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抉擇
蘇敏行坐起來披上衣服:“沒有再說什么?” 嚴郁照著信讀起來:“郁兒,漢北天寒雪重,不宜久居??沙寐飞心苄?,速去別處?!?/br> 蘇敏行品著這幾個字,確實橫豎讀不出第二個意思??烧麄€漢北的驛站只用來傳遞官府文書、軍報,這封信如何過來的? “信是家中仆從送來的?”蘇敏行問。 嚴郁道:“家里每年要替官家往西邊運作物,便特許父親可用驛所傳書,想來是走的這條路。離開漢河縣時我也向家中寄了封,給了漢河縣驛所?!?/br> 蘇敏行過來,嚴郁把信遞給蘇敏行。蘇敏行接過,將紙對著光看,“還是覺得有些奇怪,字跡對嗎?” 嚴郁思索道:“是父親的字跡?!?/br> “難不成是阿郁你好不容易出趟遠門,伯父伯母掛念你?”蘇敏行看向嚴郁,等著他怎么想。 嚴郁突然想到了這份信的怪異之處:“不對,臨近過年,前些天張生還催我回去,為何信中只字不提歸家一事,反倒讓去別處?!?/br> 蘇敏行眸光一沉:“最大的可能性,是知道你現在不便回去。而你與前幾日最大的區別就是,如今和我在一起?!?/br> 以防信在途中被拆開檢查,只得模棱兩口。否則如何解釋一個本入土為安的人,好端端地活著?能說的故事太多了。嚴郁表情冷了下來,須臾嘆了聲:“罷了,張生如何能不說我為何來漢河呢,父親知道再正常不過。我寄去的信上,對你只字未提,不怕人看,可現在究竟為何讓你我盡快離開?” “想要知道,恐怕非回梁城不可?!碧K敏行推開窗,寒風霎時涌入。滿目的白略有些刺眼,蘇敏行半瞇著眼,遙望遠方常年冰凍的山頭。 嚴郁把蘇敏行拽離窗邊,語氣帶著微微不滿:“蘇將軍清醒得很,犯不著吹冷風,”他頓了頓,“等解決了山匪咱們就走吧,就你和我,我們去找白英和大娘?!?/br> 蘇敏行瞧了他一眼,道:“清醒的是嚴公子才是,竟計劃好了。就聽著信上安排,不回去看看?” 嚴郁合上窗,摸了摸蘇敏行手的溫度,道:“急著回去做什么?現在只有一件事要憂心,那幫山匪何時……” 蘇敏行忽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表情凝重起來,一動不動像是感知著什么。嚴郁也站在原地,眼中蒙上困惑,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下刻,眨眼這么一息,蘇敏行已提刀下樓,高聲道:“山匪來了,在里面不要出來!” 鐵蹄踏起的污水濺得很高,落到積雪上砸出深深的坑,和鐵蹄上的人一樣來勢洶洶。 接到信號,與之素來交好的蒙托山迅速集結手下趕來,可到了后只見著寨子里橫著的尸體,找不到一個活人問話。寨子里人少了很多,蒙托山等人等足了后半夜卻沒能等回來一個人。手下有人小心猜著,是不是出去的弟兄們和寨子里的得了同樣下場。 蒙托山仔細看過地上人身體的傷,斷定是一人所為。手下聽到這個論斷,膽子明顯大了起來,嚷嚷著要用那人的血rou給兄弟過頭七。 聽著呼聲,蒙托山心中盤算:若有援助,怎會單槍匹馬闖匪窩?自己手上將近百人,對付一人或者哪怕再多幾個,綽綽有余?!把獋獌?!”蒙托山隨即怒喝,手下呼聲更高。 一行人沿著雪上殘存的痕跡追了出去,追到了漢昌鎮外。 天又飄起了雪,漢昌鎮城門緊閉,城門前有人橫刀立馬,正是應敵的蘇敏行。 山匪們望見只有一個瘦弱的年輕男子,短暫的不可置信后轟然笑起來。笑蘇敏行不知天高地厚,笑罵著等會兒怎么把蘇敏行生吞活剝。 蒙托山行在前面,看得卻是一陣燥熱。蒙托山眼中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然消失,似乎能看見雪落在蘇敏行臉上化成水、沾濕身體、滑進衣襟,蘇敏行渾身濕漉漉,眼睛也是濕的,被自己壓在身下狠弄。像是枝頭好不容易開出的花,該被蹂躪出汁液。 有些事物是有欺騙性的。 蒙托山的怒火中加上了yuhuo?!耙畹摹?,一聲高喝后,蒙托山沖了過去。 手下以為蒙托山想出來新折磨人的法子,興奮地跟著沖起來。 蘇敏行靜靜地站著,等著第一個刀下魂。 只見最前的蒙托山一刀砍向馬首,蘇敏行見狀迅速調轉方向舉刀相格,再一發力,逼得蒙托山后退數步。手下以為機會來了,一使眼色一齊圍上,白日灼目的光在刀背上行走一遭,走到盡頭猩紅灑落,這些人從馬上栽到雪地。 其他人怔了一瞬,這人不見如何動作,竟然殺了幾名兄弟。 “兄弟們,就他一個,咱們耗也耗死他!”有人高喊。其他人得了鼓舞,又一批襲向蘇敏行。 蒙托山壓下第一眼生出的雜念,蘇敏行是個不好對付的。 來了一批,死了一批。噴涌的血灑地或遠或近,蘇敏行手中的刀成了這片天地之中的筆,倒下的便是點綴雪景的墨。雪變大了,落到蘇敏行身上的那一剎,被剛好撞在一起的溫熱融化。 山匪越打越躊躇,蒙托山方才開始就在外觀戰。 蘇敏行不打算繼續耗下去,縱身一躍落到蒙托山身側。長刀破風,蒙托山的馬嘶鳴中被劃斷了蹄筋兒,再站不穩。 蒙托山不得已下馬,全神應戰。 蘇敏行每一次都直對要害,求的就是最好能一擊制敵。蒙托山連連后退,逐漸不支,便是這個破綻,蘇敏行橫劈過去—— 刀已歸位。雪上留下一只斷手,斷手的指抽了幾下后再也不動。 蒙托山躺在地上發出痛苦哀鳴,蘇敏行走過去,沒什么表情,平靜地像是見了只路邊的螞蟻。只是這螞蟻先前要咬自己,只能了結了這東西。 哀鳴聲聽不見了。 余下的山匪忘記了跑,刀逼到頸前了,氣絕了,眼睛還是睜著的,看去還能見生前的恐懼。 蘇敏行用干凈的雪洗去刀上余紅,看著卷刃想著還是要換個趁手的武器,有備無患。那匹馬主動向蘇敏行靠過來,蘇敏行拍了拍馬,牽著韁繩繞過地上的橫七豎八,向漢昌鎮走去。 城門推開,城內一片寂靜,家家緊閉著房門,唯一人披著月白色的大氅立在雪中??雌饋砩跏浅林?,但唇色似比落雪還要白。 “敏行?!眹烙糸_口,輕喚聲蘇敏行的名字。 下一刻嚴郁被猛地一扯,抬眼已來到一處角落。這場吻來得急切由激烈,蘇敏行咬著嚴郁的下唇輾轉,嚴郁吃痛咬了回去。血腥在唇舌間蔓延,蘇敏行咽下血腥,扣著嚴郁后腦加重這一吻。嚴郁被吻地喘不上氣,他們便額頭相抵,擁在一起,聽著對方的喘息,接著繼續吻上。 破舊的城墻聽著這場纏綿悱惻,聽著衣衫擦出的長調。 * 客棧老板終于盼來了蘇敏行和嚴郁。 蘇敏行穿著的這身衣裳不能要了,幾乎全是血?!皠跓┱乒駧兔渫盁崴?,”蘇敏行大步進來,“匪患已除,諸位放心。我先回房歇歇,詳細稍后再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