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顯，醒醒，程顯?！?/br>
    那無盡的夢魘糾纏著他，直到黑暗中裂開一條裂縫，光照了進來。

    程顯從夢中驚醒，一時呼吸不上來，摁著喉嚨干咳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做噩夢啦？”

    少年放大的臉就在他的面前，逆著光，程顯條件反射地往里躲了一下。

    湯慕光微微一愣。

    準備拍拍對方安撫拍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在那一瞬間，他感受到了程顯身體的僵硬。

    “對不起?！?/br>
    程顯低聲道。

    是很少和人有那么親密的距離，似乎都能感受到對方濕熱的氣息噴灑在臉上。但是這次是湯慕光明媚的笑臉，而不是程朔嘲弄的眉眼。

    程顯知道湯慕光是好心，但是他離任何人太近，都會不舒服。

    有光照的亮處，就會有暗處。暗處是他污濁不堪的內里，也是在無人發現的角落中，程朔一直在陰影下，眸光沉沉地盯著他。

    再眨眼，程朔就消失了。

    像是看出來了他的不安，湯慕光輕輕拍了拍他的背，重新揚起了能清掃一切陰翳的笑容。

    “別管那些事啦，既然到了云城，咱們就好好玩?！?/br>
    湯慕光總是這樣體貼人，程顯知道自己的動作會傷害到對方，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

    他和湯慕光已經待在一起一個星期了，湯慕光比他小了七個月，是藝術生，學美術的。從第一次在辦公室外認識，湯慕光就是善解人意的小太陽模樣，不會讓人感到過分親近，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溫暖。

    可是程顯忘不掉。

    忘不掉那鮮血淋漓的手，沒進腰腹的刀子。

    情欲間濃重的喘息，被強行進入的痛楚。

    在無數遍的羞辱中，那一聲聲的“我愛你”。

    他知道這一切都與湯慕光無關，在火車上時他就想過要不要下車就跟對方道別?？墒菧焦庖恢备谒暮竺?，像只搖著尾巴的小狗狗。比程朔還小的男孩子，好不容易路上有了個伴，一直在車上跟他重復“沒想到你也會來，我還以為自己要一個人呢，我太開心啦程顯……”

    人到底還是有趨光的本能，程顯貪戀湯慕光身上的溫暖，但始終不敢靠太近。

    湯慕光只是一個過路人，云城只是他的征途之一。不管未來如何，程顯現在只想逃避在云城中。

    他們下了公交車，剛剛從菜市場買了菜回來，湯慕光說今晚要讓他們吃一頓好的。旅館老板人很好，把廚房借給了他們，湯慕光的手藝也很不錯，一個人就養活了程顯和旅館老板一家，老板一家對湯慕光的手藝贊口不絕。

    程顯不知道湯慕光什么時候會走，但是他目前還不想讓湯慕光知道他在云城找房子。與程朔在一起的那么多年里，他潛意識里就對和同性一起住有了抵觸。哪怕是在旅館也是各開各的房間。湯慕光以為他也是來云城散散心，沒多久就會回去。

    距離高考成績出來還有十天，兩個都以為自己會復讀的人誰也沒有提這件事。

    落日的傍晚，穿著T恤和運動短褲的少年笑容燦爛，程顯也被帶進這輕松的氛圍中，不自覺地彎起了唇角。

    “有貓！”

    發現路邊有只流浪小貓的時候，湯慕光的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拎著的菜都丟在當場，去逮那只小家伙了。

    小貓咪對陌生人很是警覺，豎起尾巴就往灌木叢里竄，湯慕光撲了個空，失望地“垂下耳朵”跑了回來。

    像一只狗狗一樣，情緒鮮明，從不掩飾自己的內心。

    “它居然跑了，嗚嗚，怎么會有小貓不喜歡大帥哥的……”

    夏日的夜晚總有沒趕上降溫的暖風，舒卷在空中不肯離去。剛小跑完沒多久的少年T恤有些被汗水浸濕了，湯慕光就走在他的身邊，笑著跟他分享生活中的趣事。

    現代人沒過多久都會習慣性地看一下手機，湯慕光也是。大概是有很多朋友的樣子，從湯慕光拿起手機開始，他的微信消息提示音就沒怎么停過。

    “這些群聊怎么回事，自己被艾特要在哪里關聲音……”湯慕光走著走著，突然就腳步慢了下來，盯著屏幕傻笑。

    每次看著湯慕光笑，程顯也會忍不住自己彎起唇角，他隨口問道：“在跟誰聊天，這么開心？”

    “文菁啊，她是藝術班的，不知道你認不認識?！?/br>
    程顯猛地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