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魔教門內惡斗,余孽殘黨落網
俞升下山時發現小村里多了些不似農夫的農夫,他們下田耕種,不時抬頭以眼角余光掃視四周。 俞升以為他們是歡喜門的衛兵,便繞過他們,悄悄往村口小店去。 村口就一家店,老板娘正是俞升的親生母親音四娘。待俞升靠近店門,才聽得里邊傳來竊竊私語聲。 “夫人,確是秋方維大哥與我二人同行,暮海安常予師兄接了密令回去,他不愿讓我們瞧那封密信。但透露是朝廷寫的,要他們加強邊防而已?!?/br> “希兒,你聽好,掌明燈已能依靠歡喜門之構架東山再起,你若能奪得紅門掌門之位那便再好不過。顏霏雪她們重傷折損,蓮姬此番下手雖然狠毒,卻是為你鋪平了道路,你可要好好珍惜!” “……” “希兒,你猶豫不得!” “是……” 店內說話二人便是溪鶯與音四娘,俞升聽得心驚rou跳,他不知掌明燈這些人到底還在正道魔教中埋下多少棋子!他們難道還要造反么?! “只是夫人……”溪鶯再度開口,俞升急忙將耳朵豎起仔細傾聽,“我們祖輩為朝廷所傷卻依舊要歸順于朝廷,這是為何?我……我不甘心!他們不為我們平反,如此無情無義我們為何要屈服于他們?!” 溪鶯滿腔悲憤,泫然欲泣,可惜俞升看不見她紅了眼眶的模樣。 音四娘嘆道:“希兒,你要明白,帝王管理平民百姓絕非易事,一代代帝王上任必將吸取前人經驗,有時必先為蒙冤者平反,只因他們身為己方同黨,有時雖然知道他們無辜卻不得平反,是因他們乃前任帝王布下的陷阱。上任帝王與二皇子勢同水火,他便是要陷害二皇子一系但拿不出證據,只能以白石先前輩之勸告嫁禍二皇子,不料讓二皇子的后代翻了盤。當代帝王明面上未給白氏平反,卻以行動為你們報仇,上代帝王一系被斬草除根,一個后代也沒能留下,包括家仆親信統統斬首,如此清掃也不能叫你們滿意么?” 溪鶯好似并未聽過帝王如此兇殘報復,她一雙杏眼睜得溜圓,問道:“當真如此?皇上真的如此絕情?” 音四娘道:“我騙你作甚?希兒,我再與你說,太子和傅修遠王爺私下到訪我們蠶桑村,不但問了白氏之事,似乎連掌明燈都注意到了。太子爺有何想法我們不得而知,但他被魔教少爺潑一身酒都沉默隱忍,可見是個心思深沉之人。他也許知道老身身份,卻仍護著老身,想來是個有情有義之人,你盡可信他?!?/br> 溪鶯破涕為笑,說道:“那好吧!我、我努力成為紅門掌門!我要行俠仗義!日后可不做朝廷走狗了!” 俞升聽出溪鶯是白氏后裔,他是真心為白氏沒有被趕盡殺絕而高興,卻為他們無法被平反而可惜,他不知太子爺那邊作何感想。他倒不怕溪鶯身為白氏后人,而是擔心白氏后人造反。 俞升聽音四娘道:“你曾祖父寧死也要維護后人,他并未謀反因此還需后人平反,切勿給他一世清名添亂?!?/br> 溪鶯回道:“哥哥們忠于朝廷,我想不通是為何,他們說當今圣上若是為白氏祖輩平反便是坐實謀反,誰會信謀反之人的說辭?可曾祖并未那樣說,難道世人連當今圣上說話都不信了么?總有明白人愿意為白氏說情……譬如俞盟主……可是俞盟主他……他到底是要做什么呀?!” 音四娘道:“朝廷重建掌明燈,教主不可或缺,他們本想抓著我兒,卻被俞盟主拒絕,由他詐死頂替……唉,正霆那孩兒一輩子欠俞盟主大恩難以報答,我們便讓他從此認俞盟主作父,永遠莫要回歡喜門來??捎崆迓斈切∽印?/br> “阿聰師兄怎么了?”溪鶯急忙追問。 “他要霆兒繼任掌明燈!雖然能理解他也是為他父親著想……可這江湖,真的還需掌明燈么?俞清聰這么一攪和,零散魔教趁機作亂紛紛浮出水面,武林正道出手剿殺歹人,雙方傷亡慘重,恐怕十數年元氣難復,江湖能再平安十數年,我們掌明燈也能徹底脫胎換骨了?!?/br> 溪鶯嘆道:“阿聰師兄計謀竟然如此……代價未免太過沉重……” 俞升不愿再聽,他甘愿淪為朝廷走狗只為解救義父,但他至今為止仍不知自己還能做些什么。 俞升決定找個地方自己待著,他阿聰義兄和秋師兄沒跟下來,想必是有話要聊。 秋方維隨俞清聰走進屋內,在木桌旁坐下。 俞清聰笑道:“你們這些孤兒有一個算一個全都來路不正?!?/br> 秋方維道:“你說我又是什么身份,可別是白氏后裔?!?/br> “也非榷親王后代?!庇崆迓斀拥?。 “所以我何罪之有?”秋方維仍是嘴硬。 “朝廷內部事務我不甚了解,你若真想了解便去問問太子爺,他比我更清楚?;适艺y血脈三女六男,卻有一人被放到江湖中。并非是意外流落,而是帝王查出這位皇子其母身為前任帝王遠親,但因其確實不知情,帝王以為不能牽涉無辜人而放過了她。實際上她只是裝作不知情。彰耀帝說是斬草除根,卻舍不得殺死年幼嬰兒,加上你出生時距離彰耀帝登基已過去近十年,因此你也逃過一劫?!?/br> 秋方維聽得出俞清聰之意并非是向自己問罪,而是要引自己生出贖罪之心。 秋方維道:“我母妃雖為朱遠帝遠親,我卻是當今皇上親生骨rou,論親疏,我應更親生父。更何況朱遠帝執政十余年卻叫萬千平民失去耕地流離失所,我對他頗不認同。加之我二十年人生是在義父秋紹泉師傅手下成長,皇室如何與我無關?!?/br> 俞清聰笑道:“彰耀帝何等聰明,他要在江湖四處埋下暗子以徹底掌握這些不服管教的閑散人士,這些人聚集起來,全數投入生產,力量不可小覷。這步棋下得太遠,一時無法威脅武林存亡,仍需等上數十年方能見效,這數十年間少不了你們協助?!?/br> 秋方維問:“一個掌明燈不足以滿足彰耀帝野心了么?” 俞清聰搖頭道:“掌明燈只是其一,你難道不知俞氏自古便是皇室后衛分支?俞氏人丁銳減且投入武林之后越發遠離朝廷,彰耀帝利用掌明燈教主之子欺騙我父親重歸朝野,最終仍是要收回他網里所有魚獲。包括你,亦逃不出他手掌心?!?/br> 秋方維越發不明白俞清聰究竟想做什么,他問道:“阿聰,你我皆江湖中人,有話坦白說吧,你到底要什么?” 俞清聰嘆道:“唉,我只要真相,不求必須逃離這張大網,我仍是本國子民,心中卻只愿我家人安好,不憂國,亦不憂民?!?/br> 秋方維輕輕搖頭,反駁他道:“明明是不愿被朝廷玩弄于股掌之間,你與我倒是相像。阿聰,我敢帶敵只身前來便是因為信得過你與阿敏。說白了,我也需要籌碼,希望與下一代帝王面對面談判。他要將武林眾人收入囊中我并無意見,只請他善待平民,開誠布公,莫要再背地里搞小動作挑起多方勢力爭端。誰會喜歡勾心斗角?長此以往,武林正道亦深感疲累?!?/br> 俞清聰故意松口氣道:“呼……你與我統一陣線真是再好不過。要隨我們去俞氏家宅坐坐么?” 秋方維正想答應,忽聞遠處傳來鐵器碰撞聲,女人仰天長嘯,一聲聲殺、殺、殺,一聲高過一聲,從山腰建筑群傳出。 俞清聰與秋方維兩人對視一眼,帶上長劍施展輕功向聲源追去。 高手間過招,不如實力懸殊者頃刻便能分出高下,俞清聰與秋方維來到山腰廣場,雙方戰斗正酣,只見一頭發蓬亂的紅衣女人揮舞鐵鞭,毫無章法地胡亂抽打,雙眼通紅地向周遭的人攻去。 歡喜門弟子被屏退,圍著那女人的只有漓肅、鐵旭勝、門主鐵度仁和黑長老四人。 仔細一看,那女人竟是門主大夫人蕭潾潾! 俞清聰猜測蕭潾潾必然是知道了歡喜門滿門叛徒才如此瘋狂,她顯然失去理性,長鞭如疾電般左右上下橫掃,莫說什么鞭法,能看出那是條長鞭已經不錯了,空中只聞呼呼風聲啪啪擊打聲,長鞭已甩得不見痕跡。 蕭潾潾破綻頗多,卻因速度極快而將破綻瞬間護住,叫人不知從何處下手才能壓制她。 雖然毫無章法,卻招招狠毒,每一鞭均直指對手頭面頸,偶爾出其不意攻到腳踝。好在是在場四人武功都算不錯,黑長老應對自如,鐵度仁稍微落后,漓肅被鐵旭勝護著,距離母親稍遠。四人采取車輪戰,消耗蕭潾潾體力,蕭潾潾內功再高她也經不住這般大開大合揚鞭攻擊,俞清聰看了一會兒便見蕭潾潾慢下來,破綻變少,卻越好突破。 只見黑長老從斗篷下拔出一根短棍,約莫二尺半,右手持棍當的一聲故意朝鞭子打去! 蕭潾潾已然殺瘋了,她完全不顧二人實力是否對等,長鞭一收拉回手上,手臂一震將長鞭甩出,如同駕馭一條鐵蛇般,那鐵蛇卻比當時鐵槐幀所用長鞭更加靈活,蛇頭游移不定忽上忽下,還能半途退回又猛然疾沖。俗話說一寸長一寸強,鐵鞭長度遠比短棍長得多,黑長老卻將劣勢轉為優勢,鐵鞭再快,近身時也只剩一點攻擊范圍,若能防住則能夠將對手壓制。而黑長老便是要讓鞭子纏住自己手中這根精鋼短棍,只見他一手背在身后,右手手指變戲法般轉動短棍,從遠處看去,黑長老神態悠閑,宛若晨練老人般自在輕松。 黑長老右手距離前胸僅一尺左右,手中短棍呼呼轉動不停,卻是以掌法在招架對手進攻,灰黑圓盤由左肋轉至頭面,護住頸部再向右下移動,又轉而遮擋腹部再往上推移,畫出一個橢圓形來,黑長老出手速度不快,竟漸漸叫旁觀者看清蕭潾潾鞭尾的游動軌跡。 七旬老人仍有這等功夫直叫俞清聰和秋方維贊嘆不已,雖說蕭潾潾已經被消耗太多體力,但俞清聰認為自己若貿然提劍上前,怕是要被這婆娘打得只顧得上防守。 黑長老一套掌法下來,蕭潾潾鞭尾竟碰都碰不著那根短棍,每次擊出又急急收回,旁觀的眾人竟一時間分不清到底誰攻誰守。怕鞭子被纏住的蕭潾潾只能依靠判斷對方破綻來出擊,殊不知這卻正中黑長老下懷。黑長老便是要引蕭潾潾來攻自己故意露出的破綻,他修煉拳掌功法已到了武林高手推崇的“大化之境”,此法??撕翢o章法的打擊,故意引敵人先出手,就連破綻也是假的,或是己方先出招,待敵人出手瞬間轉為守勢,以武器碰撞將內力輸出,打對手個措手不及。 俞清聰嘆道:“天下武功就是個閉環,猶如五行,各有被克又有所生。一寸長一寸強這種說法,看來在老前輩面前就是句空話?!?/br> 秋方維道:“今日我才真正能見識到何為大化之境,便是要學得對立兩面,轉換自如。正如長短剛柔遠近快慢之關系,并非完全對立于兩極?!?/br> 蕭潾潾額頭沁出冷汗,她目光開始飄忽,似乎在找自己心中掛念的。 她也不再像剛才那樣失控,眼中怒火漸漸消失,生出些許茫然來。 “你們、你們都是叛徒!”蕭潾潾突然怒吼,聲音嘶啞,已達強弩之末。她不敢不揮舞長鞭,擊打目標也失了準度,頻頻打在黑長老身旁。 鐵旭勝見母親理智回歸些許,她上前勸道:“母親,我們也是為歡喜門……” “閉嘴!什么歡喜門?!你們到底是誰?!到底是誰?!”蕭潾潾目眥欲裂,咬牙咬得咔咔作響。 “芝平呢?!芝平在哪?!把他帶來給我!把他還給我!鐵度仁你這個畜生!枉我信任你三十余年……你就這樣對我?!就這樣對我?!” 秋方維默默轉過頭去,偏頭一瞬間,他似乎從俞清聰面上看到一絲微笑。俞清聰確實在笑,這些人犯過什么罪他門兒清。 “同情?”俞清聰轉頭去看秋方維。 秋方維雖然隱瞞自己乃上代帝王親屬之實,但他面冷心熱這一點卻不是假的。 “三十年前仙樂村事件,有空我與你講講?!庇崆迓斣捔T,突然拔出長劍,向蕭潾潾擲去! 由于俞清聰是躲在暗處,蕭潾潾防備不及,竟被一劍刺中腹部!她當即一聲慘叫,跪倒在地,長鞭仍被她死死抓在手中。 鐵度仁急忙向俞清聰藏身處看過來,卻只見俞清聰悠閑笑著,張開手掌,抖出一塊令牌:“奉密令清除江湖惡孽!今日掌燈使者便要引你歡喜門前圣姑蕭潾潾前往正道,不得違抗!” 黑長老一驚,轉頭望向俞清聰,果真見他中指上吊著的黑色令牌上赫然是他熟悉的四個燙金大字——引路明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