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佑的生辰是八月初三，每年都在處暑前后，說話間就沒幾天了。

    這幾日凌佑常常從閣樓窗子看到有些普通人進出聽竹山莊，估摸著應該是華叔在為自己準備成年禮，禁不住想入非非，華叔會送自己什么禮物呢？只要是好吃的，好玩的，自己都來者不拒！

    成年以后就可以加冠了，以后學華叔那樣戴高冠呢，還是像沛君哥哥那樣戴玉冠呢？哈哈，再搞個林皓澤那種sao氣的折扇，走一步搖三搖，任誰見了不得贊我一句濁世佳公子？

    凌佑沉浸在被稱為“凌公子”而不再是“小少爺”的幻想中，再加上對做華叔“媳婦”的期待，心情格外愉悅，吃飯很是賣力，小臉rou眼可見地充盈起來，差不多恢復了鳳華剛回中天門時的冰肌瑩徹、輕靈雅秀的狀態。

    轉眼就到了八月初三，下午的時候，鳳華讓凌佑飽飽得睡了一覺，等到傍晚才叫醒他，說要帶他下山玩。

    “下山玩？好呀好呀！快快快！”凌佑一聽就要往床下滾。

    “急什么，披頭散發的出門？”鳳華一把接住他，直接抱到妝奩前，取出木梳替他梳頭，“今天往后你就成年了，不用扎兩個小鬏鬏了，華叔給你在發頂盤個小髻?！?/br>
    “咦？華叔你的頭發怎么變成黑色了？”凌佑透過鏡子歪頭看向身后人。

    “這是障眼法，待會兒下山怕驚嚇到凡人?！?/br>
    “對哦，還是華叔想得周到！黑發也很英??！”凌佑趕忙贊美了一句，急著要看自己盤發戴冠的樣子，忍不住抖起了腿，“華叔快點梳！”

    “不許抖腿，流里流氣，不成體統?！兵P華彈了他個腦崩兒，有些氣悶自己的黑發裝扮沒有引起這淘氣鬼的注意。

    “哦……”凌佑撅起嘴瞪眼前的銅鏡，看華叔正垂著眼眸認真為自己梳頭，這才注意到他今天不僅把頭發變黑了，且沒有穿一貫的白衣，而是套了件天青色廣袖道袍，俊美儒雅，英氣逼人，仿佛不到二十的翩翩少年郎。

    凌佑忍不住嘖了一聲：“你這身打扮太年輕了，我應該叫你華哥哥才是?！?/br>
    “……笨蛋?！兵P華手下不停，輕聲嗔了一句。

    焦灼地等了好久，凌佑才看到腦袋頂上的小髻固定成型。鳳華從袖中取出個紫金小發冠，當中嵌了顆流光溢彩的鮮紅翡翠，兩邊各垂一條淡金色宮絳，流蘇的頂上還穿了一對小鹿造型的玉佩，不過小指甲蓋那么大，雕刻得活靈活現，極是可愛。

    凌佑眼巴巴地瞧著華叔為自己加了冠，迫不及待地捋起小鹿玉佩對著鏡子左右打量起來，邊瞅邊自吹自擂地贊嘆：“這發冠真漂亮，襯得我皮膚又白又精神，嘖嘖，難怪大家都說人靠衣冠，這一打扮果然不一樣啦！”

    鳳華彎著唇角看他臭美，去桌邊拎起一套大紅色長袍抖了抖：“過來穿衣服?！?/br>
    凌佑不由得揚了揚眉，他還從未穿過這么熱烈鮮艷的衣服，外罩的圓領長衫前幅繡的是龜鶴齊齡，后幅繡的是福壽雙全，袖邊衣角綴著祥云吉紋，處處散發出花團錦簇、吉祥如意的意味。

    鳳華幫他打理好長衫，束好腰帶，掛上錦鯉荷包和玉墜，只是不知怎的看堯沛君送的那串火曜石手串格外礙眼，便給他摘了扔荷包里。

    這幾日凌佑的儲物袋收在他那里，接到不少堯沛君的傳音符，都被他暗暗掐斷了，也沒告訴凌佑。

    以往每次瞧見兩個人在一起親親熱熱地說話，他都下意識地感到不喜，現在更被身為雄性守護地盤的本能左右，不自覺地隔絕一切其他雄性對自家伴侶的窺探。

    打扮完畢，鳳華攬著凌佑往鏡子前一站，瞧他活脫脫一個星眸皓齒、晶瑩剔透的仙童，不知為何竟然墮入凡塵，倒教自己這個凡夫俗子有機會一親芳澤。

    怔忪了一瞬，鳳華很快回過神來，捏了捏凌佑小臉笑道：“我家佑兒這么可人，都不敢讓你出門見人了，萬一被別人瞧見搶了你去，華叔哭都沒地方哭?！?/br>
    “不會不會，我哪兒都不去，只跟著華叔！”凌佑生怕不能下山玩，趕緊抱住鳳華胳膊晃了又晃，“華叔咱們趕快下山吧，我都等不及了！”

    鳳華牽著他下了樓，院子里早已等了兩個穿青色短打的健碩漢子，一旁擱了張躺椅，兩側扶手上各綁了一根結實的長竹竿。

    鳳華指著躺椅告訴他：“這個叫滑竿，當地人上山下山叫人抬著，很是便宜?！?/br>
    “還能這樣——”凌佑新奇地繞著滑竿轉了一圈，對兩個壯漢打了個揖，“那便辛苦二位了?！?/br>
    “不敢不敢！小人擔不起小公子的禮！”兩個轎夫忙不迭彎腰回禮，面對這位漂亮得跟玉人兒似的小公子，眼睛都不知該放哪里。

    凌佑撩起袍角坐上躺椅試了試感覺，屁股下面和后背都墊著松軟的夾棉錦墊，扭頭對鳳華揚起個大大的笑容：“謝謝華叔！這椅子坐得很舒服！”

    鳳華點點頭，示意轎夫出發，凌佑立刻興致勃勃地坐直了身子。

    滑竿轎開始晃晃悠悠前進，剛出聽竹山莊的門，凌佑就睜大眼“哇”了一聲——

    就見從山頂的山莊大門開始，山路兩旁每隔一丈便掛起一對大紅燈籠，如火龍般一直延綿到山腳下，與遠處橘色的夕陽交相輝映，為這微瞑的暮色添上一筆濃墨重彩的動人艷光。

    山腳下的那座城池更是張燈結彩一片紅火，遠遠看著仿佛蒼茫大地上開出一朵絢爛奪目的大蓮花。

    鳳華瞧他張嘴結舌的傻樣，微微勾了勾唇角，抬手摸摸他的后腦勺。

    兩個轎夫健步如飛，不到一刻鐘便將凌佑穩穩地送到湘州城外。

    鳳華扶凌佑下了躺椅，打賞了轎夫打發他們離開，這才笑盈盈地望著凌佑道：“我聽說湘州有在元宵節放花燈，猜燈謎，舞獅子，跳秧歌的習俗，特意請他們重新張羅一次，熱熱鬧鬧的，就當給你過生辰了?！?/br>
    “好啊好??！我最喜歡熱鬧了！華叔真好！”凌佑高興得直拍巴掌，拖起鳳華就往城里沖。

    作為一個活了十八年都沒見過幾個人的活潑少年，撲面而來的熙攘人群和路邊玲瑯滿目的各式攤位簡直讓他喘不過氣，一頭扎進賣各種小玩意兒的攤子前樂不思蜀了。

    鳳華在后面負責掏銅板，一看凌佑要把買來的東西往儲物袋里塞，趕緊按住他的手：“這可不行，這么多東西轉眼就不見了，會嚇著別人！”于是又多了樁幫凌佑拎東西的活計。

    兩個人順著花燈錦簇、彩光璀璨的大街走走停停，夜色漸深，不少聽說今晚辦花燈的人攜家帶口趕來玩耍，凌佑聽到身邊有人跟商販打聽：“老板，這不年不節的，怎么城里又辦起了花燈??？”

    那商販一臉神秘笑容道：“說是有位員外老爺的夫人過壽，特地花了大價錢請咱們商會重新舉辦一次，只為給夫人圖個樂呵！”

    “嚯！有錢人的生活咱不懂，今晚就當沾光了，哈哈哈！”

    凌佑聽完，控制不住地紅了臉，垂下頭悄悄將手伸過去拉鳳華的手，鳳華便在衣袖下與他十指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