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
莫隨陽和東方引大婚后過了兩天,崔銀山終于鼓起勇氣來找殷逐寒。 他捏著那根歪歪扭扭的木簪,嘴里呢喃道:“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要是寒哥也喜歡我,那就皆大歡喜,要是他不喜歡我,那我就去追他!” 殷逐寒的小樓關著門,崔銀山喊了兩聲,沒人應。 “這么衰?寒哥居然沒在?!?/br> 他扒拉著門,坐下來發呆。 一個十來歲的男孩兒看見他,走過來說:“山…三當家,二當家進城給…官老爺看,看病了,他讓我給你們帶句話,可能要過兩天才回?!?/br> 瞿晉軒說話的時候有些磕跘,眼睛也不敢看他。他就是山下村子里瞿老太的孫子,今天上午也是他來帶著殷逐寒下山給他奶奶復診的。 以前殷逐寒出診也有住在病患家中的時候,崔銀山沒有多想,只當他是上山走累了,摸了摸他的頭:“行,知道了,要留下來吃個飯嗎?” 奪天寨都是好人,大當家和二當家都幫了他們好多,他不想這樣做,但父親和奶奶的話他又不能不聽。 “山哥,我……”拳頭在身側緊握,瞿晉軒心里正天人交戰,但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 “我就先回去了?!?/br> “也好,早點回去照顧你奶奶?!?/br> 他帶個信就走了,有一輛馬車正在山下等著,他們一家做了這樣的事只能離開這里,不然莫隨陽不會輕易放過他們。 他們都還記得莫隨陽這個大當家的位子是怎么來的。 …… 卷翹的睫毛動了動,殷逐寒緩緩睜開眼,他的四肢提不起一絲力氣,腦中也昏昏沉沉的,后頸被打的地方生疼。 他睡了多久?這是哪里?是誰要害他? 以奪天寨的名頭,潯陽城的人應該不會傻到對他這個二當家下手,那他是被帶到其他地方了?殷逐寒忍著不適冷靜地分析當下的局面。 就在這時,房間的門打開了,一個老嬤嬤帶著四個侍女打扮的姑娘走進來。 三個侍女去準備沐浴的熱水,老嬤嬤帶著剩下的那個走到床邊,吩咐她:“把他衣服脫了?!?/br> 殷逐寒心中一個激靈,揮開那侍女的手,用盡全力撐著身體坐起來,聲音嘶?。骸澳銈円墒裁??” 光是完成這幾個簡單的動作,殷逐寒就已經滿頭大汗,喘著粗氣,軟軟地靠在里邊的墻上。 “公子,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就別跟老奴犟了,快些梳洗換上喜服,免得一會兒誤了吉時啊?!闭f著伸手拽殷逐寒。 她臉上笑瞇瞇的,可話里的意思卻讓殷逐寒背脊一涼。他之前是去替瞿老太看病的,可他到了才發現瞿老太根本就沒事,然后他就被人從背后敲了一悶棍。 殷逐寒沒有力氣再反抗她們,他知道自己大概是被灌下了軟筋散一類的藥物,而且量還不小,不然以他的體質不可能這么久了,藥效還這么強。 侍女把他剝得一絲不掛,那個老嬤嬤將他的雙腿折疊起來立在兩邊,手指分開了兩瓣肥厚的yinchun,露出了那個誘人的小洞。 知道了結果,老嬤嬤就抽開了手,半是嘲諷地說到:“想不到公子這樣快三十的老雙兒,竟然還是個雛?!?/br> 殷逐寒握著拳頭,羞恥地閉上眼。 老嬤嬤從袖子里掏出了一個小瓷瓶,拔掉瓶塞,將里面的液體淋在了花xue處。 感受到冰涼,殷逐寒動了動腿,睜開眼看著她:“你做了什么?” “這可是好東西,保證公子的洞房花燭夜,感受到銷魂蝕骨的滋味兒?!?/br> “你們想要什么?錢?權?” “我家主人什么都不缺,就看上了公子你?!?/br> 殷逐寒有些急了,眼眶泛紅:“你們要是敢動我,奪天寨不會放過你們的!” “呵呵,公子別天真了,我家主人這么大張旗鼓地娶你過門,就是為了堵那群土匪的嘴。這拜了堂成了親,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他們又能如何?” 之后,任由幾個侍女替他梳洗打扮,殷逐寒臉上再沒有任何表情。 他這么久沒回山,卻沒人來尋,想必這些人也早已安排妥當了吧。況且大哥才剛成婚,正是跟大嫂親密的時候,小金,想必他也開始追求云娘了吧。 誰能救他呢? 他心底升起一股悲涼,殷逐寒突然覺得,自己這二十多年活得太失敗了。 …… 下午,崔銀山想趁著殷逐寒還沒回去的時機進城給他挑幾樣禮物,用作表白。 大哥成親那天,他第一次見寒哥帶耳飾的模樣,魂兒都被勾走了。不過,當時他帶的是兩片孔雀翎,崔銀山覺得寒哥還是應該帶翡翠才是。他在城里轉了大半天才找到一對兒心儀的。 前面圍了一堆人,崔銀山逮住個姑娘,問她:“誒,你知道這是在干啥嗎?” 他獨特的黑眼罩,潯陽的人少有不認識的。 那姑娘認得他,熱情地回到:“這是潯陽城新來的一個大戶人家娶親,給到場祝賀的百姓都各發一兩銀子,聽說是從京城來的。三當家也去領銀子?” 潯陽城并不大,就算全城的人都去,也不到四萬,但對于這邊陲小城來說,也是一個不小的數目了。 看來,這戶人家倒是真的財大氣粗。 “走啊走啊,我也去瞅瞅這位散財童子的新郎官!” 這戶人家姓祁,紅底金字的牌匾氣宇軒昂,富麗堂皇的門墻和兩個威風凜凜的石獅子,便足以看出祁府的富有。 “我家老爺對新夫人喜愛的不得了,光是彩禮便許了萬兩白銀。這不,剛來潯陽城不久,為了讓大家伙沾沾喜氣,今日凡是到場祝賀的人,都可以到此處領取一兩喜銀!” 管家指揮著下人在門口發銀子,旁邊站著幾個強壯的黑衣護衛,百姓到他們面前說上兩句恭喜的吉言便可領錢。崔銀山也加入了領錢的隊伍。 后面突然哄鬧起來,不知誰喊了一句“新娘子到了”,人們便紛紛回頭看向花轎。 迎親的隊伍很長,新郎官騎著白馬走在最前面,后頭還跟著十來車的嫁妝。敲鑼打鼓,喜轎晃晃悠悠地從眾人身邊經過,停在祁府大門前。 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新郎官眼底有些烏青,腳步虛浮,下馬的時候還差點摔了一跤。 他踢了踢轎門,喊到:“娘子,下轎吧?!?/br> 轎子里許久沒有動靜,崔銀山感覺新郎官臉上的笑都快掛不住了。 旁邊的媒婆收到主子的暗示,假意敲了敲轎門,隨后直接指使兩名侍女進去把人架了出來。 那新娘是個男子的身形,卻蓋著蓋頭,大約是身體有恙,他一步一顫,全靠身邊的人拖著走。 有好事的人問新郎官:“祁公子,你這新夫人是個雙兒,怎么學那女子出嫁蓋著蓋頭喲?” “就是就是,傳言說這雙兒個個都是頂好的容貌,新郎官別不舍得給大伙兒看??!” 新郎官賠笑道:“我與他從小一起長大,他幼時臉上被火燒傷留下了疤痕,因此才會……對不住各位了?!?/br> 他這一番解釋,也沒人再說什么,繼續觀禮了。 “這位小哥,到你了?!?/br> 崔銀山覺得那個新娘子,越看越眼熟,又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一時間愣神了,直到管家叫他才醒過來。 殷逐寒幾乎從沒穿過紅衣,他又怎會發現,那便是他心心念念的寒哥呢? 甩掉腦中的雜念,崔銀山笑著恭喜:“祝二位百年好合,白頭偕老!” 等老管家拿了錢給他,他揚聲調侃了新郎官一句:“誒,哥們兒,啥時候生娃???還發錢不?我家哥哥有生兒子的偏方,保準你三年抱倆!” 后面排隊的人也跟著起哄:“看你這夫郎身體不太行啊,改日請二當家來瞧瞧!” “是啊是啊,祁公子,奪天寨二當家的醫術大家有目共睹的,臉上的疤他也能治!” 蓋頭下的殷逐寒,聽見了崔銀山的聲音,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兒救命稻草,他開始掙扎起來,沒了旁人的攙扶,直接摔倒在地上。 新郎官見狀,打了個手勢,讓下人把殷逐寒抬進去,然后跟賓客們賠罪:“實在抱歉,夫郎他今日身體不適……” 沒等他說完,殷逐寒就在掙扎間從石階上滾了下去,顫抖著伸手扯掉了頭上的東西。他的蓋頭是特制的,比較寬大,還連著發冠,就是為了防止在途中掉落,被人發現他的身份。 一通戲劇性的發展,眾人這才發現,這位“新娘子”就是剛剛提到的醫術高超的二當家。 “二當家?!” “祁公子,這是怎么回事?” “殷大夫可是大家看著長大的孩子,怎么就成了你的夫郎?” 崔銀山看著地上面色慘白,狼狽不堪,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的人,心疼得要命,把剛剛領的銀子狠狠砸到要去抓人的護衛頭上,然后沖過去抱住了他的寒哥。 “好個黑心肝的大戶人家!感情這銀子是特娘的封口費?我呸!老子再窮也不要這缺德錢!” 有的人想明白了今天的這樣一場鬧劇,效仿崔銀山的做法,把銀子扔到了那幾個主仆的臉上,不過也還是有人,秉著有銀子不賺王八蛋的念頭,昧著良心把錢收下了。 姓祁的看著場面失控,仗著人多,想要將崔銀山和殷逐寒二人全部抓住,卻小看了奪天寨這些年在潯陽百姓心中立下的威望,在周圍人的阻撓下,他們根本沒辦法靠近兩人。 崔銀山抱著渾身無力的人站起來,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這些渣滓:“你們想怎么死?” 他一發話,周圍的百姓都停了下來。 祁少爺慌了神,近來,朝中勢力針鋒相對,殃及池魚,他家才被貶到了潯陽。而就在剛搬來的那天,他在城外看見了替瞿老太診治的殷逐寒,驚為天人,發誓一定要把他弄到手。他向父親保證,只要把殷逐寒送到他床上,以后便再也不出去沾花惹草了。 祁大人只有這一個兒子,被他娘寵壞了,終日流連煙花之地尋歡作樂,若真能讓他改邪歸正,一個殷逐寒,不算什么。 他知道潯陽城官匪共存的事情,因為忌憚奪天寨的實力,便想出了這一招瞞天過海,哪怕事后奪天寨找上門來,生米已經煮成了熟飯,他們也無可奈何。 祁少爺想起了父親的話,“我家是正正經經請了媒,下了聘的,一萬兩銀子呢,怎么,不認賬了?” “老子管你下沒下聘,你跟土匪講道理,活膩歪了?” 沒跟姓祁的瞎扯,崔銀山躲開那幾個護衛,一腳踹在祁少爺的肚子上,留下了一個清晰的鞋印。 崔銀山跟莫隨陽不同,他沒有什么家國大義,善惡有報的概念,骨子里存在著一股匪氣。倘若今日是莫隨陽在這里,可能真的會如祁大人所料,被所謂的禮法道義給框住,但不巧,是崔銀山,一個二十歲的土匪頭子。 更不巧的是,這個土匪功夫還高。 崔銀山把祁少爺踢到大街上,踩著他的頭,在地上碾壓,周圍的下人都不敢上前,生怕這個瘋子一不小心把主子弄死了。 祁大人和夫人也到了門口,看清了當下的情形,知道今日之事成不了了,只能向崔銀山求饒。 “崔少俠,成親之計是老夫想出來的,與犬子無關,他對殷二當家一見傾心,好幾日茶飯不思,老夫實在看不過去,這才出此下策,還望少俠放了犬子?!?/br> 崔銀山才不管他話里有什么坑,只管教訓這狗東西,腳下又狠狠碾了碾:“喜歡你倒是去追啊,強娶算個鳥??!信不信你爺爺我把你鳥給剁了,看你還怎么霍霍別人家姑娘!” 祁少爺涕泗橫流,痛得哭爹喊娘:“啊啊??!娘,我好疼啊……” “崔少俠,腳下留情!” “你個殺千刀的,放開我兒子!嗚嗚嗚,老爺你快救救言兒啊……” 看熱鬧的百姓有讓崔銀山收手的,也有讓他打斷腿的,他都不在意,低頭問懷里一直沒吭聲的人:“寒哥,你想怎么處理他?” 殷逐寒的喉嚨火辣辣地疼,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抓著崔銀山的衣襟,急得眼淚都流出來。 “小…小…小……” 看著他無助地搖頭哭泣,崔銀山仿佛感受到了那眼淚guntang的溫度,把他的臉按在自己胸前,腳下用力:“先收你一只手,其余的,就留給寒哥自己決定?!?/br> 踩斷了他一只手,崔銀山抱著殷逐寒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