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 江心補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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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5 卿任二人要動身,便自有人早早地去卿府傳了話。 行宮遠矣,二人到相府時,黃昏正落,卿舊尹恭敬站在府門相望。 卿憐雪與任清流還在馬車中,不等車夫動手,卿舊尹便大步到了馬車前,為二人掀簾,又招呼著車夫:“還不快把馬凳拿來!” 卿舊尹這副模樣實在難見,先不說他一向是個心高氣傲的,在卿府怎么也是一人獨大,時時硬鞭以待,要的就是旁人不敢忤逆,今日轉了個大態度,卿憐雪盯著他面上笑容,頗為不解。 “卿相,任大人。下官在此恭候兩位大人已久,快進,先進府中再說……”卿舊尹行著禮,要將人請進府中,又不免口中重重的咳了幾句。 由著這么咳了幾句,他一下佝僂起身子來,乍一看好似連健朗的身子骨也驟然縮了一半。 任清流見著,急忙上去攙扶道:“大人患疾,理應休息,何必如此拘禮?!?/br> “唉,怪我老弱不佳,惹了一身小疾,竟要勞煩卿相到此,真是罪孽深重?!鼻渑f尹搖頭道。 卿憐雪自然是不信的:“外面風大,先進去吧?! ?/br> "哎,好好好……都聽我兒絮之的,進去,都進去。"卿舊尹笑著招呼。 卿憐雪自赴京后再未回來過這卿府,卻也不忘年歲時派人寄來一筆錢財給卿舊尹,不會虧待他一分,可卿府現今的景象卻落魄無比。府中眾多桌椅擺件全不見了蹤影,遠遠望去一片空曠清靜,更不見卿府夫人梅節英與卿府二少爺。 唯余客堂還剩下些桌椅留有余面,卿憐雪被卿舊尹扶去了上座,自己和任清流坐了下方,待由府中寥寥的下人送上熱茶,卿舊尹才開了口: “曾聽去年鶴祥出狀元,卻不曾見過,現今任大人在面前,儀表堂堂不說,更是年少有為?!彼q豫道,“只是不知任大人今日來所為何事?” 任清流也驚訝于府中清貧,又不顯露面上風水。 他一身蓮青,樣貌本就生得溫潤,一笑總讓人身如暖春:“來此是為告知大人明后兩日或多cao勞?;噬辖找扮娪嗨聻槊衿砀?,碧溪大小瑣事非縣令不知曉,特意尋來,還望大人好生安排?!?/br> 卿舊尹起身行禮,神色卻平淡,瞧不出什么欣喜:“那是自然,為皇上辦事,自當肝腦涂地?!?/br> 卿憐雪原本垂著眸子,又看去卿舊尹面容。他卻想不通卿舊尹怎會如此淡然,以往不知書信多少要他牽線面圣,現今得了機遇,卻無驚無喜。 “有大人這句話,我也就放心了。說到底這話本應由旁人來說,可我未曾與大人相見過,也頗為好奇,便由著一句話來了?!比吻辶髌鹕硐蚯鋺z雪行禮道,“話已帶到,卿相,下官就先行告退?!?/br> 卿舊尹望了望堂外要趨黑的天,藏了心思,“任大人,天色已晚,若無瑣事不如在下官府上一晚,再不濟也用過晚膳再走吧?!?/br> 任清流有些猶豫:“這……” 卿憐雪端著茶蓋撫去了茶甌中的浮沫,淡淡道:“清流,既然父親這么說了,你不如就在此住下一晚,待明日也可與我一同歸去?!?/br> “既如此,卿相好意,清流不敢推辭?!?/br> * 待用膳畢,幽暗夜空已提了黑紗輕籠,晚風吹拂著府中小柳。卿舊尹命人將任清流送回了房,又將卿憐雪叫了回來。 卿憐雪合上房門,也不循著父慈子孝的派頭,徑直尋了個位置落座。 他把玩著杯盞,見卿舊尹面色凝重,便開門見山道:“父親裝著病叫我來,不知何意?” “今日府里的樣子,你也看見了?!鼻渑f尹道。 卿憐雪漫不經心道:“見著了?!?/br> 卿舊尹眉間緊蹙,對他這態度頗不滿意,“你那還有多少銀子,我要九百萬?!?/br> 酒液從壺中傾瀉在酒盞之中,卿憐雪置若未聞地倒了一杯酒,低低地笑出聲,又起身要出去,被卿舊尹一把抓住手臂拽了回來,跌坐在椅上。 “卿絮之,你跑什么!” 九百萬,足足夠幾百戶人家一輩子的吃消,卿舊尹獅子口一開就是九百萬,且不說他卿憐雪沒有這九百萬的現銀,再者,卿舊尹這話說不清道不明,他也不會給。 卿憐雪冷道:“卿大人金口一開就是九百萬,未免太看得起我?!?/br> 卿舊尹沒了法子,開口道:“只要你給我九百萬,我再也不會煩你!你我就當陌人?!?/br> 他這幾日查賦稅卷宗,總覺得哪里不對,可這賬面卻毫無紕漏,料是有疑心也找不到缺處,原來竟是他父親的手筆。 卿憐雪語氣凌厲道:“我適才心思著,你聽清流說日后有機會面圣,一分欣喜也無,究竟是何緣故——原是你搬空了縣衙的銀子。帝下江南,一路也徹查貪官污吏,你交上來的賬面改得細致,連我也看不出紕漏,可庫中對不上賬的銀子騙不了人。你為何不敢見皇帝,是怕那砍頭之罪就在面圣一剎嗎?!?/br> 他憤然道:“你怎么敢動這些錢?” 這一環有理有據的指責與問句讓卿舊尹心煩,他一向心氣傲,卿憐雪在他心中,仍舊是那個隨意蹂躪的小兒。 這一番話把他為上的立場顛倒,更是叫他惱怒。 卿舊尹不耐煩道:“你問這些做什么,我既然管你要,你給就是!你到底幫不幫我?” 卿憐雪斬釘截鐵道:“我沒有?!?/br> “你沒有,湊一湊總是有的!今日來的那任清流,他總有些余錢,你再叫些親近的拼湊來,湊夠九百萬,你我二人即可分道揚鑣?!鼻渑f尹走到他面前蹲下,要去握他的手,又被他甩開來。 卿舊尹不免有些火氣,又因著當下是個求人的姿態,只能忍下來。 卿憐雪算著,現今是皇帝到安順碧溪的第三日,卿舊尹錯過了時機。但凡他在皇帝未到碧溪之前將缺漏補上,也是好說的,可現在皇帝手持卷宗,知道的一清二楚?,F在補救已經太晚了,再怎么做,也不過是江心補漏。 “我還想著你為何要將他流下來,原是這個目的,要我去求他籌錢,”卿憐雪冷冷地看向他,“卿舊尹,自作孽…不可活?!?/br> “逆子!你不幫我是不是!”卿舊尹登地一下站起身來,他在卿憐雪面上看不出一絲希望,這第一根救命稻草被水沖了去。 卿憐雪道:“你好自為之?!?/br> 官員中飽私囊在武國是砍頭的重罪,更不說這是皇帝親查,卿舊尹氣得漲紅了臉,心中更是憋著一股氣。 卿憐雪是他親生的兒子,理應盡好孝道。九百萬對他們下面的人來說難如登天,對身居相位的卿憐雪來說應當還是能東拼西湊有活路的??汕鋺z雪竟敢忤逆他,竟敢口出狂言叫他好自為之! 卿舊尹惱羞成怒,氣血涌上心頭,一掌狠狠地甩在他臉上,五個指頭印霎時在白凈面龐上顯現出痕跡。 他這一掌用盡了力道,啪地一聲響,在靜謐而沉默的房中徹徹。 卿憐雪毫無準備,被一掌打偏了頭,墨黑的發在空中滑過一道弧度,又垂落在肩頭。他嘴里破了皮,涔出些血來,在口中是腥甜的血味,這個血腥的味道叫人清醒。他擦去嘴角血漬,又更發冷冽地盯著卿舊尹。 卿舊尹在他眼中看到一股不加掩飾的厭惡與狠戾,這神色是以往從未見過的,更是卿憐雪毫無資格顯露出來的,引得他不禁微愣,這才想起,他那兒子卿憐雪,現今為居相位。 他本要再打下去的手也動不下,他一個八品縣官掌摑丞相,這又是以下犯上的罪。 “打得好…你早該顯露本性,今日那副假面殷勤才是讓人想吐?!鼻鋺z雪撐著扶手站起身,與他四目相視,“你我談何父子情誼?” 卿舊尹聽他這話,是要和他斷盡關系,更談不上要給銀子。九百萬,只要九百萬……卿舊尹的傲氣被折了下來,佝僂著身子軟下姿態,求道:“絮之啊,你就幫爹這一次,適才都是爹不對,你現在抬手打回來!” “你也知道爹爹的苦處,一輩子難得有個二兩財,都是命苦,絮之啊,幫爹這一回,算作爹養大你的報酬…” 卿憐雪充耳不聞,外面的冷風在打開房門的一刻迎面涌來,將所有的沉悶稍稍冷卻一分。他許久不曾派人查探卿舊尹所作所為,沒成想竟扯出來如此大的疏漏。 卿舊尹自小未曾給過他什么父愛,他性子也一向淡漠的異常,一切聽從卿舊尹的安排。卿府的燈盞也吝嗇,走去皆是黢黑的一條道,一絲光芒也躲在暗處瑟瑟發抖。 不過只是吃了一巴掌,臉上再疼也不過皮外。天上星空點點,一輪圓月高懸,不知燕征在不在看這月亮,他想起燕征,又覺著好過了些。 任清流的房里還燈火通明,他在外看了一眼,又回望著空中圓月,一腳不小心踏空跌了下去,衣襟沾上了泥濘,膝上磕破了血,又倔強地起了身,不知不覺竟走到了少時所居的房外。 那房舍在柴房不遠處,面前還有個深不見底的枯井,他少時總愛攀在井外往下看,覺得那是另一個世界,可以摒棄一切煩惱與憂愁的天外。 現在再看又是另一番了,少時覺得那房舍很大,現今看起來卻狹小的可怕,住在其中怕是要悶壞了心。他都這么覺著,怎么卿舊尹一向不會如此去想呢? 他在枯井側坐下,牽引到粘在膝上血rou的衣襟,痛得嘶了一聲,柴房里黑沉沉的,聽到他這一小聲痛嘶,里邊竟在猛敲著門,撞著房門的聲音沉悶,不像是以手叩響。 柴房為何會有來歷不明的聲響,卿憐雪不知所以然,他不信鬼神之說,那里間的撞門聲響還在繼續。 卿憐雪站起身來,崴著腳往柴房門去,他摸著門上的鎖,又轉向了窗。柴房的窗一向扣不緊,少時也曾借這壞窗攀進去拿過吃食。 他忍著膝上攀了進去,里面漆黑一片,這一開窗照進去的月光卻十足愜意,將一被綁女子的面容鐫刻的清晰。 裁詩口中塞著布,身上全被麻繩捆了起來。卿憐雪解開縛繩,又將裁詩口中的布取下,擔憂道:“裁詩姑姑…怎么在這?” 裁詩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去摸他的臉,直到覺察手中的觸感是真實的,才放下了心,又不免潸然淚下,聲聲喚著:“小主子,小主子……” 卿憐雪記不得裁詩是什么時候來的卿府,他只知道自記事起,裁詩就已經在卿府許久,且無人看得起她——因為她得了失心瘋,是個瘋子。無論是言語還是行事都瘋癲,有時也會對著白墻脫口大罵,時不時自言自語,又活蹦亂跳,聽不懂旁人的言語。 但獨獨對他是極好的。他受卿舊尹限制,時而少些吃食,裁詩就會想盡法子偷來些吃食,不管是被其他的下人打也好,罵也好,她總是竭盡全力地對他好。 一輪清輝下,又恍惚似從前,他想起以往也曾這般依偎過??汕鋺z雪想著又怔住,這不對,他從未聽過裁詩喊他小主子。 他試探道:“裁詩姑姑?” 裁詩在他懷里哭夠了,兩眼熏得通紅,在月光下格外顯眼,她情緒突然激動起來,緊緊攥著他的衣襟,惡狠狠道:“不能讓他得逞,不能讓他得逞……他要用梅節英的孩子去頂替你,你說他怎么敢如此偷天換日?賤人,梅節英也是賤人!” 裁詩正常說話的音色,卿憐雪還是初次聽,話語邏輯更是與常人無誤,這哪里是失心瘋。 “裁詩姑姑,你到底在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