臟兮兮的，沈棠想。

    巷子里那只滿身泥水的野狗全身的毛都貼在身上，勾勒出并不好看的，皮包rou骨頭的形狀，顯得狼狽而猙獰。

    并不顯眼，被漣漣的雨水一起覆蓋在灰色調的街道上。也并不出聲，不凄厲的亂吠，也不哀哀地低叫。

    它趴在那里，幽幽地注視著每一個過路人，漆黑的瞳孔里有獸類純粹的漠然。

    對于動物來說，人類也只是一種背景環境，有時候可能轉換成危險，有時候也會帶來一點好事。

    沈棠不是個同情心泛濫的人，他只是比旁人有更多莫名其妙的想法——少年人背著書包，打著一把印滿廣告的贈品傘，只在路過巷子時漫不經心地一瞥。

    他好像看見那只狗的右前腿在流血。但這也和他沒什么關系。

    ……

    暴雨已經下了三天，風刮在窗戶上發出嗚咽般的響動，學校停了課，陰沉潮濕的天氣讓家里的被子發出一股淺淡卻讓人心煩的霉味，沈棠坐在餐桌前，胃口不是很好地撥拉著碗里的面條。

    門是這個時候被敲響的，與其說敲，不如說被撞了一下更恰當。沈棠聽見這咚的一聲，不期然想起來恐怖故事里自己彈起來撞門的頭顱。

    因為和那個故事里一樣，他在貓眼里也沒看見人。安全教育告訴他不要開門，沈棠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正準備當做無事發生回房間去，突然聽見門外傳來一聲小小的嗚咽。

    沈棠打開房門，看見那只要死不死的狗癱在他家房門前，右前腿上的傷口明顯結果二次撕裂顯得更長和更深，因為感染而流著膿水。倒是整只狗不是很臟了，能看出黑是它原本的毛色而不是污垢，脖子附近還都有一圈白，看起來像是戴了個天然的枷鎖。

    應該不是有人給它洗過澡，不然愛心人士不可能不給它處理傷口。那就是這狗自己把自己清理干凈的……沈棠想了想外面滂沱的大雨。

    近了看時，這狗體型并不算小，雖然看不出品種但多少應該有點牧羊犬的血，若是喂的好長些rou，說不定都能把人撲倒。

    見少年開了門，野狗很上道地又低聲哀叫了兩句，像在撒嬌般盯著沈棠，已經半干的毛也能看出一點蓬松的意味來，倒是……不丑。

    沈棠沒有養狗的打算，他從來不準備養寵物。少年單手扶著門和狗對視了三分鐘，到底還是嘆了口氣，將門大打開，招呼它道：“進來吧?！?/br>
    狗略微有了些精神，向門檻踏近了兩步，突然又對著里面白的發亮的地板頓住了，反倒有些退縮地“嗚……”了一聲，趴在門口不動了。

    沈棠只當它警惕心強，畢竟野狗就少見親人的，也由它盤在門口，拿了把傘準備去附近寵物醫院買點藥和繃帶來給它包扎，結果他都走到樓下了，一摸口袋才發現自己沒拿手機。

    他不像同齡人那樣機不離手——準確來說，他對電子設備都有些莫名的隔閡和生疏感，落下手機也不是一次兩次的事了。

    但支付的時候還是得用的。沈棠蹙了蹙眉，翻折回去拿手機，剛爬上四樓，就看見一道白色的身影正在自家門前耀武揚威——那是附近小有名氣的一只網紅流浪貓。

    它成為網紅的原因是，不止一個人錄制和上傳過它在方圓十里打遍天下無敵手的視頻，這只被廣大網友叫做阿白的貓長的虎背熊腰，整一個貓中呂布。

    然后沈棠眼睜睜看著方才還蔫了吧唧好似命不久矣的大狗面對阿白的挑釁一躍而起，速度疾如雷電，借勢把阿白按倒在地，氣都不喘就是頗具技巧的一通猛揍，氣勢洶洶把這當地一霸打的落花流水哀嚎連連，雖然一條腿受傷，也沒有上嘴咬，但完全不影響它發揮自己的武力值。

    阿白很快就夾著尾巴試圖逃跑，但大狗面狠心黑，硬生生將它所有撤退的路線全部堵死，抬起爪子對著阿白臉上拍，一巴掌掀的阿白在地上翻了個跟頭。

    沈棠挑了挑眉，這狗人前人后竟然還有兩副面孔。

    正當大狗準備乘勝追擊的時候，沈棠低咳了一聲。這條裝病的大狗很人性化地僵住了，啪嘰一下癱倒在地上假裝自己氣息奄奄，喉間還發出一連串小聲哼哼。

    阿白沒弄清楚情況，阿白狐疑地看了倒地不起似乎正虛弱的大魔王一眼，被那雙黝黑的瞳孔嚇了一跳，唰地消失在樓道里。

    沈棠啞然失笑。他不經常笑，哪怕笑起來也只是唇角微勾，弧度并不明顯，氣息卻柔和下來。

    “沒看出來啊，”他說，“你這不是挺精神的么?！?/br>
    這下大狗連耳朵也緊貼在了腦袋上，好像聽不見就是無事發生。

    沈棠冒雨出去給它買了藥和繃帶，被風刮的幾乎分不清東南西北，回來拖著沒有掙扎但還在裝柔弱的大狗進了浴室，給它全身仔細搓洗了好幾遍，又給它用了內服外噴的去蟲藥——開玩笑，狗自己洗過的澡那能叫洗過了么。

    原來是個男孩子。他搓到下腹下面的時候想。

    沈棠發現這狗和自己想象中一樣乖，讓抬哪只腿抬哪只，進了池子也不亂揮爪子，聽話聰明的都不像只狗了……但建國后不準成精。

    就連他處理那塊傷口擠里面膿液的時候，它也沒有表現出反抗的意思，只趴著小聲哼唧，眼皮耷拉著顯得很沒有精神。

    沈棠拿吹風機烘干它的毛毛，毛絨絨掩蓋了它干柴一樣的體型，現在它顯得蓬松漂亮多了。

    沈棠在它面前打開一個從寵物醫院里順便買回來的狗罐頭，大狗卻不吃，反倒先拿頭來蹭他的腿。

    沈棠沒有養狗的打算，他從來不準備養寵物。但他伸手摸了摸這只狗子的頭，覺得收留對方到傷勢痊愈沒什么問題。

    “這幾天就先叫你小莫好了?！鄙蛱哪罅四蟠蠊返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