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答應...”小爸爸的溫柔讓他發不起倔，想了一會兒才甕聲甕氣地答道：“如果答應了...到時候和同學出去玩，萬一又碰上，被你們發現了...又要說我說話不算話...又要打我...嗚...”

    穆言若越說越委屈，止住的淚又淌了出來，把陳諾肩膀也哭得濕漉漉的。

    “穿好褲子洗把臉，去把晚飯吃了，吃完回去上個藥就睡覺?！眱鹤硬煌獾男±碛梢惶滓惶椎?，穆城沒再和他廢話，一句話一個清晰的指令。

    穆言若這才感到肚子是真餓了，本來中午吃的就不多，晚上又爬墻又挨揍哭得昏天黑地，胃里殘存的食物早消化光了，可依舊好面子地嘴硬道：“不吃了...太疼了吃不下...”

    “喝點水，洗洗臉，一會兒就吃得下了，好不好？”陳諾一溫柔就會帶上對小孩子說話的語氣，像孩子們還小小一只時輕聲細語的樣子，接過穆修遞來的濕毛巾給兒子擦臉，擦完了又遞水喝，穆言若不忍心和小爸爸鬧，乖乖喝下水，靠在人懷里抽抽嗒嗒地平復呼吸。

    這些年來陳諾已經褪掉了許多孩子氣，可因為比自己年紀小不少的緣故，穆城依舊不自覺把對方當成有些任性的孩子，可眼前秀美依舊的愛人安慰著小兒子的樣子，讓穆城硬得像石頭的心臟緊緊收縮了一下，他猛然間意識到愛人長大了，變得這樣包容而溫柔，這樣受到孩子的信賴，已經成為一個真正成熟的大人了。

    穆城看著愛人柔弱的背影，腦海里閃過小兒子挨揍時沖自己哭吼“你憑什么打小爸爸”的話，心情一時間有些復雜，放母子二人互相說說話，起身走到廚房，甚至打算給兒子端菜過來。

    穆修已經站在餐桌邊上，正等著管家熱飯菜，看到父親過來有些拘謹地喊了聲“爸”，一時間不知道該再說些什么。

    沙發那頭，陳諾怕褲子勒得疼，索性拿了條空調毯給兒子圍上，讓人枕著自己大腿躺下，打開了墻上的電視。

    “爸爸他..真的好可怕...”穆言若懷中摟著被子蜷著身體，突然聲音極輕地哽咽道：“別人家的父親...難道...也是這樣嗎...”

    陳諾聽得清清楚楚，輕輕嘆了口氣，以不被旁人聽到的音量說：“若若，爸爸他是真的很愛你的...他雖然有時候很兇很嚴厲，可是也很忠誠，富有責任心，從來不會背叛家庭。一個人...總是很難做到面面俱到的?！?/br>
    陳諾的話里有些無奈，卻也是這么多年來他對丈夫最深切的認知，只是不知道小兒子是否能真正理解。

    “若若，你爸爸真的很擔心你，這幾天一直都沒睡好覺...”陳諾看小兒子不說話，像隨口聊天似的繼續說：“爸爸他很古板，可也是真正想為大家好的，每個年齡有每個年齡自己思考，你現在要是不理解也正常...只是不要再說‘爸爸很壞’、‘再也不回家’這樣的話了，好不好？”

    “嗯...”穆言若肩膀打了個抽抽，輕輕哼了聲。

    穆言若最終是老實吃了飯，無視父親的要求，賴著跟小爸爸在客廳看了會兒喜劇電影，到真要睡覺的時間才挪著步子回屋，拉著小爸在自己的浴室里一起泡了澡才上床。

    穆修被傍晚的一幕嚇壞了，說什么也不放心，卷了鋪蓋又搬回小弟屋里睡，穆言若瞪著牛高馬大、忙著鋪地板大哥，嘟嘟噥噥道：“睡地上干嘛，床這么大呢...我要真想跳，你從地上起來已經來不及了...”

    說完，身子挪到大床左側，背后留了老大一片空間。

    “那哥不客氣了??！”穆修哭笑不得地看著弟弟甩的后腦勺，果真抱著枕頭上來，關燈前大手夠了夠小弟毛茸茸的腦袋，低聲說了句：“晚安了，臭小子?！?/br>
    安頓好了慕言若，時針已經過了十一點，穆城定的作息表晚睡不能超過十點三十，這規矩多年來未曾變過，從小兒子房里跑完澡出來的陳諾還略略有些不安。

    大廳的電視聲隱隱傳上來，陳諾有些納悶地下樓，以為是剛才忘記關電視，卻不知為什么管家也不幫著關。

    直到從樓體間出來，陳諾才看到丈夫正坐在沙發上盯著屏幕，詫異道：“哥？你怎么還不睡...”

    穆城聽到愛人的聲音回過頭來，聽不出情緒道：“過來?！?/br>
    簡短的兩個字便足以讓陳諾心臟多跳了兩下，惴惴不安地挪到丈夫身前，

    “怕什么？”穆城一把將他扯進懷里，抱孩子似的面對面跨坐在腿上。

    “過了作息時間了...”陳諾瞄了丈夫一眼，對每項規矩銘記于心。

    “哥也沒睡，怎么會因為這個教訓你?！蹦鲁侨嗟哪抗庠诨椟S溫馨的燈下顯得更深，揉揉愛人的后腦勺問：“小若睡了？”

    “嗯...小修陪著呢...”陳諾點點頭，提到小兒子心里還有些難受。

    “看看我倆的好兒子?！蹦鲁峭蝗坏统恋匦α寺?，陳諾頗為不解地看向丈夫，只見對方盯著自己，似笑非笑道：“小若，跟你一樣能哭能鬧，跟我一樣犟，繼承得很好，”

    丈夫很少開這樣的玩笑，陳諾愣了會兒，對自己被說成能哭能鬧有些不服氣，又因為丈夫和緩的態度而放下心來，忍不住把心中的話全盤托出：“哥...小若肯定是犯錯了的...可他還這么小，總要成長、總要有人給他領路，而不是犯了錯就劈頭蓋臉地打一頓，也許他會被打乖了、聽話了，可卻絲毫感受不到父親的愛，想起父親就疼得發抖，難道這才是好的教育么...”

    陳諾一股腦兒說了很多，卻得不到回應，一時間又緊張起來，從男人懷中抬起頭來瞧了瞧，正對上丈夫的目光，神色如常地對自己說：“繼續說，哥不怪你?！?/br>
    陳諾喉嚨哽了一下，嘟噥道：“哥也該...站在若若的角度想想，你以為的教育、管教...對他來說...都是很可怕的傷害呀...”

    穆城默默聽他說了許多，捏起愛人的小桃子下巴，目不轉睛地問：“你覺得哥愛你么？”

    陳諾驀然眼睛一酸，嗓子發澀道：“我現在雖然知道你愛我..可過去...我真的覺得你很嫌棄我，覺得我是個...只配挨打的笨蛋...”

    “諾諾是這樣覺得的？”穆城眉心明顯蹙起，看到愛人眼眶發紅卻隱忍的表情，心揪了起來。

    “是...”陳諾嘴唇微微顫抖，沒有避開丈夫的目光。

    “哥打你，是希望你能做得更好?！鼻О偃f個堂皇的理由，穆城只說了最簡單淺顯的那個.

    “我知道了的...你不是...無原由地打我...”陳諾咬著下嘴唇點了點頭，他知道自己有在丈夫與眾人的眼中越變越好，也養成了健康而無可挑剔的生活習慣。

    “諾諾很懂事，哥哥很愛你，但不懂事的時候，哥也是愛你的?！蹦鲁悄曋鴲廴宋乙姫q憐的臉蛋，沉郁而堅定道：“　對于若若，還有小修小沉也一樣，我很愛每一個孩子，但希望他們能更好地成長，諾諾明白么？”

    “我明白的...”陳諾眼尾滑下滴淚，微微仰頭的姿勢讓淚珠淌進鬢角的發絲里。

    “若若性子烈，又在叛逆期，我以后會注意教育他的方式的?！蹦鲁鞘萌廴搜畚残聺L出來的淚珠，聲音沉穩得叫人安心：“喝點果汁就睡了，好不好？”

    “好...”陳諾吸吸鼻子，眼睛彎彎地露了個笑臉。

    “你十五歲的時候，跟誰約會戀愛的？”穆城從冰箱里拿出清香的白葡萄汁，倒了一杯遞到愛人手里，突然問道。

    “！”陳諾差點忘了自己隨口說的這番瞎話，差點沒一口把飲料噴出來，剛想矢口否認，轉念一想又打算刺激一下這個冷靜理智的男人，作出擔心害怕卻又不敢不說的模樣：“只是當時的一個同學，我連名字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