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吃飯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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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小魚覺得很不痛快。 酈辛一天三頓藥,頓頓飯前吃。他若想要繼續蹭飯,就得忍著藥味兒等到飯點;他若想要藥味散盡再來,那飯菜便也只剩殘羹剩湯了。何況飯前吃藥,又有一幕不宜觀瞻的景象,春煙只是紅了臉擺放碗筷,安小魚卻汗毛直豎到想要踢安雨樓幾腳。 他開始覺得這院子的一切都與自己格格不入了。 真是豈有此理! 安雨樓放開酈辛,還在問他:“怎樣了?” 還能怎樣?你老人家吻技高超,甜似蜜糖,連藥也不苦了?安小魚磨牙不已。 酈辛確實不覺得苦,安雨樓以舌頭直將藥湯送進他咽喉處,苦的是安雨樓,他除了覺得那藥氣味難聞,嘗著的果然是安雨樓微甜的舌頭,但安雨樓問的并不是他對這個吻的感受。 老實說,頭一次早上能手腳自由地從床上醒來,他還有些不適應。 更不適應的是安雨樓也躺在旁邊,那還是安雨樓的床! 他昨夜被喂了藥后,便沉沉睡了過去,并不知道安雨樓如何安排炮制自己;直到睜開眼睛,才察覺房中情形有異,陳設完全陌生,除了一旁安雨樓恬然安睡的臉。 還有他的劍。 劍在枕衾之下。安雨樓倒是放心得很,他卻在摸到劍的那一剎那惡念陡生,按動劍簧,便想拔劍斬了這個煞星。 劍簧聲響,安雨樓便睜開了眼睛,仰躺在枕上,對著已經坐起來半掣出劍的他微微一笑,道:“果真有效,氣力足了?” 斬不了了,這家伙動若脫兔,只怕尚未揮劍,就被他給捉住手腕,卸下兵刃。酈辛手臂仍覺得沉重,別說能避開他擒拿的靈巧劍招,就是毫無花俏的刺劈,做起來怕也是慢如龜速。 他沉著臉還是拔出劍,明晃晃的著實容易傷人。安雨樓伸出兩指夾住劍尖,又沿著劍脊滑上去,至三分之一處停下來,仿佛撫摸一般輕輕摩挲。 那是他的劍上次折斷的位置,安雨樓應該找了個好匠人重新鍛鑄,如今完全看不出瑕疵。 但那摩挲的手指,卻仿佛是在安撫他身上的舊傷一般,令酈辛心里一跳,抽回劍來,要伸腿下床,卻還不得不從他身上跨過。 安雨樓很愿意助他一臂之力,握住他的腰身略一使勁,便把他整個送到床沿,自己也跟著起來,坐到他左旁,兀自摟著他腰道:“劍是御心閣折斷的么?” 酈辛的手硬了硬,不肯回答,只道:“我要練劍?!?/br> “好?!?/br> 安雨樓爽快地放開手,叫春煙來伺候梳洗,然后就押著酈辛一道去了練功房,津津有味地欣賞了好半天酈辛笨拙的練劍身姿,直到要吃飯時才出去。 春煙一把藥端來,酈辛便申明:“我自己喝!” 安雨樓手卻比他說話更快,已經含了一口藥在嘴里,笑盈盈地抓住了他。 昨夜累得走不動路了且罷,今日光天化日的,還當著春煙與小魚的面,酈辛只覺羞憤難當。然而安雨樓的魔爪他掙不脫,不得不屈服在這殺人魔王的yin威之下。 對安雨樓的問話,他只是兩個字:“無恥!” 他當然知道安雨樓問的是藥效,喂藥時度入口中的除了藥湯,還有安雨樓的一口真元,讓藥力更快發揮。然而這并不能掩蓋他輕薄的行徑。 安小魚擊掌贊賞:“好!”酈辛竟能說出他的心聲,倒也并不糊涂。只是一瞟安雨樓,那家伙卻絲毫不以為意,甚至隱有自得之色?!钟贸@韥泶Ф劝灿陿橇?,卻忘了這家伙不但臉皮厚,而且興趣古怪。這等程度的唾罵,在他不過是小小情趣,無傷大雅。 人若扭曲到這種程度,那真是凡間利器難傷! 安小魚除了嘆氣,還能怎樣? 飯畢,安小魚是酒飽飯足,安雨樓則是飽餐秀色。有了充足的活動,酈辛食量大增,何況懷著吃完還要繼續練習劍招的念頭,更要多補足體力。桌上由安小魚一個人的爭嘴變為兩個人的風卷殘云,連安雨樓都沒落下幾筷,春煙不禁有些反省。 “得多讓他們送幾份菜了?!?/br> “嗯。既要練劍,不多吃點不行?!卑灿陿屈c頭贊同,酈辛吃得太快,咽得太急,不免有些噎著。安雨樓伸手拍背為他順氣,寬慰道:“不用總吃得這樣急,除了小魚,沒人會跟你搶?!?/br> 好家伙,你這是在指責我咯?安小魚瞪他,他毫無反應;自己被春煙瞪來,卻到底招架不住,朝春煙笑道:“多點些菜,咱們誰也不必搶,不是很好?” 春煙“哼”了一聲,收拾碗碟:“既然好,你便立即跑腿去,免得中午仍舊不夠?!?/br> 她說得完全在理,安小魚簡直找不出合適的話來推脫這番責任。這丫頭在如何不動聲色便能指使他干活上,似乎越來越有一手了。雖則安雨樓也完全無所事事的模樣,但他顯然是指使不動安雨樓的,尤其有酈辛在旁時,只好揉著肚子站起來,懶洋洋地轉向大門。 “哎,你先等等,過來!” 春煙又想起什么,居然還要吩咐他一些事。她仿佛終于想開,既然怎么都趕不走這條蹭飯魚,那就最好物盡其用。安小魚簡直有些驚奇,撓撓頭,終究還是走了過去:“干什么?” 安雨樓已經又攜著酈辛跳上了湖畔大石,劍尖反著晶亮的日光,時而有衣裾飄飛,獵獵破空。 那個永遠也沒法窺見的隱秘世界,讓春煙神色朦朧了好一會兒,直到安小魚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才回過神,道:“安小魚,你會爬樹么?” 安小魚嗤笑一聲:“什么話,你該問:有你爬不上的樹么?” 春煙才不想理他的自吹自擂,道:“昨天聽安護法說,道上有櫻桃熟了,你記得在廚房要一碗酥酪,路上再摘些櫻桃回來?!?/br> 安小魚聽著就皺起眉頭:“太麻煩,不干!” 春煙一愣道:“如何麻煩?” “端酥酪就夠麻煩了,摘櫻桃就更煩人?!卑残◆~眼睛忽然放了光,“摘回來多麻煩,呆在樹上張嘴吃個夠不好嗎?” 春煙氣壞了,跺腳道:“你不會拿回來一塊兒吃嗎?”虧還給他蹭了這么多年的飯,有吃的居然想不到同伴! 安小魚肖想了片刻,嘆氣道:“我忍不住不吃?!?/br> “那為了安雨樓……” “呵……我才不給他做這種多余的事?!卑残◆~斷然拒絕,安雨樓想吃櫻桃,還能吃不到么?春煙漲紅臉,道:“那……就算為了我?……” “你?”安小魚目光落在她臉上、身上,忽然壞壞一笑,“我看你是為了酈辛吧?” 春煙登時大怒,扭身便走。安小魚想不到她這樣生氣,急忙趕上去道:“哎哎,干嘛呢?我給你摘,行了吧?總得給我個籃子好盛著呀!”然而春煙已經不肯理他,自顧自打水洗碗,脾氣全數揉進桶里,水花四濺。 安小魚自己找著了籃子,又來磨纏:“提一籃子櫻桃,再端一碗酥酪,人家得笑話我成廚娘了。不成不成,你得跟我一道去,說是我幫你,人家也才信呀!” 這家伙委實憊懶,春煙氣鼓鼓地擱好碗筷藥罐,究竟舍不下這點念想,抱起雙臂,瞪一眼如影隨形的他。 “快走!” “好嘞!”安小魚跳出廚房,這時偏卻精神十足,仿佛哄了春煙同行,便給了他天大好處似的,損人而不利己,真真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