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寒露濃(一)
握著福滿手掌的力度一松,那手便自然落了回去。被衾掀起陣風,待福滿和阿良出聲,嚴郁已走到門口。 過路家仆自覺低頭避讓,外衫的帶子走到書房外才系好,嚴郁頓了頓,叩門道:“父親” 福滿和阿良才追上,“少爺,您才醒來小心點??!”阿良大口大口地急喘著,壓低聲音道。 嚴郁貼在門上的手未挪開,等著回應。等到福滿都覺得脖頸低得酸疼時,屋內的嚴父松口:“進來吧?!?/br> 房門開合極為利落,阿良和福滿舒了口氣,阿良把福滿拽到一邊,左右環顧后神秘道:“咱們少爺什么時候身體這么好啦,走那么快,還這一大段路,都不帶喘的?!?/br> 福滿恨不得自己沒被拽走,他抽回手,橫了阿良一眼:“你以為跟你似的?都火燒眉毛了還喘呢?” “不對??!”阿良手胡亂比劃,“少爺在里面呢,老爺也在,急什么?” “跟你說不明白?!备M白他一眼回門外等著,阿良重復遍福滿的話,始終琢磨不出所以然,xiele氣回到福滿對面。 書房內,香獸飄出的細細長煙割碎了投進窗的光,嚴郁心底低嘆,遺憾著這份不圓滿。 “不必跪著了,我想了許久,我亦有錯?!眹栏刚f著放下書卷,所閱的這頁他從昨日便看,看到了今日?!皹s華富貴,本身就是個泥潭。我在這個潭子里周旋,不想得罪人,更不想同誰交惡,可他們不會死心,權旁總有要錢傍著,他們才安心。為父只是個商人,不關心明天皇帝誰做,只怕行錯牽連你和你娘。文闈攔著你,是不想看你卷進去,可還是算漏了。原打算變賣變賣帶著你們離開梁城,到底晚了一步?!?/br> “爹?!眹烙舾σ婚_口嗓音些許喑啞,他按著膝,撐著身子道:“便是蘇敏行起初別有用心,可他不曾做過令我為難之事,我和他的交情無人知曉……您,不必因此為難。昨日是我思慮不周,未能顧全大局?!?/br> 嚴父聞言嘆息。錘了錘坐得發麻的腿,慢步走來扶起嚴郁,淡淡道:“蘇敏行昨日已找到,被關起來了?!?/br> 嚴郁扶著嚴父借力站直,垂眼看著嚴父絳帶上的玉飾,道:“父親可知是如何被找到的,關在了哪里?” “你可認識白英?”嚴父問。 嚴郁點頭:“自然識得。蘇敏行助她尋回亡父清白,又與我一道對她們母女二人頗為照顧” “那就是了。昨日蘇珆離開不久就放出消息要將白英斬首,后蘇敏行便現身。他比蘇珆重情義,他待你好,我是信的,可惜了?!?/br> “父親,蘇珆還派人盯著家中嗎?” “已經撤了?!眹栏概呐膰烙艏绨?,“昨晚找我致謝,可茶喝了幾輪不肯走,后來我許他咱家的一半鋪子,終于肯走了?!?/br> “是我不孝?!眹烙舻偷偷?。 嚴父搖頭:“是我們本身就在泥潭,怨誰呢?” 玉佩盯久了眼有些許模糊,嚴郁睜了睜眼:“父親,你知道他關在哪了嗎?后面……要將他如何?!?/br> “算不上委屈。畢竟蘇珆戴罪立功,皇上特許蘇敏行可被關在蘇家舊宅至問斬?!?/br> “父親,我……” 剩下的字兒艱澀起來,分明懸在嚴郁齒間,可盤桓不落。嚴郁從沒恨過誰,現下卻恨起了自己,恨無能為力。 “你是想去看看他吧?!眹栏柑嫠f出來,這是他已預想到的。嚴郁做不到撇得一干二凈,否則他昨日就會說出蘇敏行下落。 嚴郁閉著眼,點點頭。 “怕是很難。蘇家老宅外重兵把守,蘇敏行又與皇上安危息息相通,沒人愿意冒險送人進去?!?/br> “果然?!眹烙舨碌玫?。 問已無可問,嚴郁抬手示禮與父親道別。將要推開門時問他轉身問詢自己可否出去,嚴父擺擺手允了。 梁城繁華如昔,高門女眷的馬車香飄萬里,隔著街已聞到芬芳。高墻內的人家還沒開席,聽著絲竹消磨時光,在門外候客的家仆便算著這個月的工錢,打算再添些過年的吃食。 待一路上入耳的聲聲消散,嚴郁已站到舊時白英住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