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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日。狀況良好。猜測。溝通。蜂蜜牛奶。希望。銀色希望。六。蠟燭。氧氣。時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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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無夢。一日無事。

    也許心理醫生的建議確實有效。那個被命名為“阿列夫”的怪物沒有再打擾他的夢境。

    一切安好。

    瓦格恩走進控制室，準備和西里斯進行晚間總結。

    啪！

    黑暗中，一聲動靜在耳邊炸開。燈光亮起，艦長嚇得整個僵住，渾身緊繃：出了什么事！

    他收回剛才“一切安好”的判斷——

    “六周年升空快樂！”

    幾個不同聲音喊道，毫無默契，但異常響亮。手拉禮炮炸開的彩帶紙屑落到艦長頭上、身上。

    瓦格恩后知后覺想起來，在西里斯標記的日程上，今天是他們進入太空的紀念日。

    船員們在冷凍艙一起沉睡了五年，這是他們蘇醒后共事的第一年，也是漫游者五號執行奧德賽計劃的第六年。

    “我們知道你最近壓力很重，老大?！?/br>
    頭戴銀條紋尖帽，領航員把一個五顏六色的紙盒遞給他。

    “所以找了個非工作時間——”她刻意強調，“——辦派對，放松一下?！?/br>
    瓦格恩接過紙盒。

    他收到一個新的馬克杯，乳白色，上面是藍色字母：THE　BEST　CAP

    “送給我們最好的艦長！”琪雅喊道。

    女孩們歡呼起來。

    “……謝謝?！?/br>
    他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這樣回答。

    在宇宙帶來的無盡孤獨面前，漫游者五號成員彼此建立的聯系比他預期得要深。

    “艦長看上去快哭了?！笨ɡ纤剐χf。他也帶著銀色尖帽，換了一副兩個6組成的紅框眼鏡。

    梅芙含著紙哨，吹氣讓它鼓起來。她臉頰微微脹起，長長一節彩紋塑料，好像某種昆蟲能伸縮的口器。

    心理醫生帶著塑料玫瑰花頭箍——大約是被女孩們強迫的——金色頭發攏在耳后，露出光潔的額頭。這幅打扮和他平時工作形象大不一樣，多了某種不真實的光環，仿佛油畫中走出的貴公子。[br]

    科學官和他對上眼神，露出一個微笑。

    “蘭德爾博士提的主意，”琪雅說，“露比和卡拉迪斯cao作的3D打印機，我和梅芙設計的logo?！?/br>
    “還有西里斯?！惫こ處熝a充。

    “還有西里斯?！辩餮耪f。

    AI快樂地放起生日歌。

    最外圍的杜尚哼了一聲。

    “別看他這副模樣！是他挑的顏色?！辩餮沤野l。

    “主要是原來的紅配綠實在太丑了！”駕駛員喊道。

    他頭發被一根粉色發圈扎起來，也不知道被三位姑娘的懇求和紳士精神折磨了多久，一副屈辱表情，扭過頭，不看瓦格恩。

    “……謝天謝地，現在你終于有個正經咖啡杯了?！弊匕l男人嘟囔。

    卡拉迪斯打開香檳。琪雅一把奪過往外噴射泡沫的長頸瓶，對準不配合的駕駛員。

    杜尚大叫起來。

    雞飛狗跳之中，露比勾住瓦格恩和另一邊蘭德爾的脖子。兩個男人都聽話地矮下身。

    “漫游者五號最棒了！”工程師喊道。

    空了的長頸瓶在桌上打轉，轉啊，轉啊，最后對準了卡拉迪斯。

    “呃……”技術官撓撓頭，“我不喜歡吃菠菜？”

    “噫——”琪雅拖長了聲音，“這算哪門子十五歲叛逆期小男孩的秘密啊，連西里斯都知道你會把菠菜罐頭偷偷放回去?！?/br>
    “那你倒別只說自己談過十三任男朋友??？”卡拉迪斯回擊，“你倒是說說細節??？”

    領航員做了個鬼臉：“這可是我贏得比賽的資本，想的美?！?/br>
    也不知道是誰提議，一群喝得醉醺醺的人（除了蘭德爾不幸酒精過敏）玩起了揭秘游戲。每個輪到的人都需要自曝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直到無話可說，自罰一杯，或者自愿出局。

    瓦格恩本想阻攔這個游戲，畢竟誰知道一群人里有幾個真的能喝。但科學官承諾自己和西里斯將會負責今晚輪值。[br]

    一整年了，他們確實需要好好放松，心理醫生小聲對他說，而且這樣也算是深入了解彼此的機會。

    酒瓶停在艦長面前。

    “我討厭蚯蚓?！蓖吒穸髡f。

    所有人都來了興趣，就連蘭德爾和梅芙都轉頭看他。

    “只是蚯蚓嗎？”琪雅追問，“飛蟲、甲殼蟲都不討厭？”

    “一開始是蚯蚓?！蓖吒穸鹘忉?，“然后是所有線型蟲——我沒法培養釣魚愛好，就是因為我看不了面包蟲的樣子，我覺得很惡心?！?/br>
    “條件反射的泛化?！碧m德爾說，“對象從具象個體擴大到了某種特征?！?/br>
    酒瓶繼續轉動，停在梅芙面前。

    “啊……”她在琪雅催促下才反應過來，慢吞吞說道，“我……我小時候吃過蟲卵，以為它們會從食道里飛出來……”

    大家陷入詭異的沉默，酒精在眾人胃里翻滾。

    “我覺得…今晚關于蟲子的討論就到此為止吧?！弊罱K，杜尚開口，再次轉動酒瓶，“這周電影之夜誰要是想，可以放?！?/br>
    沒人想。就算有，艦長也不會批準——上周的異形已經快把他搞成神經衰弱了。

    “我們說點正常的吧?！笨ɡ纤官澇?。

    酒瓶停在工程師面前。

    臉都喝紅了的女人露出一個迷迷糊糊的傻笑。

    “我啊……”露比拖長了聲音說道，“我想和漫游者五號zuoai……”

    她咯咯笑起來。

    沉默再次蔓延，顯得工程師的笑聲愈發詭異。瓦格恩捏了捏眉心，只想感慨：奧德賽計劃怎么就那么精準地找了一群奇葩。

    過了十幾分鐘，等酒瓶再次轉到瓦格恩面前時，艦長已經喝得有點飄了。

    坐在旁邊的心理醫生發現他腦袋歪過來。

    “你喝得夠多了?！碧m德爾說。

    “血液酒精含量達到臨界值，建議退出?！蔽骼锼辜磿r附和。

    [－我希望你退出奧德賽計劃。[/

    一個聲音突然出現在艦長腦海里。瓦格恩猛地感到憤怒，劇烈得有些無來由。他甚至想不起來是誰對他說了這句話，但他肯定沒有服從。

    酒精放大了他內心這種怒火，讓艦長頭腦發熱。

    [－我不……我不想。[/

    [－……那我們之間結束了。[/

    那個聲音消失。

    “嗯……”

    他暈乎乎地想了很久，終于恍然大悟：“今天還是我的分手紀念日?！?/br>
    凌晨兩點，瓦格恩酒醒了。

    他感到口渴，頭重腳輕，又有些餓，便打算去廚房。夜晚的漫游者五號安靜祥和，走廊燈光隨著人類走過，逐一亮起，又熄滅。

    瓦格恩走進廚房，從冰箱里倒了點牛奶，正準備喝。

    突然，人類余光看到角落里似乎有什么東西動了動——有什么細長的黑影竄了過去。

    片段夢境瞬間又浮現在他腦海里：“阿列夫”躲在黑暗的角落里，隨時會朝他撲來。

    艦長警惕地盯著那里。

    “西里斯?！彼÷暶?，“亮起所有燈?！?/br>
    隨即，整個房間燈火通明。光線讓人不得不瞇起眼，卻令艦長感到很安全。

    “嗷——”

    他聽到一聲嚎叫，工程師從那地方僵尸復活般挺起身，紅發到處亂翹。

    露比狼狽地系好褲子，披上外套，回頭剛想開罵，就看到艦長面色復雜地看著自己。

    “……我以為這里是我臥室?！彼峦律囝^。

    “那距離這里有三個房間?！迸為L指出。

    “好吧，”工程師坦白，“我是偷偷來這里和漫游女士約會的?！彼噶酥缸郎峡堊龅牡案夂王r花，“畢竟今天也是她的生日，你懂?！?/br>
    瓦格恩無法理解，也不想理解為什么對方快把衣服脫光了。

    “這本來是我們的私人時間?！惫こ處熣f，“討厭啦，艦長。我不是在派對上都說了想和漫游女士zuoai嗎？”

    瓦格恩真的不想記起這件事。他差點喝斷片，卻還能記住梅芙和露比的勁爆發言。

    “我……嗯……我是不是也說了什么奇怪的話？”

    艦長想起什么，摸摸鼻子問道。

    問完，他又有些心虛地喝了口牛奶，裝作不在意的樣子。

    “這個我有印象！”露比喊道，“你親了蘭德爾！”

    艦長一口牛奶噴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