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賓很粘人。

    他的本質就是一條狗。

    于是，即使紐因再三強調自己只是去見安德烈，不需要陪同，杜賓也依舊選擇悄悄跟在他后面。紐因沒有辦法，只能讓杜賓跟著自己走了。

    警局的地址在酒吧前面，牛仔們酒喝多了容易起sao亂，聽說是安德烈做了將警局安排在這里的決定。安德烈是個極為能干的警官，上至制服搶劫打架下至找走丟老母雞，有求必應，于是在就職過的城鎮威望都極高。這也是紐因回來之后才了解到的。

    他為自己擁有這樣一個哨兵而自豪。但因為之前安德烈有事，沒能拿到屬于他的那一份項圈，紐因正好又閑，就隨手送過來了。

    就在紐因走到酒吧門口的時候，忽然聽見酒吧傳來了一陣sao亂。他皺了皺眉，往里面望了一眼。

    不望不打緊，一看里面全是熟人。

    黑壓壓的一群人圍著其中的兩個牛仔，被圍著的兩個牛仔膚色都較深，眉眼也與一般的牛仔不同，鼻梁和顴骨都高，其中一個扎著粗黑的麻花辮，而另一個有著一頭辨識度極高的藍色短發，后腦勺留出一撮扎成一個小辮。

    赫然是牛仔小隊里的巫醫鬼舞，和之前曾被他救下過的蛇形哨兵玄。

    這兩人雖然都曾屬于本地，曾經是一個部落的，鬼舞是部落的酋長，但當部落被打散之后他們就分開了?，F在碰到一起，還被一群雙槍幫的人圍起來……

    反正不會是什么好事。

    酒吧內部沒人敢動，沙蛇幫畢竟是一群亡命之徒。紐因推了推杜賓：“去找安德烈！”

    杜賓愣了一下：“可是主人……”

    紐因沒有回頭，朝著酒吧門口行走之間已經悄然將左輪手槍拔出：

    “鬼舞是我哥哥?！?/br>
    杜賓沒有再說話，朝著警局跑去。

    而酒吧的內部，氣氛很緊張。

    “這不是土著么，又來一個??？”雙槍幫的成員靠近鬼舞，看著面前雖然穿著牛仔服卻依舊保留了麻花辮和顏彩的男人。和粗糙的雙槍幫成員的面容并不同，鬼舞的臉不屬于外來血脈，而是純正的本地人，他抿著唇，一雙眼睛黑黢黢地望著對面的人，就像是要把人看透，看得雙槍幫成員暗暗有些汗毛直豎。

    玄呲起了牙，威脅而禁戒地瞪著靠近鬼舞的雙槍幫成員：“別過來！”

    就在十分鐘之前，鬼舞因為看到了玄而跟著進了酒吧。

    可也因為他是牛仔小隊的成員，在人群之中辨識度極高，雙槍幫的人很快地就挑起事來。

    聽到玄的話，立刻就有人想要上前按住玄，但為首的人皺著眉看了看玄，說：“等等?！?/br>
    剛剛的推搡之中，玄的牛仔帽被打落下來。一頭藍色的短發就更加明顯，這是沙蛇幫上任老大的特征。

    “沙蛇幫的前老大？原來你還活著，正好，把你也抓回去……”

    一瞬間，幾桿槍就頂在了玄的頭上。

    鬼舞的瞳仁猛地一縮，幾乎是同一時刻也拔出槍來，對著為首那個人，也不出意料地接著被人用槍頂住了腦袋。

    玄的頭上暴出青筋，緊張地看著和雙槍幫成員對峙的鬼舞，他曾經的酋長。

    氣氛相當緊張，酒吧的老板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就只能縮進了柜臺。

    沙蛇幫就是一群土匪強盜，而其他城鎮的懸賞令上掛著帶來玄的尸體的高額賞金通告，他們對自己的前任老大也毫不留情。而雙槍幫的意味十分明顯，即使他們本身是為了牛仔小隊而挑起事端，也不妨礙他們用玄的尸體賺取一些賞金。

    玄看著面前的鬼舞，他曾經的酋長。

    數年前，他們也是這樣分開的……

    血蔓延了整片大陸，同族被屠殺，外來人在他們的尸體之上搭起火堆。

    他的眼睛在滴溜溜地轉，眼里流露出一抹陰毒的神色。

    該死的外來人。

    破壞他們的部族，強占他們的土地，屠殺他們的同族……

    幾條顏色艷麗的小蛇悄無聲息地從鬼舞的褲管下方鉆出，再靜默而靈活地攀爬到其中幾個拿槍對著鬼舞的雙槍幫成員身上。

    幾乎是同一時刻，酒館內發出幾聲慘叫，接著是一陣混亂。

    “有蛇！”

    “他媽的！”

    “趕緊弄死！”

    “砰！砰！”

    雙槍幫的人中，有的人臉色青紫倒在地上，有的人慌亂之中開槍打死了其他成員。很快地上就多了幾灘小蛇的rou泥。而玄的手臂也被打穿，汩汩地冒著血。

    混亂之中為首的那個雙槍幫成員去抓玄，鬼舞瞳仁一縮，擋在了玄面前，又被抓過去。雙槍幫成員粗壯的手臂勒住鬼舞的脖頸，逐漸鎖緊，鬼舞睜大眼睛，緊緊掐著那條手臂，卻逐漸地無法發力。而一把槍頂在了鬼舞的額頭上。

    “咕……唔……！”

    鬼舞的臉龐因為缺氧而發紅發紫，指甲死死掐入那條手臂，將布料掐出了蔓延的血。他的腳胡亂地蹬著，力氣卻在一點點地流失。因為缺氧和脫力，鬼舞的眼珠開始翻白，眼球泛起紅色血絲。

    “伊卡洛斯是不是在你們那里？說！”雙槍幫的成員對玄吼道?！罢f出來，我就放了你！”

    伊卡洛斯？

    玄因為完全沒聽過這個名字，臉色閃過了一絲莫名其妙。但雙槍幫的成員絕不可能因為這個就放了他們……他陰惻惻地舉起手，緊張地盯著已經開始窒息的鬼舞：“我不知道什么伊什么東西，放了他，你可以把我殺了！”

    “老大……！”似乎有人看到了什么，緊張地想要提醒鎖著鬼舞的人，話音未落，緊接著就是一聲槍聲。

    “砰！”

    他的話音未落，槍響聲伴著玻璃碎裂的聲音，鬼舞的臉上被濺了血和腦漿。

    他費力地扳開那只胳膊，滑跪到地上，捂著自己的喉嚨費力地呼吸著。

    “咳、咳咳……”

    “酋長！”玄緊張地望著鬼舞，卻依舊被兩個人按著，蛇已經死完了，他沒有后招，過不去。

    而幾乎誰都沒有注意到的窗外，玄的對面，紐因手中的槍在冒著白煙。

    誰說神槍手不能在背后給人一槍的？

    絕大多數的神槍手都死于背后來槍。

    給完一槍，紐因拔腿就跑。

    “紐因·萊？”

    “是那家伙！抓住他！”

    剩余的雙槍幫成員發了瘋地追出來，一下就把紐因按倒在地。有了紐因的存在，他們似乎完全已經不在意玄和鬼舞了。

    酒館內，擺脫了束縛的玄連忙上前扶住了跪在地上咳嗽的鬼舞。

    而酒館外，紐因一個只會使槍的家伙，根本跑不贏這群大塊頭。鬼舞猛然搖搖頭，推開玄，指著門外，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去……咳、幫他！”

    能在背后突然竄出來給人來一槍的，除了他們小隊的紐因還能有誰？

    杜賓帶著安德烈跑出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紐因被強硬地按在地上，臉擦在粗糙的地板上，眉頭微微蹙起，就是在忍耐痛苦。安德烈呼吸一滯，而杜賓已經飛速地竄了出去。

    “放開他！”

    杜賓的怒吼帶著極度震懾人心的力量，那真的是出自于一個人本能之中的震怒。

    幾乎是下一秒杜賓就已經竄到了按著紐因的那個人眼前，那個人下意識地想拔槍還擊，卻被杜賓按著脖頸一膝蓋狠狠地踹到了臉上！

    只是看到紐因被按在地上，杜賓就已經雙眼赤紅。到了陌生的環境、接觸陌生的人帶來的應激感在這一刻徹底爆發，被踹斷鼻梁的人聽到自己的鼻梁骨傳來一聲清脆的骨裂聲，鮮血四濺，他的鼻梁骨被撞碎扎入rou中。

    杜賓把完全失去力氣的人扔到一旁，沒有任何間斷地一個側踢。

    “咔！”

    想要拿槍靠近紐因的另一個人被踢斷了頸椎。

    “警察！”安德烈也已經到了，用格斗技巧將剩下的人制服，而杜賓殺紅了眼，朝著已經被制服的其中一個人就要一拳揍下去——

    他是真的想殺了他們，殺了可能會傷害紐因的所有人！

    “住手！”

    紐因的一聲怒喝，杜賓的拳頭顫抖著停在了半空。他呲著牙，赤紅著眼，喉嚨里發出憤怒的嘶吼聲。

    因為紐因的命令，那一拳高高舉著，遲遲沒有落下。

    等玄確保鬼舞的安全趕出來的時候，戰斗就已經結束了。

    紐因這會是徹底明白了，杜賓的精神狀態根本不是漸進性的。他不是慢慢地被污染了才狂化，雖然之前進入到陌生的環境中有點兒應激，但總體來說還算能控制。

    他摸了摸自己只是被蹭破的臉頰，嘆了一口氣。杜賓緊張地靠在紐因身邊，想要伸出舌頭來舔紐因臉上的傷口，卻被紐因按住了。

    杜賓的半狂化狀態，只要紐因受到傷害就會被引燃，像個不定時炸彈，和森林里一模一樣。

    雙槍幫那群人似乎沒想殺了他，而只是想抓走他。紐因謹慎地注意到了這點，但現在還沒有機會在意。

    這無疑是一次極為慘重的治安混亂。跟隨而來的警力很快就把沒受傷大的雙槍幫成員帶走。

    被安排到這里打探消息的雙槍幫成員都是亡命之徒，在通緝榜上有名字，因此殺死他們雖然拿不到懸賞，卻也不會招致太多懲罰。玄捂著流血的手臂出來，血跟不要錢似地流。

    他盯著紐因臉上被地板擦破的傷：“……你又救了我一次?！?/br>
    “別想多，我只是為了救鬼舞?！奔~因不太在意自己臉上的傷，這種小傷過一段時間就能恢復?！澳憧烊ブ委??！?/br>
    “我的恢復能力很好，不用在意……”玄盯著紐因，一雙蛇瞳閃著幽幽的光。

    “吼……”

    杜賓不悅地朝著玄呲牙，被紐因拽著項圈按住。當務之急，紐因必須解決杜賓的精神狀態問題，不能再拖了。

    他有些抱歉地看了看安德烈：“抱歉啊，本來是想找你的……”

    安德烈的神色也有些凝重。能對上通緝犯，是紐因走運。否則安德烈或許就不得不親手逮捕紐因一行人了。他能看得出來杜賓的精神狀態不太穩定，于是體諒地說：“……你先帶他回去吧?！?/br>
    “來不及了，警局有空置的房間嗎？”

    紐因按著杜賓想要湊上來的頭，朝安德烈問。

    “啊……”

    安德烈猶豫了十幾秒，還是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