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藍旬抖了一下身子。 奇怪,真的太奇怪了。之前是一連串的驚嚇,讓他來不及回神,現在冷靜一點,開始覺得不對勁。 這一切都太詭異了,自己幾乎是想到什么,就馬上會出現什么。 巧合吧……怎么可能…… 他回頭看了看那個石室,自己躺過的那個角落,那個半透明的圓形物體還在那里,另一條通道和頭頂上的那個口也沒有變化,但是……總有一種被盯著的感覺。 這種若有若無的視線讓藍旬覺得,他的頭發絲都被看的一清二楚…… 源自內心的恐懼他不敢再看那兩個黑乎乎的地方,趨光的本性讓他自發的走入通道。在隱約觀察到通道另一端更加明亮后,藍旬更是加快了步伐。 但漸漸的,他的腳步放慢了,喘息著,呆呆的看著面前的,跟自己家里那間屋子擺設一模一樣的房間!他僵硬的轉動目光,看了一眼地面的影子,再看向窗子的方向——就連上午陽光照進來時影子的位置都一樣! 藍旬確實一直在心里暗暗的想念著家,想回到自己的房間,把自己埋在被子里,睡一覺,再醒來發現這一切只是一個夢…… 雙腿開始發軟,他背靠著石壁,慢慢的滑下,跌坐在地上。 藍旬無力的看著對面的石壁,絕望的算著大概要撞幾次墻才能了結自己。 他的雙手捂上臉,把整個頭部壓在膝蓋上,眼淚從指縫和手掌邊緣溢出,身體大幅度的抖動。一切都是假的吧,他想回家,他想母親,他還想跟隔壁的小女孩偷偷分糖人…… 他要離開這個鬼地方?。?! 突然,有人點了點他的膝蓋。 藍旬以為是錯覺,沒抬頭。 看他沒有反應,那個人又點了兩下。 藍旬把頭抬起來,面色不佳的沖著那人吼道:“誰!”語氣之兇狠,仿佛就算是剛才那個嚇他的怪物來了,他也能給他來兩拳。 待看清了來人后,他的表情就變成了不可置信,語氣也軟化了下來。 “秋思,你怎么會在這里?”藍旬坐在地上,仰起頭仔細的打量著自己的朋友。 從頭頂到腳面,沒有任何異常,表情不僵硬,面色也很正常。 但是面前的女孩沒有說話,只是眨著眼睛看著藍旬。 “秋思?你是秋思嗎?”藍旬猶豫著想要站起來。但是經過一系列的驚嚇和折騰,他的腿已經軟的站不起來了,只能勉強扶著身后的石壁。 “秋思是你嗎?怎么不說話?”藍旬放開扶著墻壁的手,試圖向前邁。 下一刻,黑暗席卷了他的世界。 他又昏了過去,因為長時間的緊張,疲勞,精神緊繃和饑餓。 被藍旬稱作“秋思”的姑娘沒有表情的伸出手接住了藍旬,然后用著一個不屬于十三歲小姑娘的力氣半抱著藍旬把他往面前屋子里拖。 這自然不是藍旬熟悉的那個秋思,這只是神為了方便接近藍旬而從他記憶里隨便找一個人幻化成的模樣。 藍旬因為長期缺乏營養,身體輕飄飄的,身高也不高,連只有十三歲的秋思都長到與他眼睛平齊的高度。而且從被叫醒到現在滴水未進,又經歷長時間的驚嚇,能堅持到現在已經很不錯了。 這些事情,那個蝸居在自己的世界里億萬年不怎么與其他物種接觸的神當然不了解,但這并不妨礙祂從已得的人類記憶里翻找出解決問題的可行辦法并再次抓個苦力。 “弄點人類能吃的回來?!钡k在空氣里隨手一抓,手中就突然出現一團雜亂的滴著水的藍色水草。 水草抖了抖,從里面抖出幾條小魚,落在地上,掙扎了一會就翻白眼了。 “人類的記憶里沒有生吃魚的場景,給我找他能吃的回來?!钡k把手收緊,水草抖的更厲害了,祂想了想,學著人類的樣子不太熟練的威脅道:“你剛才就把他嚇到了,如果你再找不到他能吃的,我就把你身體里那個章魚吃了?!?/br> 話音剛落,水草就消失了。 祂轉身盯著床上的藍旬。 藍旬的臉色蒼白,嘴唇干到起皮,眉頭皺緊,呼吸急促。人類的記憶很明確的告訴祂,藍旬的狀況很糟糕,但祂沒什么應對的方法。 祂不是為了解決某個種族的疾苦或降下災禍和苦難去折磨他們而誕生的,祂沒有人類話本里那些特殊的能力,只是不同世界共同在一個宇宙下運轉不可或缺的一環。祂永遠生活在沒有時間計量年歲,沒有春夏秋冬交替,沒有日升月落的環境下,也從不俯下身子體味某個物種的悲歡離合。 所以祂只能學著記憶里關系親密的人類的樣子,笨拙的去牽藍旬的手,躺在祂的身邊。 祂的手幾乎沒有溫度,相比之下,藍旬的手簡直可以稱的上灼熱。祂靜靜的躺在那里,暫時借用的殼子的眼神沒有焦點。祂感受著陌生的溫度,這種源源不斷的熱度似乎可以融化祂。 祂第一次開始回憶那些死掉的祭品。那些穿著紅衣,打扮精致,表情永遠凝固的祭品。 就算那只是數不清的尸體,但也仿佛帶著些許的溫度,給祂的回憶蒙上一層陌生的暖色。 祂以前從來不會在意這些事情,送下來的祭品死了,那就死了,祭品每年都有,死了還有,就算這個物種滅絕了還會產生其他的物種,就算所有物種都沒有了,祂也一樣獨自可以漂泊在茫茫的混沌宇宙中,不需要任何陪伴。 但那個只比祂晚誕生少許時間的海草自從找到那只章魚做另一半以后,拋棄了漫無目的漂在海上的愛好,兩個人不僅合體了以后再也沒分開過,還隔三差五的在祂面前炫耀,甚至嘲弄沒有一個祭品活下來的自己。 這個水草和章魚之間洋溢的氣氛,是被很多物種定義為“愛”“幸?!钡臇|西。 這種東西真的那么神奇? 祂收回思緒和目光,轉頭看向藍旬的側顏。人類的那些記憶和情感又開始逐漸浮現。 祂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藍旬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