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囚徒
奴隸島的地牢陰暗逼仄,常年不見天日。 Bir盤膝坐在地上,第五百遍環視四周后,情不自禁地啃起了指甲。 不要嘲笑這位風流倜儻的殺手居然如此不講衛生,實在是環境太過簡陋,沒有別的方式可供思考時解壓了。 這間囚室建在通道的最深處,狹窄低矮,讓身形修長的Bir根本無法直起身來。除了一道鐵門,四周俱是石壁,毫無陳設可言,別說寢具這種奢侈的東西,這鬼地方甚至連一盞燈都沒有。 他手腕腳腕俱被鐐銬鎖著,另一頭牢牢釘死在墻面上,活動空間十分受限。Bir嘗試著去挑戰過這些惱人的金屬,而后悲哀地發現它們遠非人力所能抗衡。 黑暗中人總是很難保持正常的時間觀念,往日里無比敏銳的殺手先生此刻也不太確定自己在地牢中被關了幾天。送餐頻率并沒有按照正常的一日三餐來,Bir根據自己的饑餓狀況推算,大概只是保證他別餓死的程度。 另外說到送餐,Bir想起那些惡心的流質食物就反胃。倒不是說食物的味道有多惡心,而是由于在上島后清醒過來的第一天里,他就被鐘鳴鎖在手術床上強行灌了腸,此刻他大約明白流食這種待遇意味著什么。 奴隸、和調教,Bir這幾天里被這兩個顛覆他認知的詞給愁壞了。 自從在鐘鳴面前毫無尊嚴地失禁之后,他沒有迎來幻想當中狂風暴雨般的鞭打和高壓折磨,而是被押送著丟進了漆黑寂靜的地牢。 他猜,大約是鐘鳴留給他一點時間,消化身份的變化,認清楚自己無法逃跑的處境,同時也用那些毫無味道、分量少得不夠喂貓的奴隸餐來讓他清空腸道,保持整潔干凈以便于接受下面的調教課程。 為了讓他習慣被人cao被人玩弄的,所謂調教。 他見過被歡場幾度倒賣、在碼頭的籠子里奄奄一息的小男孩,也見過賭場里被當眾拖下去毆打和懲罰、只因不肯接客的新妓,但他獨獨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成為別人意yin和試圖極致侮辱的對象。 所以說人的同理心都有限,沒遭遇到同樣的悲慘之前,永遠不會懂得那種致命的絕望。 并不充足的食物與壓抑的生存環境令Bir的體能一直沒能恢復,這大概是鐘鳴出于安全考慮而做出的決策,畢竟只有一個虛弱的殺手,才能讓他放心地施展種種手段。 不僅如此,鐘鳴知道他的危險,也清楚他的個性需要冷著,高壓逼迫反而容易使他情緒爆發,只有不安和黑暗才能給他帶來痛苦。 敵人對他了如指掌,而他卻對環境一無所知。 這樣一想,殺手更加煩躁了。 數天的監禁生活讓Bir神經緊繃,但也提供了一點難能可貴的獨處時間,來想想莫名失手的原因和晦暗不明的現狀。 他在一片漆黑中抬起自己被鎖住的左手,在鐐銬的“丁零當啷”中慢慢沉下了臉。 被關地牢這種事,他以為從14歲出道離開組織之后,就再也不會遭遇。 Bir從小父母雙亡,被殺手組織收養長大,但那里可并不是什么慈善人士貢獻愛心的好地方。 一批一批孤苦伶仃的小孩子被送進集中營,路都走不穩的時候就開始學著拿刀拿槍近身搏斗,訓練不達標便可能面臨種種苛刻的懲罰,關地牢便是其中比較常見的一個。 他試著回憶了一下,當年第一次遇見同樣年歲的明鶴時,好像就是在地牢里。 久遠的記憶有些模糊,只清楚地記得地牢陰暗潮濕的角落里長滿的青苔,和明鶴如星子般明亮的眼睛。 七八歲的時候,他還遠不是如今這樣的性格。無論是身體素質還是對于危險的敏銳度,小時候的Bir都堪稱天縱奇才,但性格孤僻又倔強,常常頂撞組織里的前輩,是個恃才傲物我行我素的刺頭。 是明鶴與他互相扶持著長大,教會他如何談笑,也會在他因為殺戮過后的短暫失神中握住他的手。 在那種地方長大的Bir,不可避免地被灌輸了一整套人命如草芥的觀念,而搭檔明鶴是他這么多年里唯一愿意回護的朋友,但如今這個“朋友”,成了將他陷害至奴隸島嫌疑最大的人。 想來想去心里難受,Bir一聲嘆息梗在喉間,怎么也散不出來。 隔著一道鐵門,這座奴隸島上兇名赫赫的追緝組長正從隔壁囚室出來,隨手將手中三指粗細的黝黑長鞭遞給手下,反手關上了門。 Max在島上以心狠手黑著稱,人卻不是一副兇神惡煞的相貌,反而十分俊朗——黑發黑眼,膚色冷白,神色也十分平靜。 外衫染了血跡,他皺眉脫下,里頭只一件黑色工字背心,將他大半背肌與健碩的臂膀都露了出來。 鐘鳴帶著幾個手下路過,主動打招呼道:“呦,Max組長?!?/br> Max抬抬眼皮,本不想和尋常調教師寒暄,但見是boss家的二公子,便也難得回了一句“嗯”。 這位組長實在少言寡語,鐘鳴見怪不怪,正欲作別,又忽然想起什么,低聲對Max說:“Max組長,我新接了個奴隸,性子不太服帖,一個大意恐怕就要跑,到時候還得麻煩你留意幫忙了?!?/br> Max似有感應般側頭望向隔壁石牢的那道鐵門,皺眉道:“……好?!?/br> - 一片黑暗中,Bir正筋疲力盡地靠在墻上閉目養神,忽而傳來了一陣鑰匙開鎖的金屬聲。 抬眸一看,是鐘鳴那張清俊的臉,逆光而立,肩背挺拔。 Bir輕輕抬起掛著鎖鏈的手,擱在眼前擋了一下刺眼的光。 鐘鳴笑了一聲,這位初見時還驕傲放浪的頂級殺手,此刻赤裸著精悍的軀體,隨性地盤腿坐在地上,優越的下頜線已經冒出細密的胡茬。 他是性感的。 客戶一起送來的信息中,提到他對黑暗和緊閉異常敏感,可這幾天關下來,他雖然消瘦落拓,卻并不顯得狼狽。 鐘鳴看著這個棘手的奴隸,覺得自己在接下來的幾個月中需要非常強的職業cao守,來克制自己別把商品帶到床上去。 “感覺如何?”鐘鳴停在原地,揚聲問。 殺手避而不答,反問道:“準備工作做完了,接下來該哪一項?” 赤身裸體未見尷尬,鎖鏈纏身也沒低頭,Bir臉上不再掛著輕佻的笑容,琥珀色的眼瞳也在長久的黑暗中變得更加深沉。 “挺聰明嘛,還可以察覺到自己為什么被關,果然和島上那些軟綿綿的小笨蛋不一樣?!辩婙Q拍拍手,跟在他身后的幾個手下將東西擱進他的手里:“準備工作也不算完,你還是有點天真?!?/br> 殺手瞇起眼睛粗粗一看,是高壓水槍噴頭。 “……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