br> 秦天發現他在調戲自己,擺出一副“兇惡”的表情,俊朗的五官擰在一起,對著眼前笑得一臉可惡的人欺身壓了上去...... 另一邊,封鄞在秦宇到家后不久就開車回了公司。當天晚上,CIEL總部大廈頂層的總裁休息室亮了一宿的燈,封鄞坐在辦公椅上,背對著桌子,面對著落地窗,一夜無眠。 他想了很多,剛開始確實有些遷怒黃凜,如果不是他漏接了虞城縣孤兒院院長的電話,秦宇就不用遭那份罪,兩兄弟就不用流浪到中京,后來也就不用輟學打工......可后來他又放下了,畢竟黃凜作為受托人照顧兄弟倆那么多年,而且兩個弟弟都對這位黃律師很尊敬,自己不能把氣全部撒在黃凜身上。至于作為罪魁禍首的那兩人,再去報復他們也沒有意義,那件事情對秦天和秦宇兩兄弟造成的傷害是不可逆的,唯有彌補,無法挽回。 而唯一有資格、有能力、有義務去彌補的人,就是封鄞自己,這個作為一切因果源頭的哥哥。彌補的方式就是愛他們,給他們安全感,不再缺席他們倆成長的每一步。 為了實現這個目標,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戒煙,別說秦天會反感,他自己一想到秦宇的傷就再也不愿聞到一絲這東西的味道。 然后,需要給兄弟倆每人買一部手機,平日里好及時關注他們的動態。至于打工的事,黃凜說過專門給他倆辦過一張銀行卡,每個月都會往里面打錢,但是從消費記錄來看,每月的支出都勉強只夠吃飯的錢,所以那張卡里的余額已有將近三四萬,看來兄弟倆其他的開銷都是用自己的錢。 秦天加入中京籃球俱樂部青訓隊雖然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打比賽賺錢,但他自己也很喜歡打籃球,所以這事不需要封鄞干涉。秦宇不一樣,在Femme做服務生肯定與他的興趣無關,兄弟倆下個學期就將步入高三,就算自己作為哥哥不會在學業上要求他們,也不能再讓打工占用秦宇周末和假期的學習、休息時間,必須想辦法找他談談。 想和兩個弟弟拉近距離,恢復到7年前親密無間的關系,必須付出足夠多的時間和耐心,這個封鄞在回國之前就已經做好了心里準備。 想通全部這些事情之后,天已經快亮了,封鄞看了看表,早上五點五十分,距離上班時間還有將近兩個多小時,反正也睡不著了,于是他撥通了自己的司機兼保鏢——高逸的電話,像這種由專業公司培訓出來的保鏢,薪金按天計算,職業素養都很高,不僅24小時隨時待命,而且對雇主交待的事情都會嚴格保密。 果不其然,電話撥通之后立馬就有人接: “喂?封總,有什么吩咐?” 封鄞聽到他似乎有些喘,而且聲音很空曠: “你該不會是在晨練吧?” “嗯,是的?!?/br> “不愧是專業人士?!?/br> “行內的都一樣。您有什么吩咐?” “你開我的車去文豐律師事務所,找黃凜律師拿秦天和秦宇的身份證,報我的名字就行。拿到之后,用他倆的身份證注冊兩個手機號,記得發我。再去商場買兩部手機,要最貴...,不,普通價位的就好,身份證用完后先替我保管好。明天是星期一,你在高中生快中午放學的時間去一趟中京一高,和門衛說封鄞找二年五班的秦天和秦宇,把手機交給他們,要是跟你問起價格,就實話實說。記得把車停遠些,行事低調,不要引起其他學生關注。我說清楚了嗎?” “清楚?!?/br> “嗯,辛苦你?!?/br> “應該的?!?/br> 交待完高逸的工作之后,封鄞去休息室的淋浴間沖了個澡,換了身干凈的衣服。等他從休息室里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早上八點半,天完全亮了,他聽見有人輕輕地敲了下辦公室的門。 “封總?方便嗎?” “請進?!?/br> 來的是越澤,只見他左手端了一杯咖啡,右手拿著文件夾,一副神清氣爽的樣子: “早啊封總?!?/br> 封鄞接過咖啡,對他道了一聲早安,隨后坐到辦公桌后面的椅子上,示意他把手里的文件遞過來。 越澤一邊給他翻頁,一邊解釋: “這是CIEL近三年新推出的全部車型,您看一下,選哪個參展?!?/br> 作為CIEL創始人唯一的孫子,封鄞從小就在祖父的言傳身教下對汽車頗有研究,對自家牌子的車更是十分熟悉。封鄞個人最喜歡的車型就是祖父晚年親自指導設計的“宇宙系列”。外形線條流暢,內里空間寬敞,簡約大氣,最關鍵的是以宇宙星體為概念的車身調色,這是他祖父和法國著名水彩大師合作設計的。每一款顏色都代表一顆行星,名字取自中國古代對星體的雅稱。金星是“啟明”,太陽是“金烏”,水星是“辰星”,封鄞開的那輛叫“熒惑”,代表“火星”。CIEL的宇宙系列有著中西結合的設計理念,最初在市場上亮相的時候驚艷全球,直接將集團的股價推向了新高。 不過后來祖父去世后,封鄞的父親封明以及他的姑姑封然在集團分別掌權,封然控制著CIEL所有在歐洲的公司,封明控制中京總部以及亞太區。后來封鄞回國繼承祖父留給他的30%的股權后,他和封然加起來的持股比例超過了50%,足以控制整個CIEL集團?,F在封鄞作為管理層首腦留在中京,封然打算前往歐洲,專心打理境外的子公司和分公司。至于封明,他被姑侄倆踢出董事會后在CIEL中京總部掛了個閑職,不過單靠他手中剩余的股份,每年年底的分紅也夠他和他那新的家人過得足夠富裕了。 也就是在封鄞出國期間,封明和封然的內斗導致CIEL已經有7年都沒有再推出真正意義上的新車,所謂的季度新款都是在之前的設計稿上改出來的。 封鄞的祖父是在他的童年時光里唯一一位真正疼愛和關心他的人,所以他才會為了實現祖父的遺愿,甚至拋下秦天和秦宇,答應封然的要求去法國讀書歷練?,F在他回來了,和兩個寶貝弟弟重修舊好是一方面,也不能忘記自己接管CIEL的初心。 封鄞對越澤拿出來的這些“展品候選”實在是瞧不上,所以翻得心不在焉: “近三年的要都是這種,就用老款,‘宇宙系列’有好幾輛都沒上過展子,‘啟明’或者‘熒惑’,都不錯?!?/br> 越澤坐在辦公桌右前方的單人沙發上,雙臂交叉抱在胸前,沖他點了點頭,表示贊成他的眼光: “‘熒惑’是中型轎車,車身色澤飽滿鮮亮,還有星閃,但是屬于黑色系,不容易出彩;‘啟明’車身是香檳金,比較亮眼,但車型是suv,比較吃虧?!?/br> “就‘熒惑’吧。既然不打算宣傳新款,自然要選老款里最經典的,也算是給上一代的CIEL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br> “行。既然這樣,我聯系宣傳部的劉經理,讓他不用再過來匯報了?!?/br> “取消匯報?是不是代表我今天沒有其他安排了?” 越澤聽聞,放下手機,有些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我的大總裁,您在想什么呢?技術部新升級的防碰撞電子輔助系統下午在研發基地首次試運行,您不去坐鎮嗎?” “......不早說,我剛把高逸安排出去?!?/br> “昨晚給您發短信了......沒事兒,您是老總,還怕沒人送嗎?” “那上午呢?今天上午是不是沒其他事了?” “嗯...目前是?!?/br> 封鄞松了一口氣,起身走進休息室拿上外套,發現越澤還坐在自己的沙發上擺弄手機,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開車帶我出去一趟?!?/br> 越澤沖他癟了癟嘴: “老板...您只有上午半天的假,我也是啊...” 封鄞有些嫌棄他這副裝嫩的神態和語氣: “嘖,你的加班費都快趕上人家基礎工資了,少在這兒裝可憐?!?/br> 越澤發現他不買賬,立刻變回正常模樣,不情愿地從沙發上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抓起手機跟上正要出門的封鄞,邊走邊抱怨: “哎,出來打工的就是不容易...話說您這是趕著要去哪兒???” “中介公司,去買個房子?!?/br> 越澤差點一個趔趄把自己給絆倒,心想我去...買房子說的跟像是去菜市場一樣...md萬惡的資本主義。 就這樣,封鄞在越澤的陪同下不到半天就在市中心選好了房子,商務住宅區高層公寓,大門是密碼鎖,面積不到200平,三室一廳,現裝,視野很好。最關鍵的是離兄弟倆的學校和CIEL總部大廈都不遠,封鄞去上班很方便,秦天和秦宇從學校過來打車、坐公交也很方便,算是比較理想的位置。 越澤看著他簽約、刷卡一氣呵成,內心波濤洶涌,臉上波瀾不驚,也不問他為啥一個人住三室一廳的房子,就算他買了棟三層別墅每天在家里跑步也沒啥好說的,只能沒話找話: “成,這房子挺不錯,置辦點家具就能住了,堂堂總裁整天睡公司里也確實不像話?!?/br> 封鄞在新買的房子里來回轉了轉,滿腦子想的都是未來和兩個寶貝弟弟一起生活的場景,走到臥室的時候不禁在心里疑惑,也不知道倆小孩現在是不是還一起睡,不過就算一起睡也沒關系,全部都買2mX2m的大床就行。倒時候別說兩個人一起睡,就算加上自己......雖然他真的很想和小時候一樣抱著他們睡覺,可兩個弟弟已經17歲了,如果自己提出這種要求,不知道他們還愿不愿意。 想到這里的封鄞覺得自己像個哀怨孩子長大的老父親,他明明也才24歲,于是決定不再庸人自擾,說服自己得先一步一步來,等到和兩個寶貝弟弟的關系恢復到像以前一樣親密的時候,提出什么樣的要求自然都是水到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