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猜測:江湖大亂之幕后推手
雖然心里明知,但太子還是故意問:“你們與漓肅接觸得多么?” 曹勁岳答道:“雖然不多,但屬下知道,歡喜門上下對圣姑均是十分敬重,哪怕是狠戾如鐵旭勝,也對圣姑禮讓有加?!?/br> 傅修遠疑惑道:“誰問你圣姑?難不成……” 曹勁岳苦笑:“漓肅公子便是圣姑,歡喜門就他一人擔得起圣姑之名?!?/br> 傅修遠更疑惑:“他不是男子么?!” 曹勁岳剛想點頭,卻被太子有意擋住,諸顯微笑道:“興鐵二少爺男扮女裝不興人圣姑女扮男裝?” 傅修遠面色赤紅,難得他會有如此反應,咬牙沉默片刻后反駁道:“但那身材怎么可能……?” 諸顯笑道:“見沒見過北方大國的金發姑娘?一個個比你還大呢!” 曹勁岳知道諸顯故意逗傅修遠開心,便不發一言強忍笑意,同手下退在后邊保護二人。 傅修遠不甘心道:“音四娘叫他義子!” “……”諸顯撇嘴微笑,傅修遠才終于發現自己又被太子爺耍了。他憤憤揮手,怒道:“罷了罷了!從小到大沒少被你尋開心!” 諸顯笑問:“若他是女子你又想怎樣?” 傅修遠抿嘴不語,又聽諸顯接道:“那日你說你去小解,好半晌才回來,嘴角油光發亮……翠明樓的吊爐熏鴨可好吃?” 傅修遠臉上的紅都漫到脖子根了。 諸顯猛地收起笑容,拉下臉道:“私情是私情,他再好也是魔教圣姑?!?/br> 傅修遠腹誹:你也有臉說什么公私分明? 曹勁岳與手下對視一眼,得,歡喜門男扮女裝的鐵二少爺和男生女相的漓肅圣姑又到處惹桃花了。 諸顯又揚起笑臉,那表情讓他好似案板上欠拍的老黃瓜一般令人生氣。傅修遠聽太子問自己:“上個月我送你一摞書,你看了么?” 傅修遠一心為民,定州前年大旱,他指揮地方官救災賑災忙得焦頭爛額,哪管得上個人私事?哪怕是二十四歲時亦沒能閑下來,到處視察,修建水利,協助地方官調整農工商三業平衡,對女色敬而遠之,被嘴碎管家關心是否喜好男風。 然而王爺好男風又怎樣?自古公然納男妾的親王便不在少數,還有養孌寵的帝王。只不過傅修遠明確聲明:在定州太平前,自己無意娶妻納妾。如今他二十八,身邊卻不見半朵桃花,連待他如子的皇帝都急得差點給他請媒婆,后宮公主有五個,皇帝卻舍不得讓女兒嫁他。原因無他——傅修遠同太子走得太近。 為了避免自己發小被人誤解,太子諸顯變相催婚——給傅王爺送了一摞房中秘術。 傅王爺半點不領情,把書送到柴房燒火,廚師直嘆浪費。 可這位爺好不容易春心萌動,卻是對一個男人,還是魔教圣姑! 他承認自己就是想過若漓肅身為女子又怎樣?不能怎樣,畢竟道不同,他不可能明媒正娶漓肅,更不可能讓心上人做妾。 “你會舍得殺了他么?”諸顯突然問陷入思緒的傅修遠,將他從思考中拉回。 傅修遠猛地一驚,不知太子為何問出這種問題。 諸顯見他不作回答,也未逼問過多,反而笑道:“漓肅公子乃朝廷暗子掌明燈手下之人培養長大,他長兄明白問過他,可知為何他身在魔教卻毫無戾氣?我瞧著,不僅因為他個人性格像極了他生父俞盟主,更因為他受到寬厚仁慈之思想教育。我猜,音四娘大約也是希望漓肅遠離仇恨吧,同她丈夫那般,她亦是一心為后代清名著想。凌宗同教主詐死,如今又與白氏后人合謀報復朝廷、江湖與魔教三方勢力,想來是要叫朝廷看看他們有多大能耐,事到如今已不再受朝廷牽制。唉……也許在這漫長的三百年后,掌明燈教眾早已忘記前輩是因什么理由而成為朝廷鷹犬,渴望自由又是人之天性,所以他們才急于擺脫朝廷,滲透并吞并歡喜門,使其成為第二個不受牽制的掌明燈,安心隱于城市,靠繡品營生,漸漸洗白自己身世,重生為人?!?/br> 傅修遠嘆道:“呼……如若他們這樣安安靜靜活著,朝廷、武林正道他們自是不必去管閑事。是何契機導致白氏后人非要報復不可?” 諸顯原本也百思不得其解,直到突然聯想到音四娘最后一句叮囑:俞清聰不是什么好貨色。 諸顯低聲呢喃:“俞氏少主心里想什么……?!難道意圖攪亂江湖的人……是他?!” 曹勁岳一驚,辯道:“恕屬下多言!屬下認為俞少主絕非那種惡棍!” 傅修遠冷聲道:“你難道比音四娘看得透徹?白氏與凌宗同在江湖暗暗挖下陷阱,只要沒人觸動機關,他們便無需與武林為敵。他們實力如何,你在歡喜門內臥底十數年難道還沒了解?江湖高手比比皆是,與他們正面對打,歡喜門絕無勝算?!?/br> 諸顯說道:“因此他們算計了武氏、算計了紅門,以削弱武林正道實力。然而他們卻不知有一只小狐貍,早在暗處盯住了他們。俞清聰先一步與其父詐死,將凌宗同教主想保護的兒子卷入紛爭,俞清聰看似勸俞升救他那想替代義子去重建掌明燈的父親俞盟主,實則利用俞升釣出詐死的凌宗同。同時江湖傳言俞氏家族二位身份顯赫的成員被害,此事只能是歡喜門此等實力與四大名門相當的魔教所為??峙陆蟼鞯钠缴借疑搅粞浴彩撬麄兏缸佣藬y手留下的假消息!目的顯而易見,一開始他們便是在針對歡喜門、并擴大魔教與正道之間的矛盾!有可能……俞氏父子早就看出歡喜門中混入了jian細!即便猜測落空,能趁機推倒歡喜門也不失為一件好事?!?/br> 傅修遠聽得直吸氣,曹勁岳搖頭嘆道:“俞氏父子樂善好施,俞清聰少主為人溫和親切,沒想到……心思竟然如此深沉!野心竟然如此邪惡!不……這算不得邪惡,只是如此算計,會牽連無辜百姓死傷,實是不該!” 其實,初聞俞氏父子被害時黑長老大吃一驚,他知道漓肅便是俞清聰之胞弟,便慫恿好奇心旺盛的鐵槐幀去看看,漓肅自然會跟著去,同行的還有玫雯這名黑長老的親信。同時黑長老以書信聯絡武氏內鬼,讓打算奪權篡位的武澤林派人攔截侄子武昭一行,實則是想讓俞升錯過比武大會,免得歡喜門徹底暴露。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鐵槐幀不但沒能阻攔俞升俞清聰二人,反而隨他們一起走了!若俞清聰與正道成功匯合,他必然會將歡喜門策劃攪亂江湖這口大黑鍋死死扣在歡喜門頭上,于是黑長老讓玫雯向門主鐵度仁說是鐵槐幀要調兵去平山,不料大夫人蕭潾潾機敏多疑,察覺玫雯話中有詐,將玫雯當作叛徒殺了,鐵旭勝護母心切便把殺人一事獨自攬下,并設計趕鐵槐幀下山,免得他被母親懷疑殺害。雖說玫雯確實從一開始便不屬于歡喜門舊部,而是掌明燈之門徒。 受騙去攔截俞升的鐵槐幀不知內情,他其實也是被枰山平山的同音字給騙了,還自作聰明以為蓮姬長老想把眾人引上平山以免得武林正道來打擾她復仇,更不知留下紅門的小師妹是蓮姬手下疏忽所致,根本不是什么計策。長老們并未告知他,蓮姬復仇的時間是蒙大夫給的。歡喜門各地繡坊也充當情報交流所之用,黑長老早知道武澤林要謀反并已經定下時間,蓮姬復仇的日子就在武氏滅門案前后,作用自然是為擾亂武林人士的判斷。以及紅門高層為何乖乖跟蓮姬去枰山?其實是紅門高層早已先應蓮姬邀約去了枰山與蓮姬會面,而后蓮姬率人入侵紅門,屠殺實力弱小的門徒,報了當年紅門顏霏雪掌門牽連蓮姬所住小村無辜村民的大仇。 太子諸顯此時根據所知情報推測,白氏后人與掌明燈叛徒原本只想利用武氏內訌與紅門和蓮姬一族的舊怨來削弱四大名門之實力,但這些計劃都因他們還未能完全融入歡喜門而不得不瞞著部分歡喜門門徒,導致身為歡喜門舊部一派的蕭潾潾及其子女包括鐵槐幀、與被音四娘故意置于事外的漓肅等人毫不知情。 而身為正道一系、并同時掌握多方情報的俞清聰則更能主導全局,從他父親口中,他早知凌宗同可能詐死,通過觀察來肯定自己的猜測,打聽到武氏內部分裂的情況和紅門與魔教之舊怨,將二者結合起來,以幾乎不能輕易確定事情真相的線索來斷定武澤林必然能狠心到去屠殺兄長家族的親人??梢娪崆迓斈懽又?,實在令人毛骨悚然……然而他將歡喜門從地下翻到地面曝曬,究竟還有何目的? 俞清聰與漓肅從石窟中走出,漓肅問道:“還能追上么?” 俞清聰笑答:“來得及?!?/br> 二人駕馬前往村口,發現小店門前橫七豎八倒了十具尸體! 漓肅驚道:“是誰在酒肆門口斗毆?七個是歡喜門侍女,看衣著,應該是大夫人手下功夫淺薄的新弟子……那邊三個男子又是什么人?” 俞清聰策馬上前,看一眼其中一人的尸體:“二弟,你還記得我們上平山前暫時歇腳的驛站么?那漢子身邊帶著的,便是這位,在驛站當個假掌柜。被鋒利武器一下割了喉嚨,附近還有抻直的鐵線……” 漓肅問:“牛隊長跟大夫人她們打起來了?” 俞清聰笑道:“是打起來了,但恐怕不是內訌。你不覺得奇怪么?那漢子正直得很,站立時雙腳微微錯分……這可是國家正規士兵的習慣動作?!?/br> 漓肅茫然搖頭:“恕我駑鈍,我沒能瞧出來……”停頓一下,漓肅接道:“難道牛隊長是朝廷暗子?” 俞清聰點頭道:“只有這個答案。走吧,他們應該就在附近?!?/br> 果然如俞清聰所想,太子一行四人就在村口樹林里等待天色暗下來再進山查探,見俞氏兄弟兩人駕馬前來,傅修遠臉色越發冰冷,曹勁岳神色也稍顯尷尬。太子卻依舊春風滿面,遙遙喊道:“二位終于來啦!阿升他呢?還好么?阿槐弟弟不來見我,是還生我氣么?” 俞清聰笑道:“殿下您可別誤會,阿槐性格沖動,一時憤懣無處發泄,才冒犯了您。也并非還在生氣才不過來,他陪著阿升療傷,今夜便暫居他的秘密藏身所了?!庇崆迓斣捔T,拱手道:“各位想必已經有所猜測,事實到底如何,我們還需關起門來說?!?/br> 與此同時,泰極峰上歡喜門內已吵翻了天。 大夫人蕭潾潾大步走進大殿內,一路走一路揮袖撩翻花瓶雕像高腳凳太師椅,面色鐵青、暴跳如雷,人人見了無不退避三舍,誰也不敢上前安撫。 蕭潾潾邊走邊罵:“鐵度仁你個老不死的!任他們鬧到我歡喜門山下來也不管管!你馬上派人下去活捉了太子和那個傅王爺!老娘今日非把他倆剝皮抽筋不可!” 鐵旭勝就站在大殿門外,雙臂抱胸,面色平靜,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還有那酒肆老板娘!她憑什么攔我!我身為歡喜門前任圣姑、還是現任掌門夫人!她憑什么!你也要處罰她!把令牌給我!” 三少爺鐵芝平匆匆從側房趕來,他顯然是還未做完功課,手中還抓著一支毛筆,玄色衣衫上留著一灘尚未干涸的墨漬。他急忙上前攔住自己生母:“娘親您做什么呢!爹不在大殿上您喊也沒用啊……” 蕭潾潾轉頭,柳眉倒豎,呵斥未成年的兒子:“回去學功課!大人的事你少摻和!” 鐵芝平撓撓頭,轉身要走,卻見門口來了一個人。 那人一頭黑發梳得整整齊齊,挽了個婦人發型,一身清新淡雅長裙,穿一件無袖綠色緞面小褂。婦人相貌并不出眾,但氣質落落大方。 蕭潾潾見那人來,深吸幾口氣平復心情,對那人道:“阿蕊,跟教主說有人欺負到咱們歡喜門來了,他今天必須把調兵令牌交給我!” 來人便是鐵度仁收的妾,名喚阿蕊或是蕊兒。阿蕊輕輕搖頭,一手平放在面前,另一手做動作,又比劃幾個手勢。 蕭潾潾看得懂她的手語,反駁道:“如此當個教主還有沒有臉面!” 阿蕊搖頭,牽起鐵芝平的手,轉身離開大殿,殿內只剩蕭潾潾一人獨自生氣,鐵旭勝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而鐵旭勝此時更在乎自己父親到底在哪?知不知太子王爺已經打到山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