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信傲雪梅槍 / 戰損小將軍
“阿信來的這么早呀,今天怎么就你一個人?” 說話的是一位打漁的老婦人,她在岸邊收著漁網,笑的很慈祥。 她看著身邊清朗俊秀的年輕人越看越滿意。 就是不知道婚配了嗎,家中可有妻室,她起了說媒的心思。 “嗯,他今天沒起得來,婆婆我來幫你吧?!?/br> 阿信身上不過是最普通的粗布麻衣,這是專門打漁的時候穿的,衣服上還有補丁,線條歪歪扭扭,縫補的人手藝不怎么樣。 但這些也絲毫掩蓋不了年輕人骨子里的矜貴,舉手投足之間的風骨。 “好,好,麻煩了,真是個乖孩子?!崩掀牌庞侄嗨土怂麕讞l魚,“這些給阮先生吃,上次他給囡囡治病我們一直很感激他,還沒來得及好好道謝?!?/br> 聽起老婆婆提起阮先生,阿信眸里多了些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笑意,“好的婆婆,我中午就做給他吃?!?/br> 一想這,他手上的動作都快了些,好像恨不得馬上飛回去見到那個人。 阮池還在睡覺,阿信提著一筐魚腳步放輕地推開小院的大門。 他隨后把魚放水里養著,打算這幾天吃新鮮的,剩下的準備晚點做成魚干。 他又輕手輕腳的去廚房做好了今天的早餐,放在鍋里溫著,才去叫醒屋里的人。 “先生,快起來,五更已經過了?!?/br> 床上鼓起一大團,阮池把自己整個人都埋進了被子里,臉都不露出來,無言地拒絕著被喚醒。 阿信見怪不怪地把人連同被子一起抱在懷里,“再不起來我像昨天一樣親你了哦?” 懷里的“蛆蟲”開始掙扎,“放開我?!?/br> 聲音悶悶的,還有些委屈,“你先出去,我換衣服?!?/br> “好?!卑⑿抛约哼^癮地親了被子一口,出去把碗筷擺擺好。 阮池起來后,做賊似的把自己換下來的褲子混在一堆要洗的衣服里,然后又聞了聞被單上有沒有什么奇怪的味道。聞了好一會,實在沒聞出什么才歇了要把被子也拿去洗了的心思。 仰天長嘆,阮池洗漱完,心不在焉地吃完早飯,主動開始洗起了衣服。 阿信覺得很反常,也不是他平時不洗吧,就是自從自己把家務全包了之后,阮先生做這些事的時候屈指可數。 很反常。 “我來吧??!卑⑿乓娙畛匾咽掷锏囊路隊€了。 “不不不不用!”阮池反應激烈,他把手里的衣服一把浸在水里,水花濺起,撲了兩人一身。 阿信見人鬼鬼祟祟的,掩蓋著什么東西,隨即一想到昨天和今早的事情,心下有了判斷,默不作聲地走了。 阮池的最后一絲顏面算是維持住了。 回想起那天,他在尸骸遍地的戰場上把人撿回來的時候。 要不是看到他稍微動了一下手指,阮池可能就直接忽略過去了。 古代的戰爭是用冷兵器的,刀槍斧子,隨便一斬下去就是一塊rou掉在地上。有些倒霉的,一下子少了腿和胳膊的。 還有的直接犧牲在戰場上。那些能活下來的,也算是某種程度上的幸運。 被阮池撿到的阿信更是幸運之中的幸運。 阮池從來沒過問過他的身份,即使那天是他親自把那身不同于普通兵卒的鎧甲清洗干凈,收好。 那身鎧甲直到現在還放在柜子里。 阿信呢,他也并不希望阮池知道他的身份,他寧愿在這難得的時光中,做一個安穩的普通人。 兩人心照不宣。 是夜,阮池在書桌前寫著紅紙對聯,不過煤油燈太暗了,他寫了一副之后發現眼睛都看花了。 他拿起對聯放在燈下看了看有沒有筆法錯誤的。 身旁來了一人,“阮先生寫的什么?” “自己看!”阮池敷衍道。 說完,身旁的人離他更近了,整個人都要貼在他身上。阮池都聞到了對方剛剛沐浴完身上的皂角香氣。 人倒是乖乖低著頭在看他寫的字。 可心里想的什么就不知道了。 阮池聽到他說:“先生這個字寫的好極了,書法大家也不為過?!?/br> “哦?!比畛夭粸樗鶆?,檢查好后收起筆墨。 身旁的人不讓,“先生可以教教我寫字嗎?” 阮池手一頓,“明天……“ 但后面拒絕的話語被對方可憐兮兮的表情堵回了肚子里“去再點一盞燈?!?/br> 阮池沒有教過任何人寫字,可他現在卻仿佛育人教師,從握筆到下筆,每一個步驟都一步一步的示范教學。 燈光昏暗,墻上是兩個重疊的身影。 阮池握著少年溫熱的手,在宣紙上一筆一劃地寫了四個大字。 “傲雪梅槍?!卑⑿庞X得很有意思,他念了出來,“先生這詞有何意義?” 兩人對視,阮池還抓著人家的手,氣氛憑空多了些旖旎。 阿信也莫名覺得阮先生今天眼里多了些意味不明的東西,但結果阮池只丟下一句“……改天再說?!?/br> 然后把筆一丟,就果斷睡覺去了。 阿信也跟進了被窩,他不依不饒的問:“先生為什么說改天再說呢?” “你為什么不能明天再問呢!” 被窩里躺著兩個人,溫度不斷上升,阮池覺得熱了,他探出一條腿,剛接觸到泛著涼意的空氣,就被人嚴嚴實實地把被子蓋好了。 “很熱?!比畛氐?,他又把腿伸出來,這次還多加了一個胳膊。 “三月的天不能著涼?!卑⑿抛灶欁缘挠职驯蛔咏o人蓋好,“先生你知道你晚上睡覺多會踢被子嗎?” 開始數落他了。阮池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阿信手臂被阮池當了枕頭,他一攬,就能把人攬在懷里。 煤油燈還亮著一盞,阿信可以看清阮池的表情,像一只傲嬌的野貓,面上懶得聽他說話,卻還是乖乖的蓋好了被子。 “先生好可愛?!卑⑿牌似畛氐哪?。 然后他的手被打了一下。 “你還要跟我睡到什么時候!” “最近有些好轉,估計快了?!?/br> “那我早點把隔壁屋子收拾出來,你以后就睡那邊?!?/br> “嗯,都聽先生的?!?/br> “你手往旁邊放點???嗯??阿信?……信崽子?” 睡著了啊。 阮池聽著對方沉穩的呼吸聲也很快的進入了夢鄉。 —— 今晚阿信發病了。 少年顫抖無助地蜷縮在角落里,發瘋一般地念叨著一些人的名字。 他身上全是冷汗,眼睛沒有焦距地盯著地上,雙手捂著自己的耳朵。 他嘴里念的那些…… 阮池知道,那是他曾經在軍營里死去的一個又一個的戰友。 第一次發病是在救他回來沒有多久,身上的傷口還在發炎,他就要自殘式的把自己的傷口剜開。 他說他瘋了,讓阮池不用管他。 可阮池知道,這不過是戰后幸存者綜合征,創傷后的應激反應。 阮池不但管了,還日日夜夜照顧了他很久,用了各種辦法,對方和他一起睡的時候會減緩發病的頻率,這也是方法之一。 這段時間一切都風平浪靜的,讓阮池都差點忘了對方的病不定時的就發了。 他稍微靠近縮在床腳的阿信,握住他的手。 “別怕,他們不是死了,只是去保護其他地方了,他們的靈魂還在,是不會消失的?!?/br> “……真的嗎?”小將軍的聲音帶著哭腔,“李子文他說過他母親還在等他回家,岷哥的妻子都要生了,知道他戰死的消息,難產去世了,一尸兩命啊…他還說過以后孩子出生要認我做干爹…阮先生,我不想記得,可是我為什么記得那么清楚?!?/br> “我不想記得這些事情,可他們一個一個的死在我的面前,先生你知道嗎,他的半個腦袋都被砍開了,白花的腦漿就這樣濺到我的臉上……我好沒用,沒能救下所有人?!?/br> 阮池擦去他的眼淚,抱緊了這位小將軍:“你想保護他們,他們也想保護你呀,你救了很多百姓還記得嗎,我們那天看到,那些難民因為戰役勝利,有家可以回了……?!?/br> 阮池抱著人輕聲安慰著,沒有絲毫不耐,直到對方情緒平復了下來,跟他道著歉。 “對不起,我又犯病了?!?/br> 阮池嘆了口氣,“這不是病,是你心理壓力太重了,不過我們慢慢來?!?/br> 他無法想象一個不過十七八歲年紀的男孩,經歷了數次戰場的生死鏖戰。他痛的時候,苦的時候,都是怎么熬過來的。 阮池是打心眼里疼他。 即使他還有事瞞著自己。 “把衣服換了再睡?!比畛叵麓踩フ伊松硪路o他。 “嗯?!毙④娊舆^,他沒有要避開的意思,直接在阮池面前換著。 身上一道一道的傷疤暴露在阮池視線中,雖然他看了無數次,但每次都不禁皺著眉。 “這里還會不會疼?”阮池摸了摸他背部的一道傷疤,這是不就前的新傷,疤痕還是粉色的,皮膚還沒愈合好。 “不疼了?!毙④姴挥X得這有什么,他已經習慣這樣的傷疤。 “嗯,再睡會覺,我困死了?!?/br> 見人換好了衣服,阮池往外頭一看,才發現天都快亮了。 “今天不去打漁了,那些魚夠我們吃好幾天的,可以多睡一會?!毙④娭匦绿苫乇桓C里,他躊躇道:“我想抱著先生可以嗎?” “可以?!?/br> 先生答應的好快,是因為他今天發病了所以才這么讓著他嗎。 他如愿以償地從背后抱著阮池,又躊躇道:“那我能吻先生嗎?” …… 一時沒有回答,小將軍又想道歉的時候,捕捉到了一聲細微的應答。 他把人轉過來去親的時候,才看到阮池的臉不知道什么時候紅了,閉著眼睛,睫毛微顫。 好可愛。 小將軍先是親了親阮池眼尾的淚痣,然后滿目深情地捧著他的臉吻了上去。 阮池回抱住了對方,主動加深這個吻。 濕軟的舌頭互相交纏,兩人吞咽著對方的津液,吮吸著舌尖。 阮池被情意綿綿地吻到發軟,呼吸困難,雙手搭在對方的肩上,輕推著。 “唔、你別咬我舌頭!” 他的口水全被人吃到嘴里,那根舌頭還要往嗓子里鉆,刺激著阮池眼睛都起了淚花。 小將軍不肯放過阮池的每個表情,他勾著阮池的嫩舌,勾到自己的嘴里,用牙齒輕咬了一口。 在人想逃的時候,又安撫似的舔了舔口腔上顎。 這種迷幻又親昵的親吻阮池總覺得不太對勁,他被勾起了一些身體反應。 他往后挪了挪身體,膝蓋頂過去。 但小將軍不樂意了,他巴不得兩個人貼的一點縫隙也沒有,他把人禁錮在懷里,坦蕩地展示著自己同樣起了反應的部位。 阮池罵了他一句,他還說:“不止今天是這樣的阮先生,昨天,前天。甚至很早之前,只要抱著你,它就會疼?!?/br> 屋里很安靜,阮池能聽到自己或者是對方的心跳聲,跳的很快,很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