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花魁公子,古寺艷遇
黃河除盜后,劉耀的名號算是徹底在江湖上傳開了。 因幾人都負了傷,劉家師傅便請了杜衡一同隨行,游歷的同時也方便照料。 虛邈峰是黔州遠近聞名的古寺,常年信客不絕,實屬沉靜清幽之境,是休養生息的好地方。 劉師傅便攜眾弟子們在此休憩月余,也學學沉心靜氣,改一改浮躁的脾性。 接待眾人的是方丈住持清塵大師及其得意門生清風法師。 清塵大師是劉師傅的故友,兩人一見面就拋下了眾人單獨約談去了,把帶領眾人游寺的差事留給了清風。 話說這清風法師左不過二十五六,卻達到了這樣高的道行。他長相清朗,性子也清朗雅致,感覺跟杜衡是一個門派出來的。 帶著眾人游覽了寺廟,那么大的地界逛過來天已經暗了,眾人散去休息,劉耀叫住了清風。 “法師,弟子有事相請?!?/br> 清風回身回了一禮,見身后是一俊俏少年。 “你便是絕塵大弟子劉耀罷…” 劉耀露出了驚訝之色,他倆確實沒見過,可他是如何知道自己名姓的? 似乎是看出了劉耀的疑惑,清風淺笑著解釋道, “都說劉公子相貌不凡,風姿卓越,在眾人中似乎并不難認?!?/br> 原來如此,劉耀再次抱拳示禮, “晚輩劉耀,表字世遺,見過清風法師?!?/br> 清風按下了他的手,性子果然隨和溫柔,與傳聞中分毫不差。 “你我該是同輩,不必多禮?!?/br> 劉耀更加驚羨,眼睛里頭都放出了光來。 “你這么年輕就達到如此修為,真是太厲害了!” 清風擺了擺手, “你方才想說什么?” 劉耀這才想起了正事, “我師傅總是說我浮躁易怒,于修行不利,所以想請你教我清修之法?!?/br> 清風淺笑點了頭, “這本是我法寺之責,師弟不必憂心。近日,你便跟隨我修習可好?” 劉耀自然喜聞樂見,激動得差點跳起來, “好啊好??!當然好了!只要你不嫌我煩就行!” 他活潑爽朗得像是一串炮仗,無論是言語還是行為都給人熱鬧的感覺,在這清凈寂寥的古寺中倒也少見,與他站在一起,似乎也會被他的熾熱感染,心情也不由得跟著歡快。 “不會?!?/br> 自此,劉耀便天天尾隨著清風同進同出,清修靜心,打坐念經,修習心法… 才短短幾日,劉耀的身心果然沉靜了不少,只是修為好像進入了一個瓶頸期,無論怎么修煉就是定格在那兒,無法長進。 都說五級是道坎兒,這個階段的升級尤其艱難,有的人甚至修煉了十多年都跨不過去,劉耀便有些急了。 人怕出名豬怕壯,越是有人吹捧劉耀,便越有人嫉恨。 “什么少年英雄名門正派?他還上青樓呢!” “怎么可能?你別沒事亂造謠了!” “沒證據才叫造謠,我可是親眼看見的!還是不信?那我們就一塊兒去瞧瞧!” 另一人忽然計上心頭,拉回了兩人, “著什么急?若真是如此,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劉世遺他那么囂張,還不是仗著名派威風?哼!這一次,我要讓他身敗名裂!” 幾人便將此事添油加醋告訴了劉家師傅,劉世明不信,讓杜衡隨同著去抓人,若確有其事定不輕饒。 一行人喬裝進了那家青樓,四下尋了一通,并未找到劉耀。就在此時只見正廳忽然鬧騰起來,歌舞升平,幾人正趕上選花魁了。 杜衡不明白, “何為選花魁?” “就是一會兒會有許多姑娘表演才藝,展示美貌,如果喜歡就可以花二兩銀子買一朵玫瑰送給她。最后誰得到的花最多,就是花魁了…” “不過花魁娘子的初夜可是很值錢的,沒有百八十兩就別想了!” 幾人七嘴八舌的聊得興起,杜衡的臉色卻越來越不好看。 “我們不是來尋劉耀師兄的么?” “害,來都來了,正好大飽眼福嘛…” 杜衡無語的抱拳, “告辭?!?/br> “還真走了?” 幾人挽留不住,只覺掃興。 “這杜三公子真是無趣,沒勁透了!” “別說了,人家可是真正的名門正派,世家公子排名第一呢,哪兒能跟咱們似的?” 那人卻呸了一聲, “我看那清一閣就是一家子的太監,禁欲禁得都不像人了!還好我不在里面,不然真不知道活著干什么?” …… 杜衡一個人又找了一圈,客房里的人全都聚到樓下湊熱鬧去了,卻還是沒見著劉耀。便想著,定是那群小人胡言陷害。 劉耀雖然平時放蕩不羈,但斷然不會來這種煙花場所的。待回去,定要稟明師叔,為他正名。 一陣響動從大廳傳來,伴隨著人群的sao動。 杜衡無語的搖了搖頭,正要走,便聽見了一陣簫聲。 悠揚流暢,婉轉動人。 雖然混雜在各種樂聲之中,聲音時不時被蓋住,可卻像是空谷幽蘭,裊裊簫聲穿云略雨,如泉水叮咚,如清流潺潺,無比純凈,沁人心脾。 杜衡本也是愛樂之人,便停住了腳步,目光尋找著吹奏之人。 只見大廳的舞臺上,張燈結彩,紅綢紗幔浮動,香霧繚繞,氣氛氤氳。 臺上的女子們穿著暴露的彩裙,使出渾身解數討好著臺下的看客們,真是不堪入目。 已經有人開始投花了,場上一片混亂。 忽然起了風,臺上的花瓣被吹得漫天飛舞,縷縷綢幔飄揚著,露出了幕后伴奏的幾人。吹拉彈唱無不齊全,一個個同樣身著彩緞,也都相貌不俗。 尤其是角落里那一位簫手,雖為男子,卻艷壓群芳,與眾不同的黑衣在一堆五彩斑斕中顯得格外突兀。 擠在人群中的幾人喝得爛醉,忽然,前頭的那人笑容一凝。 “誒?你們看,那是劉耀嗎?” “劉耀?!” 其余的也順著目光看了過去,一個個驚得酒都醒了一半。 “還真是!他怎么跟那些人站到一塊兒去了?” 幾人便小聲談論起來。 “難不成他下海當小倌了?” “真的假的???他缺錢花嗎?來這兒兼職?” “他才不會缺錢呢!我看啊,他就是喜歡干這行!” “那他的興趣愛好也太獨特了吧…” “劉耀嘛…他那人做什么都不足為怪?!?/br> 幾人笑得幸災樂禍, “難怪呢…你看他長的那樣兒!不干這個可惜了??!” 奚落說笑間,那人忽然面露狠色, “不管他,他敢干,我們就敢干!” 那幾人卻面面相覷,有些不敢,便一人挨了個巴掌。 “廢物玩意兒你怕什么!本都是枝親同道,我們應該多支持多捧場才是…把事情鬧大了,我看他還怎么混!” 于是幾人便斥巨資買了許多花,直直的往劉耀身上砸去。邊砸還邊吆喝起來, “喲!這兔兒爺長得真標致!快給大爺笑一個!” “好一個絕世美人??!這花魁娘子非他莫屬??!不不不,是花魁公子才對!誰也別跟大爺搶啊,誰搶我跟誰急!” …… 不明就里的人群也隨之注意到了那位小公子,在他們的激將法下竟也都隨波逐流的將花扔了過去,場面頓時失了控,調戲喝彩之聲亂作一團。 本來只是默默伴奏的劉耀一瞬間快被花潮淹沒,連連擺手解釋,可是根本無人在意。見解釋不清,劉耀扭頭便跑,卻被見風使舵的老鴇拽住,拉到了人前。 “諸位好眼光!瞧瞧,這小公子細皮嫩rou,白白凈凈的,這臉蛋兒,這腰身…誒喲~人間極品吶!” 劉耀掙扎著,可那老女人手勁大得出奇,眼見臺下那些人越來越起勁,劉耀也急了, “你在說什么?我只是來學簫的!” 老鴇壓低了聲音協商道, “我知道,可事已至此,你就稍微忍一忍吧,事成之后,我們五五分成!” 劉耀一愣,不明白她是何意。 “仙人跳知道嗎?偷梁換柱知道嗎?你先別做聲,我不會讓你真接客的,到時候你拿了錢就走…” 一提起錢,劉耀便猶豫了。 見此事有戲,老鴇心頭暗笑,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天上掉餡餅了你個傻小子還不接著!” 劉耀想了想,誰會跟錢過不去呢?反正這事也沒人知道。 “行!不過得我八你二!” 老鴇見劉耀答應高興壞了,卻沒想到他居然跟自己講起價來。 “呦~你長個小白臉心卻挺黑的!最多你六我四!” 劉耀卻不依,跟老鴇比著手勢威脅道, “不行!我七你三!不然我就走,你一分錢都撈不著!” 見拿他沒辦法,老鴇只能讓步了。 “好好好…我怕了你了!就這么著!你別說話了??!” 劉耀得意的抱住了手。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自己一不偷二不搶,只是站在這兒就有錢賺,上哪兒去找這么好的差事? 那老鴇也是個老油條,最會看人下菜碟,見眾人被劉耀的美貌迷得神魂顛倒,便開始哄抬物價,憑借三寸不爛之舌把劉耀吹捧得都成神仙了。 “誒?你是不是雛兒?” 劉耀一愣,隨即有些尷尬的點了頭。 老鴇更是如魚得水了,轉眼又把價格翻了一倍,最后竟喊出了一千兩的天價! 劉耀都被驚住了,扯了扯她的袖子低語道, “一千兩!你瘋了!” 那老女人卻穩cao勝券的給了個放心的眼神。 果然,連一千兩都有人出。 眾人紛紛回頭,想看看是哪個傻子能出這么多錢買一個小倌的初夜? 臺上的老鴇和劉耀也看了過去,只見人群中,少年俠客一襲白綢,仙氣盎然,在這紛亂嘈雜的地方顯得極其不稱,他站在那兒,都讓人有些擔心這骯臟的煙花氣息會沾染了他的白綢。 杜衡皺著眉看著劉耀,那鐵青的臉色像是下一秒就要沖上了殺人了。 劉耀只與他對視了一瞬便被嚇得魂飛魄散,這下連錢也不顧了,推開老鴇慌不擇路的跑了。 他還不會輕功,一路跑到了山腳下才停,抱住棵樹喘得咳嗽。 見鬼了… 杜衡怎么會在那種地方! 莫不是自己眼花了?看錯了? “劉耀…” 淡淡的一聲,嚇得劉耀猛的想跑,卻一頭撞在了樹上。頭暈目眩的踉蹌了兩步,被人接住。 “杜衡?!” 劉耀連忙推開退后,想來方才的人,真是他了。 “你…你怎么會在那種地方?” “這話該是我問你?!?/br> 杜衡面上陰晴不明,靜靜的看了劉耀一會兒,隨后緩緩從袖子里取出一張銀票,遞給劉耀。 “這是一千兩,給你?!?/br> 劉耀想到了方才的場面,尷尬的連連擺手,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杜衡皺起了眉, “嫌少?也是…堂堂絕塵大弟子,一千兩的確少了些…” “你既要賣,只管開口便是,杜衡絕不還價?!?/br> “你誤會了!” 杜衡冷笑, “誤會?什么誤會了?是誤會你出入煙花之地,還是誤會你當小倌賣初夜?” 劉耀理虧的咽了咽口水,解釋道, “我只是去那里學簫的!那是個意外嘛…” 杜衡卻不信,欺近了一步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何處不能學?你偏得去那種地方學?你真當我好騙是么?” 來自頭頂的壓迫感使得劉耀頭都不敢抬, “不是,青樓里學不要錢嘛…” 杜衡快被他氣死,袖子下的拳頭攥了又攥,有時候,他真的很想揍他一頓。 “你不會來找我嗎?我教你?!?/br> “你?我不曉得你也會吹簫?!?/br> 杜衡退開了身子,卻扣住了劉耀的手腕, “事已至此,你跟我多說無用。你師傅令我捉你回山?!?/br> 劉耀被他拽著往山上走,嚇得驚慌無措, “哪樣?我師傅曉得了?” 杜衡一路上都不再言語,徑直將劉耀帶到了劉掌門面前,此時已經深夜了,不相干的人只有清風在旁。 “跪下!” 劉世明披著外衣,氣得拳頭捏得咔咔作響。 劉耀在杜衡和清風的目光下臊得臉通紅,垂著頭跪了下去。 “混賬東西!” 一個茶杯飛了過來,杜衡詫異的正要勸說,清風已經瞬移擋在了劉耀面前,將那茶杯穩穩接住。 “劉掌門請息怒?!?/br> 杜衡看了清風一眼,見他不急不慢的放下茶杯,將劉耀扶了起來。 有外人在,劉世明再生氣也不好發作,便強壓著怒氣笑著暗示, “清風,此事你不清楚,天色已晚,你先回去吧?!?/br> 如此明了的暗示,清風卻放著臺階不下,執意將劉耀護在身后。 “發生了什么我的確不知,況且這是您的家事,我本不該插手。只是世遺如今隨我修行,明日還要做早課,我便要與他負責?!?/br> 世遺… 這便喚得如此親昵了。 杜衡看了正義凜然的清風一眼,又看向了劉耀。他整個人躲在清風身后,緊張的揪著人家的和尚袍,儼然一副小媳婦的模樣。杜衡瞪著他,眉間快能夾死一只蒼蠅了,可惜劉耀一直低著頭不看他一眼。 氣氛僵持了會兒,隨后劉掌門笑著起身,繞到清風身后拍了拍劉耀的肩膀,笑得和善, “如此甚好,耀兒啊,那你就好好跟著清風法師修行,不要辜負人家的期望啊…” 清風再次將劉耀護在身后,對劉師傅淺鞠笑道, “劉掌門請放心,世遺天賦異稟,學什么都很快,相信不日便能見成效?!?/br> “那便多謝清風法師了…” 劉師傅笑著走了,清風扶住了被嚇得腿軟的劉耀,語氣中毫不掩飾的透露出關切與心疼, “還好么?” 劉耀在他懷中搖了搖頭,兩人全然沒注意到屋內還站了一人。 目睹著兩人“郎情妾意”的杜衡陰沉著臉走到劉耀面前,冷冰冰的說了一句, “好自為之?!?/br> 劉耀放開了清風的手,像是一瞬間有了骨頭,挺直了腰板怒視著杜衡,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 “知!道!了!” 說完,他故意拉過清風,挑釁似的笑著走了。 杜衡一個人站在屋內緩緩抬起了雙手,看著快被指尖戳破的手掌心,氣得猛烈咳嗽起來。 劉耀依舊跟隨著清風修行,兩人日日形影不離。 在勉強學會了簫后,劉家師傅終于把古川給了劉耀。便能時??吹絼⒁c清風兩人在竹林中打坐,劉耀吹著玉簫,清風敲著木魚,都說琴瑟和鳴,可如今這簫與木魚,竟也能和鳴了。 杜衡看在眼里,縱使心中再難受也無可奈何。劉耀等人的傷勢已經痊愈了,杜衡想,也許是時候辭行了。 在清風的幫助下,劉耀的修為終于升到了五級后期,卻依舊翻不過五級的坎兒去。所幸劉耀沉靜了不少,似乎也尋到了適合自己的修煉之法。 可他不知道,在日日的相處中,他倒讓原本沉靜之人不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