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 鳳酒仙(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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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 隧洞中的氧氣越發稀薄。 背后是粗糲的石,卿憐雪奮力將全身的重量都置在石板上。身處漆暗,他平下心來,靜謐地能聽到自己的一呼一吸和輕微的心跳聲。 隧洞里經過剛才一番挖鑿,雖掐好了時機,卻也還是流進了不少的河水,整個隧洞內的泥土變得越發稠膩起來,他腳下還汪著一潭到膝蓋的河水。 時間無聲流逝,他雙腳冰冷,渾身被水漫過一剎,如今悶在不通風的隧洞里,連衣襟都牢牢地緊黏在膚上,又仰起頭,長呼了一口寒氣。 按照推論,外面一定是連著護城河。 只是不知水況如何,燕征又出去沒有? 怎么這么久還沒回來,是不是去找芳華和遙信了?找芳華和遙信也動作再快些。 太冷了。 燕征在旁之時尚未察覺到此處竟如此的冷,怎么會這么冷呢? 時間稍久些,卿憐雪便有些卸力,一當卸力,身后的石板下便偷進來潺潺小流。 他深知這樣下去靠不得,又張開雙臂將十指擒入泥壁中撐扶,雙手的甲縫中陷入泥垢,要以此來抵力強壓。 時不待人,身后石板卻還是沒響起三個拍打或響叩。 燕征怎么還沒回來? 他心中竟貿然直擊出一個令人頭腦一震的問題—— 是不是不會回來…… 燕征當真會回來救他嗎,就因為這樁案子最后只能由他上狀?可這案子并非是他不可,燕征若是要做,僅憑自己也可一訴,憑什么要冒著生死再來救他一趟? 這處的黑暗與寂冷直釘人心的,在這里死去定然也無人可知。 他心中變得越發荒涼,這幽深無人的暗將人打得思緒翻涌,像是又回到了少時不聽家中教導而關入的禁閉房。那個房間也和這里一樣,是不見五指的、是一絲動靜也無、是聲嘶力竭無人理睬的地方。 石板被水沖地從卿憐雪背后浮起一絲,涌涌河水見縫插針地穿了進來,逐漸彌漫過他的衣襟和腰身。 好冷。 他想起燕征問他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冷,怕不怕。 那時他沒有出聲。 可現今只余下他一人了,他小聲呢喃道:“我哪里都不舒服,很冷?!焙芘?。 他很怕,真的很怕。這里太黑、太暗了。 一大股河流瘋了般的橫沖直撞,將人撞得搖搖欲墜,水流漫過他的脖頸,又漫過他的雙耳,洶涌又迅猛。 他耳朵邊只有咕嚕咕嚕的水聲,身體找不到任何重心,腳下踩不到任何實感,一浮一沉之間也沒了力氣??诒潜化偪窆嗳牒铀?,他想上浮,手腳并用劃水,可無濟于事。 堅定的意志很快就崩潰了。 他心中彌漫出一股極大的絕望和無助上來,兩眼要被全黑吞噬,卻被一只有力的手臂圈住了臂下。 他驟然睜開眼,只能看到一團模模糊糊的黑影,淚水和河水相融在一起,回抱住了對方。 石板被水流沖擊地飄起,直直被沖向圓形石門,發出石與石相撞而產生的沉悶的、巨大的聲響。 門外萬世昌與隨從皆被這巨大聲響所吸引。 “什么東西?”萬世昌歪了歪頭:“去打開?!?/br> 隨從低眉點頭,恭敬地移步而去,將手握到門把之上,推開了門,卻是迎面而來的洶水! 隨從一驚,又忙不迭地關了起來,全身被水淋了個澆透,而后轉身回稟:“少爺!是隧洞通了水了!” * 燕征好不容易將人帶到了岸邊,卿憐雪卻已經喪失了意識,面色蒼白。 他拍了怕卿憐雪的背部,又推著卿憐雪的肚子往上撫,往下按,喊道:“卿憐雪,卿憐雪,你醒醒!卿憐雪……” 卿憐雪被這上下的拍打從口中咳出不少的水,才恍惚好過了些,卻也還是睜不開眼。 燕征著急,一把背起他,就往將軍府去。他怕卿憐雪就這么睡溺下去一覺不醒,一路上呼喚著:“不能睡,卿憐雪,你睜開眼!” “醒醒,卿憐雪……” 卿憐雪瞌目緊閉,在水中走了一遭閻王路,被背之時也不斷地吐出水來。 到將軍府時,兩人都是渾身濕透又滿身泥濘,將府中的下人都一驚,連忙叫了府中的醫師醫治。醫師剛把藥方子寫下來,燕征就火急火燎地讓人去抓藥。 卿憐雪身體冰涼,燕征抱著的時候連手都顫。 他馬不停蹄地將卿憐雪放到熱浴中,自己隨意沖洗一番,接著坐在木質浴桶旁給卿憐雪清洗,卿憐雪一點動作都無,像只沒有生氣的提線娃娃,隨意令人擺動。 看著那樣一雙柔夷的手連甲縫都沾滿了泥,原本有些rou色的臉都成了慘白,燕征覺著自己的心都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捏著。 他急著叫人端了盆熱水來,一點閑不下,拿了沾濕了熱水的巾往床上不醒的卿憐雪額上撲,反反復復。 再讓人去叫了遙信和芳華回來。 芳華是第一個沖進將軍府的,卻沒有得令能進寢殿,沒有人罰卻自己跪在了寢殿外一動不動,任憑遙信怎么叫也不起來。 燕征手忙腳亂,下人們也慌張,整個王府的氣氛都焦灼起來,這晚的月亮也被濃霧籠罩,寒風在外作響。 卿憐雪生了一場風寒病。 燕征給卿憐雪喂藥,卿憐雪卻難能喝進去,喂進去一口便斜流下不少。卿憐雪病重,喂不進去藥更是雪上加霜,他一把灌到口中,再給卿憐雪渡了進去。 幾盆炙熱的炭火擺在寢殿中生熱。 從傍晚到子時,燕征忙地一刻沒停歇。 醫師道體寒需熱,他就疊了兩層厚實的貢被在卿憐雪身上,可這人像塊冰,捂不熱。 他蹲在床榻旁,用手撫在卿憐雪額間試溫,也是冰涼的。 風寒病為什么會涼成這樣? 怎么能寒成這樣? 躺在床上毫無生氣的人面色慘白,連平日里微粉的唇也是蒼白如霜,活像個已經…… 他腦中剛冒出的想法被自己掐死在秧苗里,可身上卻止不住地發顫。 燕征呼吸加劇,嗓音又啞又顫。 “我知你怕冷,便燒了幾盆炭火?!彼中χf,“身上也給你蓋了兩層被褥…呵,熱不熱?卿憐雪,熱不熱?!?/br> 整個殿內靜寂又空曠,是一場無人可知的死寂和虛無。 燕征握緊了拳頭,吼道:“你起來告訴我……你起來告訴我!” 他癱坐下去,有氣無力道:“你起來……” 燭火搖晃,照出燕征滿面的疲態。他喘息聲又重又沉,握著卿憐雪寒手撫到自己的面龐,卻被這如冰似的嚴寒刺得一痛。 怎么能冷成這樣呢…卿憐雪…… 妙三娘一案艱險,萬世昌詭惡,他們二人前去都如此難歸,那前世呢,前世卿憐雪是如何一人查案上狀的呢? 燕征不敢想,他越想越覺得被鋼爪在心間狠抓,冒出一道道滲血的傷痕。 他還記得卿憐雪查出這案后身乏體弱,他還曾與之唇槍舌戰,引得對方每每呼吸不勻。 是不是那時就患了傷??? 如果他不帶卿憐雪進去,沒有那般因帶了暗衛便放寬心,結局是不是就不一樣? 他沒受傷,可身上哪一處都痛,痛得要將人四分五裂,掏心剜肺。 燕征用溫熱的臉蹭著卿憐雪的手,好不容易蹭了些溫度過去:“我家人已去,今年迎春過歲新,不想一個人過。你醒醒吧,???我不想…不想一個人過……”他眼眶發酸,哽咽道,“卿憐雪,你陪陪我?!?/br> 將軍府的寢殿內燈火徹夜地燃,床榻上的人一如常色的慘白,若不是尚有一絲微弱的氣息,那便是回天乏術。 燕征下了令,大夫即連夜趕來把脈端詳,探究病因,又喚了下人打點熱水與炙火,取了鹿血人參入藥煎熬。 置后夜,天外竟溜著些細雨,輕打在窗欞桌臺,細微的啪嗞作響。 窗外是灰暗,殿內卻是明亮,明亮中也灰暗著一人。 “昨夜體寒一場,現今不醒,是何病端?!?/br> “這……”大夫欲答,搖了搖頭,又不知如何稱謂。 亦不是不知這乃當朝丞相,但若是稱了丞相,這深夜集燭,丞相與將軍勾結,若是要反,此事就將他含括在內。若是稱他法,那便稱為公子??扇舸耸虏⒎撬胫?,稱其高位丞相為公子,既大不韙大不敬。 大夫斟酌語句,欲說還休,倒令人心悸不已,只怕此病庸重。 “這什么,”燕征道,“說快些?!?/br> 將軍微怒,大夫怕引火上身,嘴一快即鬼使神差道:“這公、公子,原本的身子就體寒虛弱,患有舊疾。此番不知去了何處因了何故,竟捱了如此重的寒氣,只需輔以針灸療治,再開上幾方藥補,方可大愈?!?/br> “舊疾,什么舊疾?要何時才能醒!” 大夫捻著卿憐雪臂骨,拇指在上重重按下,不須時便印出一指紅?。骸斑@公子體極弱,臣曾聽過傳言道,若要‘蓄以陽美,體態柔弱’,便以少婦裹腳之術,少時便束白布纏其四肢緊勒,卿…這位公子,怕亦是如此……” “再而是這不醒的話——”大夫指向顱頂道,“便是心緒不安、受驚過度,催促不得,只等其自然眠醒。不過如若可行,可使之親信相談,多促之其安醒?!?/br> 一位位仆從端著熱盆從殿外行進,又輕置于地,躬身退了下去。 遙信躬身而退,將殿門關合。 燕征站至一旁提醒道:“手穩些,別傷著?!?/br> 大夫攤開裹針白布,針尖在炙火之上燎過,正端著醫針的手一僵,怔愣片刻,隨即感激涕零道:“多謝將軍關愛?!?/br> “我之意是別傷著卿憐雪,”燕征冷漠道:“若他傷半分,你難能出這殿外?!?/br> 大夫頸肩下汗,不僅不想知曉此人姓卿,也不想知道自己命在一夕,隨道:“自然,自然……”而后落針。 數針穩墜,在xue位上挺拔,燈影搖曳,床上一人,床旁一人,站立一人。 身后之人直直死盯,雖不言語,囧囧目光卻猶如利刃。殿內炭火旺,溫度焦灼,待針出之時,白帽老夫已是滿身汗下,如沐雨淋。白布裹醫針,用袖拭盡額上汗,這方退下續寫藥房。 待遙信送來了苦藥,再倒入口中渡過去。 殿外雨聲如麻,霏霏纏纏。 燕征坐到卿憐雪身旁,探了探額溫,卻也仍舊是狂風大作的凜冽。 天色不佳,淅瀝細雨,心更甚,赳風驟雨。 他倚進被中,將卿憐雪包圍在熾熱的懷抱,殿內一聲徐長的輕嘆,夜是燈火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