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這棟大樓有三個電梯間,席瑞每次都走離曲明宇辦公室最近的那一個。 每個電梯間里有六部電梯,他總是選擇東面最靠里那一間,因為經常有人在旁邊的樓梯口打電話。 運氣好的話,他能遇到曲明宇,捕捉一些他平時接觸不到的他。運氣不好的話,他只好努力工作,爭取晚上早點回家。 今天又是運氣不好的一天。 早上席瑞到別的公司談合作,吃完飯又匆匆趕回,習慣性地走進那個電梯。 過了一會,電梯停在三十樓,門外是一個沒見過的生面孔。 看工牌這人是和曲明宇一個部門的。這里的人他或多或少都有些印象,而眼前這個戴眼鏡的明顯是新來的,個頭和他差不多高,皮膚白得反光,頭發有些微卷,手里還抓著手機,看上去就是學生樣。 打量完后,席瑞還不忘提醒對方自己要上樓,說完就按下了關門鍵。 到了樓下,許嘉桓向前臺核對了自己的訂單,取完咖啡回到座位,腦內還在回放方才電梯里的經歷。 電梯里那個味道很熟悉,卻又很淡,淡到不足以用來驗證他的猜想。 他的周圍有種莫名的不安縈繞著他,他卻抓不住。 一轉眼實習第一周便接近尾聲,正巧這次招的新人多,又剛好趕上假期,組長便提議周五下班后去聚餐。 周五一早,席瑞在鏡子前系領帶,曲明宇抓著車鑰匙在門邊換鞋,突然想起晚上要聚餐的事,便沖著屋里喊: “我今晚不回來吃飯了——” 席瑞拉開衛生間的門,有些不高興地問他為什么不回家吃飯。 “晚上部門聚餐?!?/br> “哦,那我晚上回一趟老宅,你結束了聯系我?!?/br> “好?!?/br> “少喝點酒——” “嗯?!?/br> 門被關上后,席瑞松了口氣,還好不是去約會。 他把下午的會推了,提前回家陪父母澆花下棋,晚飯后他們又聊了點工作上的小事,席瑞看了看表,估摸著聚餐差不多過半了便開車往市區回。 這天晚上,曲明宇不太有胃口,只吃了點清淡的想隨便對付幾口,但他酒量好在公司是出了名的,抵不住身邊人總是想灌他。 “當時對面的張老板都給看蒙了,直接對瓶吹??!” “關鍵是那天喝完一圈回去跟沒事兒人似的,走路都不帶打拐的?!?/br> “劃拳還把把贏呢——是吧明宇?” 聽著周圍同事鼓吹他當年實習期傻了吧唧的“英雄”事跡,曲明宇只好陪笑著點頭,接過面前不知道是誰遞來的酒杯一飲而盡。 “不過你是沒看到,接到電話來接的時候,席瑞那個臉色黑的……” “席瑞前輩是誰?我們公司的嗎?” “不是咱們公司的,是你們明宇哥的發小,我給你說,長得老帥了……” “明宇,咱哥倆喝一個!” “明宇,走一個!” “……” 曲明宇總是笑著和對方碰杯,而后仰頭灌下。 “我去趟衛生間,失陪一下?!?/br> 說著,曲明宇起身,逃離那個吵得他頭疼的包間。 上完廁所,他又捧了涼水洗臉,好讓自己清醒一些。 他今天狀態很不好,暈暈的有點要感冒的意思。 “明宇前輩?還好嗎?” 曲明宇抬頭,在鏡子里看到了許嘉桓。 許嘉桓站在燈下,曲明宇第一次意識到他很白,也很高。 “我沒事,你好了嗎?一起回去吧?!?/br> “我看你剛才起來狀態很不好,真的沒事嗎?” 說著,許嘉桓上前兩步,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神中充滿關切。 曲明宇覺得他靠得太近了,有些不自在地皺了皺眉。 “明宇前輩……” 曲明宇沒聽到他后邊的話,因為許嘉桓低下頭,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而后輕輕地、輕輕地覆上他的嘴唇。 他的大腦有一瞬間當機。 這個吻很輕,像一片羽毛輕輕拂過他的嘴唇,就在對方試圖加重向內探索時,他終于反應過來,一把將許嘉桓推開。 許嘉桓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剛才他看到曲明宇臉上沾了紙屑,原本想湊近幫他拿掉,卻鬼迷心竅地親了他一下。 “小許,你喝多了?!辈煌谕?,曲明宇的聲音有些冷。 他喝多了嗎?或許吧。 許嘉桓一時之間難以分辨被推開后心底那種莫名的情愫,只是感到失落。 “我先回去了?!?/br> 曲明宇轉身把手心抓著的用來擦過臉的紙扔掉,繞過許嘉桓出了衛生間。 他沒有回包間,而是到門外點了根煙。 他平時并不太抽煙,原因無他,只是因為他和席瑞都不喜歡煙味。而正巧剛才有同事給了他一根,他索性到前臺借了個火,站在店門口的樹下借煙思考。 想了一會他也沒想明白,反而更加頭疼起來。 也不知是抽煙抽的,還是吹風吹的,曲明宇覺得有點暈,方才被連著灌下幾杯,現在酒勁上來了,胃和頭都有些難受。 他掏出手機給席瑞發了個定位,而后把手里的半根煙扔回地上,用腳踩滅。 席瑞到的時候聚餐還沒散攤兒,他靠在車門上又等了二十來分鐘,才看到曲明宇的身影出現在店門口。 他走過去把人攬進懷里,語氣有些責備: “不是答應我少喝點嗎?你說的少喝就是讓人攙著出來?” 說著,他看了一眼扶著曲明宇胳膊的人,感覺有些面生。 半晌他才回想起來,輕笑一聲:“哦,你是那天電梯外面的實習生?!?/br> 說著,他伸出空著的那只手:“你好,我叫席瑞?!?/br> “許嘉桓?!?/br> “謝謝你扶他出來,我們先回去了?!?/br> 說完,他摟著曲明宇走回車邊,把人塞進副駕,自己繞到主駕上車。 車門一關,席瑞臉上的微笑便消失了,轉過身半是無奈半是生氣地盯著曲明宇的臉。 “曲明宇,你到底是真傻還是裝傻?” 曲明宇覺得自己好像發燒了,席瑞在對他說話,他卻覺得聽不清,只好費力又問了一遍。 “什么?” 看他還在裝傻,席瑞不怒反笑,傾過身按著曲明宇的肩膀,壓抑著胸口狂跳的失望和憤怒,捏著他的下巴被迫他抬頭和自己對視。 “你現在聞起來很臟?!?/br> 他瞇起眼睛向曲明宇臉前逼近。 “所以,我很不高興?!?/br> 說完,他低頭吻上了曲明宇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