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人山人海，比前兩天的人還要多得多。

    水云穿著校服，占著一片寶貴的樹蔭抽著煙。雖然總是收到旁邊叔叔阿姨投來的鄙夷目光，但他也不在乎。

    煙總是要抽的。凌天在里面呢，他緊張。

    “哎水哥，都要畢業了，能不能給我聽聽你寫的歌??！B市音樂學員啊，太他媽牛逼了！”

    拇指在煙嘴上刮了下，將多余的煙灰彈落在地，水云聲音淡淡，“自己搜，給我加播放量?！?/br>
    “不是，要付費??！你就看我跟著你那么多年..”

    考試結束的鈴聲敲響了，打斷了旁邊男生的話。同時，他們的目光都投向了大門另一邊的校園。

    現在它還是嚴肅寂靜的，只需不到一分鐘，這兒就會成為學生們瘋鬧撒野的地盤。

    又一屆高三學生要畢業了。

    “哎水哥，我去前面了？我女朋友該出來了！”

    水云掃了眼前方涌動的人潮，蹙了下眉，“你確定擠得進去嗎？”

    “啊..也是。那還是在這兒等吧?！?/br>
    水云沒吭聲，靠著樹抽了口煙，棕色的眼睛望著學校，像發呆，又好像在找人。

    旁邊的小男生看得愣了愣，不對，準確地說，是在等人。一個很重要的人。

    “水哥啊?！?/br>
    “嗯？”目光沒移開，淡淡掃過每個出來的學生。

    “我考不上大學，在這兒等女朋友。你這有大學上又沒對象的，你等誰??？”

    “我啊?！睂熮魷?，嘴角勾了勾，“等個崽子?！?/br>
    “什么鬼..”男生一臉疑惑，順著水云的目光看去，正好看到他們一幫好兄弟都出來了，估計都是一個考場的。凌天偏棕色的頭發，在初夏的陽光下很顯眼，耳釘還有點反光。

    一看就不是個“好學生”，但惹眼。

    “哎，出來了出來了！”男生遠遠的，看到了自己小女朋友，臉上的笑意就跟是他剛結束考試似的。

    水云沒等他，當先一步往前擠了進去，在瘋狂的家長熱潮中顯得格格不入，卻也同樣惹眼。

    凌天隔著老遠，就看到他哥穿著校服，一米八多的個子就他媽跟“鶴立雞群”一樣。平時總淡淡的眉眼微蹙著，好不容易擠到了最前面，抬眼的時候正好撞上了自己的目光。

    鳳眸在陽光下微微彎了彎，腳下加快了步子。

    “哎天哥！好久沒見了啊，晚上一起吃飯啊?！?/br>
    “你們是外國語的？我們六中的，一起？”

    身旁圍過來幾個之前玩挺好的，凌天偏過頭打了個招呼?，F在，他一點都不想吃飯。他只想趕快去到水云那兒。

    就像剛打完一場艱苦戰斗的士兵，迫切地只想回家。

    目光膠著，距離在縮短。水云嘴角上揚著，哪怕看不清，他也知道那雙眼睛里肯定裝得都是自己。就差幾步了，跑一下？

    “哎水哥！你怎么來了??！”

    “天哪，水哥我太感動了！你不會是在這里等我們吧！”

    ...

    cao。

    他怎么沒注意到前面竄出來的水云小兄弟們。一個二個腦袋阻斷了他們的對視，全隔著欄桿圍在水云身邊。

    停了腳步，他已經很久沒有控制不住情緒的感覺了。熟悉的暴躁煩悶在心口四處亂撞，又開始像從前一樣，尋找著發泄的出口。

    就跟想吃的糖惦記了很久，突然被其他人捷足先登了一樣。凌天自己也知道太孩子氣了，但他就是不爽。

    水云嘖了聲，一把扒開了前面男生的腦袋，“滾一邊去。今天不是來看你們的?！?/br>
    手上沒用力，是普通的玩笑話，惹得小兄弟們一片哀嚎。當透過縫隙看到那雙鳳眸間夾雜的戾氣時，水云挑了下眉。

    喲，崽這還鬧脾氣了？這壇醋聞著不止酸，還有點辣啊。

    “喲天哥，等等我們??！”

    “走！出去吃飯，今晚通宵！”

    鳳眸移開，朝跟過來的男生了抬了抬下巴，“走，先出去?！?/br>
    兩人都被簇擁著，擁擠的人群中不過眼神一個交鋒，沒說話。

    水云比他晚走幾步，耳邊根本沒聽進去男生們嘰嘰喳喳的討論聲，目光全凝在前面的背影上。

    嘖，自己也是真的賤。小崽子第一次給他鬧個情緒，也不煩，居然心里還有點癢。想揉揉。

    好容易走出擁擠的人群，等拐進馬路旁的小道，人總算少了。至少能呼吸上來。

    見凌天頭都沒回，還要往前走，這是擺明和自己“擰”上了。也是，這么愛面子一人，出來就朝自己奔了過來，結果沒趕上，自己后面也沒搭理。

    小崽子的毛確實會炸的。

    想到這，水云停了腳步，連帶著旁邊的男生們也停了討論，

    “怎么了水哥..”

    “凌天?！?/br>
    水云望著前面的背影停了，偏過頭，眼尾的淚痣在陽光下褶褶生輝，帥得不行。

    “干嘛?！?/br>
    兩撥人腳步都停了，一時間小道居然顯得安靜，偏偏水云一句平淡的話讓人聽不出情緒，

    “乖了，接你回家?！?/br>
    ...

    初夏的風很輕，一如他們第一次相遇那天。不過一年的時間，鳳眸還是會因為自己的一句話愣怔，眼尾還是會被自己撩撥得泛粉。

    不知不覺，一年了。什么都變了，但有些東西，又好像永遠不會變。例如夏風中只有彼此能感覺到的奶味兒和森林氣息。

    沒理會周圍不知所措的男生們，水云望著他，笑意終于融進了眼眸，

    “別發愣了。說好等高考完，我要cao死你?！?/br>
    “我cao?！?/br>
    凌天轉了身，耳垂都帶了點粉色，鳳眸微瞇。害羞和暴躁在他身上總能完美融合，看得水云舔了下唇。

    旁邊的男生登時就炸了，沒有人會想到這根本不是挑釁。

    是兩個男生，兩頭野獸，熱烈而露骨的約定。

    “你媽比??！”

    凌天想不了那么多了。方才點燃的暴戾，此時和害臊混為一起，讓他分辨不清。

    反正就是想沖到水云身邊，堵住人的嘴。事實上，他也這么做了。

    水云根本沒有阻擋，任由凌天扯過自己衣領，猛得摁在墻上，小崽子還不忘偏頭提醒蜂擁而上的男生們，

    “之后大家都是同學。下手注意點，就當打個架留個紀念?！?/br>
    話落，男生們應了聲，“兩軍交戰”間雖不知道手下有沒有收力，但聽著還挺暢快的。罵爹罵娘聲此起彼伏。

    握著水云衣領的手被覆住，凌天回過頭，正好撞上了水云的目光。棕色的瞳眸，暈著比初夏陽光還要溫柔的笑意，其中，是自己。

    “真打啊?！?/br>
    手上用力，把人又往墻上狠狠撞了下，“打啊。揍死你?！?/br>
    握住男生的手腕，用力掰開。身子往前湊了湊，悄悄舔了下那顆小耳釘，低沉的聲音被掩蓋在周圍的打斗聲下，

    “小b崽子，這次就先算了。晚上cao到哭鼻子可別喊哥哥哦?！?/br>
    被水云弄亂的心緒不過飄蕩一瞬。鳳眸掃了過去，眼尾粉粉，淚痣褶褶，反握住水云的手腕，往自己身上猛得一拉，

    “別等晚上啊哥哥。不是要cao死我嗎？來啊?！?/br>
    水云任由自己靠著凌天，笑罵了句，“sao貨?！北情g盡是小崽子的奶味，讓人上頭。

    “跑路嗎凌天？”

    “跑唄?！?/br>
    兩人同時松了手，轉而十指相扣。沒管身后男生們的吆喝，也不似之前那樣偷偷摸摸地躲藏。

    凌天任由水云拉著他往路口跑去。沒叫停，任由夏風撲面撩動發間，放任陽光碎在彼此的眼中，朝著家的方向跑去。

    “哥?！?/br>
    “嗯？”水云偏過頭看向他。

    “又到夏天了?！睂⑺频氖治盏镁o了緊，鳳眸微彎，張揚而肆意，“我最喜歡夏天了?！?/br>
    他哥笑了，棕色的眼睛幾乎透明，里面有陽光，和自己。

    “崽，我最喜歡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