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頭2

    行業已經處于退潮期，經歷資本蕭條的一年，許多傳媒公司面臨終止上市，水深火熱的環境中誰最先被雪藏。小明的筆記本摁的啪啪響，各項數據拿出來進行對比，在初步分析市場價值。裴慎玉是他配合的第一位，與其說是工作關系，合作伙伴更為合適。

    同行都在抱怨架子大脾性差，他卻在和推廣部安排采訪時間和采訪內容出差錯后得到一杯熱拿鐵。裴慎玉偶爾也會一起看出差資料，做到了真正把行程全權交給。

    他們看不到他的好，小明偏要執著于證明。

    但正因為裴慎玉太完美了，無形中觸不可及的生來高貴感又變成了之間的阻隔。他像雪天的冰蓮，慕名的人總以為看到的就是全部，卻無人能真正接近，因而誰也不知道那里面盛開的究竟是什么。

    小明：“文藝片是筆賠錢的買賣?！?/br>
    “陳導的片子提名就獲獎，也不是誰都能接的，何況他指名裴老師?！?/br>
    鍵盤噼里啪啦，“打著藝術的幌子，卻是對性的刻畫，這不是同性色情片嗎？”

    “這是因愛生欲，是細膩的一種感情，又不是一個器官對另一個器官的反應，而是靈魂與靈魂的態度。你的文化太淺薄了，你就沒有豐富的性需求嗎？”

    回車鍵重力敲擊，咬牙切齒，“對不起，我還是處男?！?/br>
    “……”

    “如果能接到手質量好的片約，陳導的劇本都是pn　b，但現在的情況我們是被選方，還是被金獎選中的一方。有多少藝人轉行，打開美顏開始直播帶貨，這都算好的……上面下了通牒，大伙是說散就散，再好好考慮一下？”

    戳到痛點，小明猶豫著還是推推手中的電腦，“其實數據還是有點可觀的，也不至于到睡天橋，你看這里……”

    “我接?！?/br>
    窗外是寒噤的溫度，情緒暴露在空氣之后氧化變質再發酵，從詭異的死寂到發現指針撥動只需要一嗓子哀嚎，“我去偷電瓶養你??！”

    裴慎玉放下手中的劇本，接戲未簽合同前得到的只是題材與大綱概括。并非作為翻拍或是改寫，因此具體的內容不便知曉，但僅從薄頁的段落來看，比郝諞基于感覺而忽略思考的劇本確實完整了太多。

    一字一句都是底蘊，能獲獎的文藝片精而難，大多在賣弄形式，表演的成分過多，為觀眾而寫的都不誠懇，喝彩也只是迎合大眾口味，不得不說，陳導應該頭發不多。

    確實是一場好戲。

    “劇本翻了兩遍，可以接?！?/br>
    裴慎玉翹著二郎腿坐在軟沙發上，噌亮的皮鞋反著光，開瓶喝了幾口水都給人看出抿著暖茶的感覺，眼里滿是確定。小明收了筆記本，開始和對方交涉，約好合同簽訂的時間，一切都已塵埃落定。

    ……

    只屬于兩個人的感情戲，簡約的房間布景，為數不多的擺設，純粹是以愛發電，這樣的戲才最難演。

    大多數人的印象皆是哭戲最難拍，因為很少能有人在悲傷的感情里共鳴，實則不已。兩個人的戲份，眼神、語氣、肢體動作，甚至細節到微表情全程暴露在鏡頭之下，好就是好，它決定了成片的效果。

    以上陳述都不在小明擔心的范圍內，他現在像一位焦慮癥患者，時不時確定巨額違約金的小數點和零頭，當再一次報出那個天價的數字后徹底傻眼。

    “櫻紅在指縫間變了形……風都帶不走殘破的花蕊……哇，好會的編??！”

    “他們在大床上……廚房……客廳……浴室……在夜深人靜的落地窗前……zuoai……cao！”

    越往細了看越不對勁，小明摸摸臉頰，連耳朵尖都是熱的，后背細汗不斷，冷空氣的降臨反而身體燥熱，細水流長的愛情夾雜了太多溫柔的粗魯的極致的性愛，全片做完他隱約感到仿佛被掏空。

    丟了燙手的劇本，小明看眼正在化妝的裴慎玉。

    經歷一系列線上試鏡，與當紅小生，也是另一位主角的部分對手戲后成功敲定。

    對方是走少年感人設，青春偶像路線的男孩，倆人的氣質碰撞，所謂攻守方明目了然。

    底子好，用不著上多少粉，裴慎玉眼型不長，眼尾卻上翹，透著媚感，于是化妝師給眼尾撲了些紅，本就略帶粉暈的桃花眼倒給人種似醉非醉的朦朧感，多了幾分我見垂憐的深情，顯得不是那么多情。

    “小裴?！?/br>
    裴慎玉聞聲回頭，與百科上人物介紹圖中還旺盛的毛囊不同，視頻里的陳導頭型不錯，見過一次光的腦袋，再見也沒有感到多驚異。

    “陳導?！?/br>
    簡單招呼后，陳導為裴慎玉暗自不解的為何片場中始終少了位主演做出解答，“久等了小裴，有個突發情況，耀世的Ryan因人設問題不能接演，臨時換角耀世也給了些誠意……”

    “……由旗下的仇恪和你共同出演?！?/br>
    誠意未免太大了些。熒屏首秀后跳過新人獎直接拿金雞的新晉影帝，短短一年憑借實力獲得眾多合作發展資源，從此一炮而紅，也正是那之后的時間里，裴慎玉好像就是被后浪拍死在沙灘上的前浪，從此開啟漫漫下坡路。

    這樣看來，反而是他賺了，或許還賺翻了。

    秉著臨時換角情況倉促八成今天要涼，裴慎玉直言不諱，剛開口，“請問那么……”

    “正好……剛從公司談完，他和我一起來的?！?/br>
    ？

    野蠻的尺寸？

    直到仇恪走近，他率先伸出手，“前輩，不是初次見面了，還請多指教?！?/br>
    那天壓著帽，口罩遮住大半張臉，可仇恪的眸子分明是黑棕，而并非幽幽的淺色?？伤脑?，同樣也因為這雙眼睛確認衛生間偶遇放水的人就是仇恪。

    嗓音比屏幕里的更為磁性。男人的手很大，骨節突出，手指修長。裴慎玉與他對握，掌心很干燥，相觸的手足以被完全包裹，是否有意，仇恪的指尖輕輕摩挲了下他的指骨。

    不經意間再抽回手，對方倒是沒什么情緒表露。

    裴慎玉勾唇微笑，對禮貌有能力的對象向來好感加分，“請多指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