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赴梁城(三)
這話來得突然且突兀,誰都不明白為何突然說起辜負,嚴郁亦不知從何談起,似乎蘇珆更了解他和蘇敏行。 嚴郁袖下的手無意識地攥成拳,面色不改。 沉默橫亙在廳堂。 “時至今日,說也無妨?!碧K珆踱步,斜睨了嚴父一眼,“秋后的螞蚱,過了夏,還能跳幾天?真當自己不左不右便可無虞,未免太過天真。郁兒,你以為小五會無緣和你碰見?天下那么多人,他追著誰不好,為何偏偏追著你?” “蘇大人慎言?!眹烙舯砬椴灰娖鸱?,可心底卻不受控地抽了一下。他的腦海里閃過那晚白英走后,蘇敏行百無聊賴的表情,偏生下一刻恢復如常,臉上的笑尋不著一絲的縫隙。 嚴父投來的目光帶著疑惑,嚴郁道:“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人已不在,還望蘇大人口下留情?!?/br> 蘇珆卻笑了,態度遽變,一改劍拔弩張,恢復成仁厚模樣:“郁兒不妨多想想?!闭Z閉他看向嚴父,“嚴兄,蘇某有皇命在身須先行一步,這頓飯留到明日吧?!?/br> 兵士動作整齊地跟在蘇珆身后離開,至鐵甲聲隱在風中,嚴郁按了按太陽xue,起身道:“父親母親,我有些累了,想先回房?!?/br> 嚴父隨著他的動作起身,道:“既然不舒服,我和你母親送送你吧?!?/br> 嚴母趕緊上來。有家仆自覺跟在后面,被嚴父攔下。 “不必跟著了” 家仆聞言互相對視一眼,只得退后。 嚴父知道現在不是說話的好時候,可如今不得不說。嚴郁走不久,蘇珆便打聽過嚴郁的消息。那時還以為只是閑談,不知人家早有籌謀。出門時也覺得有人跟著,想他一介商賈,何至于他人大費周章? 他越想越不對勁,后來張生回來,他私下問清原委,立時決定想法設法也要把信寄給嚴郁—— 不要回來,離得越遠越好。 書房內有一藏寶閣,以往是存放珍稀玩意,今日嚴父才知還能有另一個用途。他推上墻上暗門,道:“蘇珆肯定安插的有暗線,這里聽不見咱們說話,說說吧,怎么回事?!?/br> 一切來得太突然,從他回來一件又一件事接踵而來,不等他反應接連砸下,嚴郁腦子早亂成一團。他找了個椅子坐下,手撐著頭,眼神像被掏空了,黑黢黢一片。他明白現下家中危急,自己一定要說些什么,可思緒的混沌讓他不知道從何說起。 “既然你不說,那就我先說吧?!眹栏嘎冻銎B,嚴母見狀上前,被嚴父阻止,“你不該去找他,就算沒有這些枝節,他就真能回來嗎?說起來他是個將軍,若是有人指他豢養私兵,借金蟬脫殼意圖謀反,你如何是好?即便如此,依舊有回旋余地。而我今日才知皇上久病不愈,沖撞龍體的罪名怕只能以死卸之?!?/br> 嚴母面露哀色,忍不住道:“郁兒,你父親千方百計送出去了信,你為何不聽,為何要回來呢?” “信上反常,加之父親與母親還在梁城,我怎能不牽掛?”嚴郁維持著動作,低聲回道。 “回來就是被甕中捉鱉?!眹栏傅闪怂谎?。 嚴郁聽到苦笑:“煞氣沖撞龍體?若沒有蘇敏行,現在的魏國有幾成把握還是魏國?一路上我見多處有重兵把守,嚴查過往行客,如此陣勢,全為了一個荒唐理由?!?/br> 嚴父沉默片刻,道:“飛鳥盡,良弓藏。蘇敏行有功,但天下是皇上的。即便身體無恙,治一個人何其容易。只要想,漢北的一次平匪查起來有何難?話又說回,他們何止在外一路追蹤,你以為我與你母親就沒人盯嗎?” 嚴郁不想連累家中,可父親母親無可避免地為他所累。思及此嚴郁一掀衣袍直直跪下,膝蓋撞到地面發出悶響,他眼睛不眨一下,只道:“是孩兒連累了爹娘?!?/br> “我們還有后路,說出蘇敏行在哪,應該沒人會為難我們?!眹栏杆阒寺?,“屆時,咱們離開梁城?!?/br> 嚴郁挺著脊背。 “明天蘇珆過來,你就告訴他蘇敏行下落?!眹栏咐^續道。 嚴郁還是直挺挺地跪著,緊閉著唇,臉色略微蒼白。嚴父后撤兩步瞇起眼,他看出了抗拒。 “你和蘇敏行,莫非有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