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館老板很是羞愧，直接給他們免了一個星期的房費，讓程顯在旅館安心養傷，同時揍了一頓李團團和江上青——江上青就是那個愛穿裙子的小男孩。

    兩個孩子整整齊齊地給程顯道歉，程顯一直都覺得這傷沒什么，湯慕光也被這弄得不好意思了，連忙擺手。

    今晚是湯慕光做飯，借了旅館老板家的廚房，炒了四個家常菜和和一鍋湯，湯慕光生長的地方和云城是兩個菜系的，旅館老板嘗了一口就嘖嘖贊嘆：“可以啊小湯，你們那里的菜都這么好吃啊……”

    李團團和江上青正在掙一碟菜里最后一塊rou，筷子斗得噼啪響。

    而旅館老板娘盯著程顯看了好一會，若有所思：“小程看著怪眼熟的，以前到過云城嗎？”

    她友好地咧了嘴，“鎮上好久沒見到這么俊俏的男孩了，一來還來倆，嘿。想起來了，原來你很像我高中時的一個同學?！?/br>
    “那姑娘叫小何，高中時在我們學校成績可好了，保送了一個首都的什么什么學?！欣镂ㄒ灰粋€名額呢！后來聽說跟一個大老板在一起了，也不知道現在怎么樣……?！?/br>
    “哎呀，你和小何都白，都俊，都靜。一看到你我就想起來了她，大家都期盼著小何給咱們云城長臉……”

    程顯禮貌地笑了笑，沒有說話。老板娘也是隨意說說，不一會就轉了個話題，程顯安靜地低下頭吃飯了。

    后來小何被大老板騙了，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當了小三，沒過幾年就因為癌癥去世了，她一生都沒有得到名分，死了還要被大老板的家室輕視辱罵，就連她那個唯一留下來的兒子，都要被大老板的兒子羞辱。

    何女士雖然沒有在感情中做得很好，但是她在程顯心里，仍然是全世界最溫柔的人。

    過了幾天，腿上的傷勢已經結痂了，不影響走路了。吃了一次湯慕光做的飯，李團團就被湯慕光的廚藝折服了，每天放學就往小旅館跑，連帶著江上青一起，眼巴巴地看著湯慕光。

    湯慕光儼然跟小孩子們打成了一片，程顯一望去，就能看見他們燦爛的笑容，他的嘴角也會不自覺地彎起。

    湯慕光的樣子就是他最羨慕的模樣，是他一輩子也成為不了的模樣。

    他們定了十八號的火車票，就在隔壁的沿海小鎮。十七號那天，旅館老板和小孩們約了湯慕光他們在臨走前一起在樓下吃一頓燒烤，也算做這么多天相處下來對他們的送別。

    湯慕光翻著日歷，“哎，十七號了，居然在這待了這么久，還有一個星期就出成績了……”

    燒烤的味道越飄越香，湯慕光猛地吸了一下鼻子，李團團就跑了進來：“哥哥，開飯啦！”

    月色飄然，夜幕濃重，旅館老板敬了他們一杯酒，程顯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今夜有些莫名的心神不寧。他也喝了一點酒，試圖驅散那股縈繞在心頭的不安。酒精下肚，不一會酒精就把透涼的晚風點燃了，程顯感到有些熱了起來，他摸了摸臉頰，燙呼呼的。

    湯慕光也喝了，咧開嘴笑得像傻子。他沒醉，但是很開心，在云城這么多天下來，始終有一個人陪著他，還新認識了很多人，讓他短暫地忘掉了家里的煩惱。

    酒精的影響下，平日里被忽視的細節就格外放大。湯慕光借著喝酒的動作，悄悄偷看了一眼程顯。喝了一點酒后的程顯眼睛潤潤的，亮亮的，微醺泛紅的臉頰和嘴角溫柔的笑意，一切看起來都那么美好。

    其實那天在辦公室不是他第一次見到程顯。曾經有幾次考試，程顯的名字剛好都排在他的前面。碰巧多了，湯慕光就開始好奇起來，這個名字的主人到底是誰，還有這么巧的緣分。

    而這少有的幾次前后排名，都是程顯考試失誤才排到這的。湯慕光成績不是很好，非常努力了才能達到這個分數。終于有一天，他們排到了同一個考場。

    怎么會有大夏天還穿著長袖長褲的怪人啊。

    ——這是湯慕光對程顯的第一印象。

    發卷子的時候，程顯才側過身來，過于白皙的膚色和烏黑的頭發對比度過于強烈，湯慕光有那一瞬間微微愣住了。

    望向對方的眼睛，黑漆漆的，沒有這個年紀的男孩子的一點激情，沉靜到仿佛一譚幽黑的潭水。

    他總是不受控制地寫著寫著就偷偷看向程顯，程顯寫得很認真，不寫完最后一個字絕不抬頭，湯慕光寫了一會實在不會了，才發現對方的答題卡已經填得滿滿當當，字跡工整。程顯抬頭望著窗外，似乎有些看出了神。

    那眼神是空洞的，沒有一絲希望的光亮。

    程顯整個人都像被濃霧籠罩，神秘無比。湯慕光那時候就對程顯感興趣了，可惜后來他集訓太忙，漸漸地也忘了這事。

    沒想到后來他們還會有一起相處這么久的時光，是程顯走出了濃霧，還是他走進了濃霧？靠近了對方，才發現對方身上散發著微光，總會讓人忍不住想靠得更近，探尋更多。

    在一起久了，湯慕光也發現程顯完全不似外表的冷淡，原來程顯也會笑，原來程顯也會有鮮活的模樣，原來程在顯那雙黑漆漆的眼睛里有了光芒后，就會像埋在沙礫底下的小珍珠一樣，溫潤而明亮。

    這樣子的程顯真好。

    包括燒烤時時不時忽然地對視，更好了。

    一起來到云城的這段時間，就像浪漫的私奔一樣，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沒有任何煩惱憂愁和顧慮，就這么靜靜地看著對方，就是世間最好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