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因為那時候得知那東西竟然是人眼的沖擊太大，現在程允也下意識地對眼前這個扳指感到惡心。盡管這個扳指上大概只是貨真價實的寶石而已。

    比起來，他同樣在意的是，為什么這個東西會出現在這里。

    早先得到的情報里，帝國把清剿平權軍的任務分別交給了兩個人負責。但因為理念不合，似乎一直有紛爭。

    但如今，看到這枚扳指，程允不知為何，油然而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難道程翰也在這里？

    程允立刻否決了自己。

    也許這扳指不過是這樣多的禮物中的一件罷了，他也許不過是想多了。

    然而這并不能緩釋程允的心情。從見到這枚扳指開始，即使沒有表露出來，程允卻不得不承認，扳指的出現讓他想起了程翰。

    程翰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程允還在程家的時候就這樣覺得了。

    那時候程翰總喜歡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說不出來是討厭還是嫉妒的眼神。他和夫人一直不對付，夫人從不讓程翰過于靠近程允，除非被他們的父親強行要求這樣做。

    他曾在生日時收到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打開來，卻裝著一只金屬鳥籠，鳥籠里是一只死鳥，腳踝上卻纏著很細的銀鏈。

    這是只足夠漂亮的鳥，卻死得很慘，腸子都流了出來。

    那時候的程允還不懂這禮物背后的惡毒寓意。

    程允再沒有看見過那個禮盒，這件事很快被輕飄飄地揭過，只有他的母親哭了三天。

    他被送進研究所的時候，以為再也不會見到程翰了。

    但事實卻并非如此。

    然而當他們再次相見，他的“哥哥”送給他的禮物，就不再是那小打小鬧的死鳥了。

    他從程允身邊奪走了江臨。

    如果不是因為他，他和江臨之間，未必會變成現在這樣。

    程允沒想到竟然在這里，能接觸到這個人相關的東西。

    一旁的艾倫見他對著一個戒指看了很久，面色難看，忍不住輕輕推了他一下，“怎么了？”

    程允沉默了一會兒，搖搖頭，對艾倫說，“沒什么，救人要緊，走?！?/br>
    即使如此，艾倫還是覺得，不易察覺的，在看到那枚戒指之后，程允的心情變得不太好。周身都環繞著一股低氣壓。

    這低氣壓一直持續到他們最終找到那個被困的女孩。

    她被關在地牢的最里面，當他們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脫水到快暈過去了。

    她見到來救人的平權軍，和阿妍，原本都要暈過去了，卻強撐起一口氣，抓住為首的程允的手，很急切地說，“快去邊境！”

    程允被她急切地動作搖晃著，沒有聽清，只得皺起眉頭再問，“什么？”

    “邊境！邊境！”女孩十分慌張，“莊雷去邊境了！”

    “他帶了人去偷襲邊境的酒吧！那里現在很危險！”

    聽到這句話，程允腦子一下子里嗡了一聲。

    莊雷去邊境了。

    要知道，小季現在就在邊境的酒吧里。

    還是是他親手把他送去的。

    不知道什么時候，混戰已經開始了。

    小季醒來的時候，酒吧老板也到了這個房間里，正坐在唯一那把椅子上。

    酒吧老板不知道在接誰的通訊。密室里的光屏上映著一張放大的地圖，藍色的光點交替在上面閃爍，旁邊是酒吧附近的監控。

    老板很快發現小季也醒了，他沖小季微笑著點點頭，卻沒功夫搭理他。

    小季垂下眸子，一言不發，慢慢地挪到墻角，蜷縮在那里。

    通訊里一片兵荒馬亂，充斥著地下聽不到的槍聲。

    局勢應該很緊張，因為老板一步也離不開，通訊器也一直在響，里面傳來模模糊糊的，不同人的聲音。

    “北方又來人了！”

    “有人受傷了，快來個人幫忙！”

    前一個人好像在匯報新的敵人數量，后面就緊接著有人在說轉移傷員。明明這里一點硝煙也聞不到，卻好似依舊在戰場。

    老板有條不紊地安排著，一旁還接通了平權軍總部的指揮。

    通訊里充斥了嘈雜的聲音，老板的眉頭一直沒有展開。

    戰局一直十分焦灼，好不容易才接到了一個好消息，小季明顯地聽見老板松了一口氣。

    來自總部的援軍快到了，而酒吧這邊的人也抵擋住了敵人的一波攻擊。

    趁著交戰的空隙，老板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瞇起眼睛，很和藹地對墻角的小季說，“小程快來了，我們剛和他們聯系上，他也很擔心你。等他來了，應該很快就會結束了?！?/br>
    “這次我們還算運氣不錯，莊雷托大了，沒有帶多少人。但沒想到他們這么快就下手了，”老板嘆口氣，“這次之后，平權軍恐怕不會太平?！?/br>
    監控里一片寂靜，通訊也沒有剛剛響的那么厲害了。不過他們都知道，這不過是暫時的而已。

    莊雷不會這么輕易放過他們。

    而正在這時，密室里卻突然響起了刺耳的警報聲。

    這警報來的太突然，把小季和老板都嚇了一跳。

    再看那面光屏上，只見原本一片藍汪汪的光屏，乍然間全數變紅了。

    還沒等小季反應過來，就聽見頭頂傳來一陣不詳的轟隆聲。

    與爆炸聲一同響起的，是通訊器瘋狂的滴滴聲。里面傳來調酒師的聲音，他正朝著通訊器這邊的人大喊，“老板！他們正拿炮炸密室上方的土層！”

    老板面色沉重，“什么？他們怎么會這么知道這里？外面戰況怎么樣，增援來了嗎？小程他們來了嗎？”

    “增援已經到了，程允他們也快了?？墒撬麄冊趺磿н@種重武器來，”調酒師大喊著，大概又遇到了一輪襲擊，他身邊傳來子彈破空的呼嘯聲。調酒師也來不及繼續了，通訊很快被一陣連續的槍聲充斥，好不容易稍微安靜一些了，才又聽見調酒師的聲音，這下他喘著粗氣說，“怎么辦？我們不知道他們還有幾發爆破?！?/br>
    正說著，小季和老板所在的地下密室頭頂，又傳來一聲恐怖的轟隆聲。

    那聲音就如同悶雷，帶著周圍的簌簌落下的沙土聲。

    老板格外沉穩，他觀察了一下基地受影響的狀況，對調酒師說，“先頂住，不用管這里?！?/br>
    調酒師那邊應了一聲，可下一秒，通訊就被強行切斷了。

    從通訊那邊傳來的最后一聲，是一陣沉悶而不詳的轟鳴。

    小季意識到通訊那邊可能發生什么了之后，臉色一下子白了。

    隨后，他聽見老板再一次拿起了通訊。

    這一次是和其他的人聯絡確認情況，讓人不安的是，有好幾個頻道已經沒法回話，被盲音取代了。

    老板面上依舊冷靜的，有條不紊地安排著一切。小季卻注意到，他的手微微顫抖著。

    這是小季第一次距離戰場這樣的近。轟鳴，槍械，死亡，都近在咫尺，在這場由Alpha挑起的爭端中。

    調酒師已經失去聯系了。他會死嗎？小季不知道。

    小季垂下眼睛，抿起唇，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想起程哥這些年，難道都是這樣在這樣炮火連天的生死線上過來的嗎？

    頭頂再次傳來爆炸的聲音，似乎離他們更近了一點，空氣之中能聞到一絲火藥的味道。那是如同喪鐘一般沉悶而恐怖的巨響。

    小季仰望頭頂顫抖的頂板。

    頭頂轟鳴依舊。誰也不知道這個深埋地下的密室是不是真的會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