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春節天氣不好，時陰時雨，就沒天晴的時候。陳柏屹自從那天見過方明宇之后就更加少言，終日抿著唇，目光低垂，像是在出神也像是在深思著什么問題。林逸成偶爾會蹙眉看著他嘆氣，但更多的是無奈，知曉兩人關系之后，林逸成想起方明宇的目光更是復雜。

    自瀆那件事在陳柏屹心里像是個烙印，深深地打在他心上，久久無法遺忘。不是因為那種色欲的沖動讓人難忘，而是他想起了方明宇與別的女生接吻，方明宇和背著他與別人約會，他想起了太多耿耿于懷的事情。

    他說不要介意，其實一直記得。

    這些事情就像漂浮在灰藍色大海的浮木，終日沉沉浮浮，找不到靠岸，懸在心尖里，撞到心邊覺得疼又感到膈應。他為這樣的自己感到害怕。

    外頭又在下雨，下得很密很大，雨聲響亮嘈雜，似乎要把陌路人的傘都掀翻。林逸成沉默地吃著外賣，嚼著嘴里的炒蛋，安靜了幾秒，最后還是提議道：“兄弟，咱倆回桂城吧?！?/br>
    他說的是“回”，而不是去。陳柏屹喝著皮蛋瘦rou粥，味道剛好，卻微微蹙眉，嘴唇輕抿，像是不情愿，但沒說什么不同意的話。半晌，他回答：“行，后天出發吧。我這兩天收拾收拾?！?/br>
    其實這話說得半真半假，陳柏屹這兩年在臨城沒待多少時間，兩年時間下來可能待了連一個月都沒有。真要收拾東西其實也沒多少，頂多就是看看這舊街舊巷有什么變化，看看那個喜歡的人會出現在什么地方。

    何必呢？林逸成忍不住想問。

    但他沒問出口，只是“嗯”了一聲，然后繼續咀嚼那塊早已沒了味道的煎蛋。

    午后，雨下得小了點，陳柏屹撐著傘出了門，踩著籃球鞋，雨水很快就打濕鞋面，就連厚襪子邊也被濡濕了。他毫不在意，往老城區走去，那是一片老街區，裝載著過往的記憶。

    是方明宇和他的過去。

    那時候方明宇看他不順眼，總是明里暗里欺負他。陳柏屹一開始不計較當然是假的，后來也作罷了，再后來，他護著這個弟弟，卻橫生出幾分錯亂的心思，想對他好，想讓他好好長大不受傷害。那會兒方明宇愛在這邊兒買冰棍條吃，含在嘴里喊著一幫哥們兒一起玩，像個小混子一樣到處溜。

    又因為家里關系不好，遲遲不回家。方凡和何揚忙著生意總是不看孩子，往往只會有陳柏屹怕他太晚回家找不著路要么就是被人抓了，這死小孩不讓人省心，現在也讓他費心。

    雨水又漸漸大起來，人流減少。老舊的小賣部招牌都掉漆了，“劉婆婆小賣部”這幾個字從以前掛到現在，前面三個字還是新的，像是今年又刷過漆，而后面倆字卻淡得看不見影兒了。陳柏屹走進去，里頭的小妹在玩開心消消樂，游戲聲比雨聲還要大，他自覺地從冰柜里拿了個香芋味五羊牌甜筒，掃碼付賬，小妹全程沒有抬頭看他一眼。

    只有那零錢到賬的聲音響起。

    他又想起了方明宇那吵吵鬧鬧的聲音——哥！四塊五！

    他說結束吧，說到此為止吧?？蓪嶋H上，真正放不下的人，也是他。他很想沖過去找到方明宇抱住他，可他也失去了再次擁抱他的勇氣。

    雨勢又變大了，陳柏屹撕開甜筒外包裝吃著，好冷。

    他舔了一口巧克力和冰淇淋，只覺得冷，還嘗出些許苦來。

    他頭一次，想在雨天抱住方明宇，告訴他，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