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序町沒回家。

    他住在了余沅家里，也住在了他心里。

    夜里，余沅偷偷帶著南序町去了二樓閣樓。

    大院里多的是破敗的爛腳樓，最高的就是兩層樓了，余沅就在二樓住著，多了個閣樓間。

    那是個小雜物間，很悶，夏天很熱。

    夜里，余沅帶著南序町上了樓。

    窗戶很大，挨著窗邊有張不大的床。屋里很黑，一開門還有一股淡淡的霉味撲鼻而來。

    余沅坐到床邊，他伸手拍了拍床邊的位置，背后是明亮的月光，墜在偏藍的空中，他歪著頭對南序町笑道“阿序，過來?！?/br>
    南序町不受控制地走向他。

    腳步不停，思緒不斷。

    他走近把余沅摟抱在懷里，仿佛抓住了他的蝴蝶。

    余沅只得仰著頭拍拍他的肩，安慰似地問“怎么了？”

    “……”

    南序町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手上又緊緊摟著他的腰。

    要嵌進骨骼那般重的力氣，把他揉進骨血里。

    他不敢說，剛剛那般沖他招手的余沅隨時要離開一樣。

    余沅從他懷里出來了，他摟著南序町的腰，下巴墊在他胸膛，仰著臉，黑白分明的眼睛盯著他“阿序，你知道嗎？”

    “嗯？什么？”南序町伸手揉著余沅的臉，扒開他額角的頭發，手指摩挲過那道還嶄新著的疤痕。

    “我小的時候，奶奶就和我說爸爸mama在天上，他們一直在看著我，看著我，從小到大，他們一直在看著我?！蹦闲蝾怪垌此?，眼神在他臉上掃過，似乎在想什么

    “所以？”

    余沅又說“所以，所以南叔叔肯定也在看著你，他肯定很慶幸你能夠健健康康地活著，我們一起活著，永永遠遠在一起?！?/br>
    南序町輕笑了一聲，柔聲回道“好，永遠在一起?！?/br>
    窗外更亮了，兩人趴在窗邊你一言我一語。

    南序町問他“你見過極光嗎？”

    余沅搖搖頭，他沒見過。

    “我見過?！蹦闲蝾p手交疊趴在窗邊，扭過頭看他“在那個人的眼里?！?/br>
    “漂亮嗎？”余沅直起身來坐到床邊，面向著月亮。

    “很美?！?/br>
    這話是對著被月光照亮半邊身子的余沅說的。

    “阿序，你愿意陪我一起去看嗎？”

    突然，余沅扭過頭來，被照亮的半邊側臉，眼睛里是光。

    南序町愣了一下，他笑著“好啊?！?/br>
    第二天，他們從閣樓上下來時，余奶奶已經做好了早餐。

    見他們來了，余奶奶招了招手“怎么從樓上下來了？上面多臟啊，快去洗洗吃飯?！?/br>
    說完，余奶奶佝僂著腰去廚房端飯，南序町拉著應和著的余沅進了洗手間。

    他速度很快，余沅出來時，兩人已經擺好了飯，等著他落座。

    “奶奶，阿序明天就不住我們家了?！庇嚆湟Я艘豢诎?，余奶奶喝粥的手一頓，“小序要回家了，和你mama和好了嗎？”

    南序町剛要開口就被余沅搶過話頭“不是，他明天要去集訓了，半個月?！?/br>
    南序町：“嗯，奶奶，這幾天多謝您照顧了?！?/br>
    “集訓？”余奶奶顯然是聽不懂這些東西，余沅費了好大的勁才和余奶奶解釋清楚。

    “好好好，集訓好，我們小序為學校爭光了?！?/br>
    余奶奶臉上皺紋笑起來了，她顫巍巍地給南序町加了幾筷子菜，還讓他多吃點。

    余沅立馬眼紅了，他悶悶地控訴“奶奶，你只疼阿序，也不疼我?！?/br>
    余奶奶笑著個給余沅夾了菜，小孩一樣解釋道“好好好，奶奶也疼乖寶?！?/br>
    “我也疼你?！?/br>
    突兀的一句話讓兩人都看向低頭喝粥的南序町，他臉上的表情像是那句話不是他說出來的一樣。

    “阿序！”余沅極了，臉上紅彤彤一片，他在桌子底下去捏南序町的手卻反被他握在手心里揉捏“你在說什么呢！奶奶還在這兒……”

    南序町一臉的不以為然，聲音很輕地回答他“奶奶疼我，我疼你?！?/br>
    余沅的臉更紅了，他動作又小又急促地抽回手，南序町也不握他的手了，反問道“你呢？余沅，你呢？”

    兩人說話聲音很小，更像是竊竊私語，余奶奶也不知是不是聽見了，神色未變。

    余沅眼睛朝余奶奶看了好幾次，拉著南序町起身“奶奶，我們上學去了?！?/br>
    “乖寶，不吃了？”余奶奶要站起身送他們，又被余沅攔下了。

    兩人的背影遠遠地映在白日光影下。

    去學校的路上，南序町不厭其煩地追問余沅“你呢？你呢？你呢？”

    余沅繃著嘴巴不回答。

    他的頭往左扭，南序町也往左扭，他低著頭，南序町就低頭看他。

    余沅被逗笑了，他伸手推著南序町的腦袋，捂著他的眼睛喊道“阿序，你好煩！”

    南序町要說話，余沅又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巴，南序町索性就不動了，他趴在余沅的腿上閉上了眼睛。

    到了學校上了幾節課，劉老師便開始通知大家準備準備要走了。

    除了南序町，他們三班還有顧聞和王堪一。

    他們走的那節是自習課，幾個人走得悄無聲息，余沅低著頭不去看南序町的背影但還是忍不住趴到窗邊在藍白校服里去找南序町。

    他們三班在二樓，樓下是密密麻麻背著書包穿著校服的少年，余沅和幾個人擠在窗口，眼神四處晃蕩，最后找到了南序町。

    對方似乎也發現他了。

    南序町扭頭看他，隔著光影斑駁，伴著日暮，小花壇里的樟子樹依舊是郁郁蔥蔥。

    斑駁的綠映在他的眼里，身穿校服的少年沖他說道“再見?！?/br>
    隨后，毫無留戀地走進了大巴車里。

    余沅的手緊了緊，他咬著牙扒開了圍在他身后的人群跑了出去，丁藍發現他跑了也在后面追，喊道“小芋圓，你去哪兒？”

    他們的動作很大，班里的人圍在一起議論紛紛，十分不解余沅的反常行為。

    丁藍還在后面追他，沒想到余沅跑得更快。

    他追下樓時，已經不見了余沅的身影。

    丁藍只好往校門口追。

    果不其然，余沅的背影立在校門前。

    保安室的大叔也探出頭看他們，丁藍走近余沅要勸他回去，卻在看到他時一愣。

    丁藍：“余沅，你怎么哭了？”

    被喊的人沒有反應，他抬手抿了抿眼淚，扯出一個十分難看的笑。

    他轉過身，輕飄飄地說道“走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