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幸福與愛總是讓人著急
半刻鐘后,甲乙帶著已經被嚇得發抖的都靈公主離開。兩人在跳出窗前,回頭看了王軒一眼,點頭致謝。 兩人走后,方嵐跟外面的‘影子’確認沒人偷聽已經清場,雙手環胸靠在窗邊的墻上,倚著一窗月光,面色冷峻地說:“你白天叫我出來,我以為你會問我王逸鋮,沒想到問了荷包的事,是想到晚上會有這出嗎?” “敗在我這樣的男人手下,任何自詡有點姿色或是身份的女人都會不甘吧,何況還是千方百計要拿到清遠貼身物品的狂熱追求者?!?/br> “統領捏了你一下,其實不用提醒,你也知道他們兩人被我們抓到了是嗎?” “你們的統領不是我嗎?至少要這么叫吧?哈啊~”王軒又打了個哈欠,眼皮也撐不住了,這次是真的要‘陣亡’了。他揉了揉眼睛,本來就是鄉野村夫的看起來就莽而無腦的臉,現在看起來更“蠢”和“呆”了:“你說她是公主嗎……是公主怎么會沒點排場呢?……” 他迷迷糊糊地說,有些咬字不清。 “那段跟對了統領就不會迷路的話,是為了取悅我們特地說的吧?”方嵐問,眼中閃過一道冷光。 過一會兒還沒聽到回答,裝酷一直看地板的方嵐聽到了……均勻的呼吸聲?!他抬頭一看,王軒已然坐在床邊睡著了。 “王軒,我進來了?!蓖饷嬷芮暹h的聲音響起。 方嵐馬上隱入簾幔旁邊的黑暗中去。 周清遠打開門,帶母親、管家還有一堆下人們進來,第一眼就看到坐在床邊呼呼大睡的王軒。他心中放下了一塊大石頭,忍不住嘴角上揚。 其他人第一眼看到的卻是地上被割斷的繩子,那是刺客被抓到過的痕跡。 “少爺,他把刺客都……放走了?”管家不可置信地問。 “這樣才能回去帶話,很長一段時間他們都不敢來找我了吧,”周清遠笑著對母親說:“母親,王軒禮數不周,一直沒正式向您問好,不過這是有緣由的。他晝夜兼程從香丹剛來救我,之后又解決了道童的事,十分疲憊,晚上又遇到了刺客,已然精疲力竭,我想,可能明天的問安也要推到下午,請母親見諒!” 老夫人把震驚的視線從兒子的笑容移到床邊的男子身上,眼神一下變得復雜:“不管怎樣,他始終是一天救了你三次……是我們全家的恩人。讓他好好睡一覺吧?!?/br> “謝謝母親,錢伯,麻煩你扶我母親回去?!?/br> “是,少爺。您也晚安?!?/br> 周清遠沒想到關門,就急匆匆走到王軒身邊,把劍一扔,摸他的臉,輕笑道:“好涼,哪有人坐著睡,往后一躺不會嗎?” 老夫人看著此情此景,不再如兒子跪祠堂時一般痛徹心扉,可悲傷還是止不住涌上心頭。她自覺對不起夫君和祖上,不忍看,讓人關上了門。 周清遠看了門口一眼,他是故意讓母親看到恩愛的樣子的。母親,您沒有做錯,這才是最能讓我幸福的方式。他心想。 他馬上把王軒抱起放到床上,蓋好被子,放下床幔前他對兩邊的‘空氣’認真地說:“今晚辛苦你們了,以后也拜托你們照顧他了?!倍缶豌@進了被窩里。 兩邊的簾子都放了下來。 窗的簾子也忽然被無形之手拉上,屋內沉入夢鄉般的黑暗和安寧。 周清遠在昏暗中凝視著王軒的臉,難得看到他皺起了眉頭,亂了呼吸好像被噩夢纏繞,他伸手揉開他的眉間,把王軒抱在懷里。 輕輕地、悄悄地蹭了蹭。 “我會……一直保護你,就像你一直保護我一樣?!?/br> 【那是只有我們兩人的世界,不知何時它變成遙遠記憶的回響?!?/br> 看著灶膛里火光跳動,青年的思緒好像都被吸進里面木柴的“噼里啪啦”聲中。 他相貌出眾,柳眉星目,眼形偏圓,大而有神的眼中時常流轉著清冽的亮光,往常他總是無所顧忌地大笑、恣意任性地罵人,雖然已經過了之年還會被認為是小孩子,一半人認為他兇,一半人認為他可愛。 他從來沒去在乎過這些。 無論錢多還是錢少,困頓還是順遂,他始終覺得自己的生活是富足的。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他從木材的香氣中辨別出鍋里的藥香,判斷出藥材脫水的程度,拿出幾根柴火,把火鉗插進灰里。 現在,他已經4天沒洗澡了,吃在炮制房,睡在炮制房,專心炮制這批藥材。他的半邊天已經塌了,必須從另一根支柱上找到依靠。 “啪啪啪!”“啪啪啪!”“藍醫師!藍醫師!快開門??!”“看看孩子吧!”“你還看不看診了!” 一時怒由心起,藍暉拿起一根剛熄滅的柴火就往門口沖去?!昂笆裁春?!叫什么叫!”連開門帶拆門地把門板往旁邊一扔,他舉著一根復燃的柴火氣勢洶洶地出現在門口。 “??!”“??!”求醫的眾人都被嚇得一退。 縱然有那張俊臉支撐,可這蓬頭垢面、這手持兇器、這兇神惡煞……也絕稱不上什么可愛了! “藍、藍醫師,”一位拄著拐杖的老者仗著自己老、他不會對自己做什么,先走出來:“老夫之前在你這預約要做正骨之術,你短暫開業后又閉店,老夫還要等到什么時候???” “藍醫師,之前我腿瘸了來你這你幫我治好了,可要做康復鍛煉,一周一次,這康復鍛煉斷了好幾周了,我腿這幾天又疼了!” “藍醫師,我家孩子摔傷了,不麻煩,就想買一瓶你的萬能跌打藥!可以去疤的升級版!” “都給我等著!”藍暉把‘火把’往地上一扔,人們又被嚇得后退幾步。 這一等,就是半個時辰。大家都面面相覷,有些人在商量是不是該走了。 正在這時,欣福藥房的門板被一塊塊卸了下來,煥然一新、重新變成十里八鄉的俊后生的藍暉穿著改短的易于行動的醫師袍,洗了的頭發還沒來擦干就隨意扎在腦后,一臉不悅又一臉認真。 “進來吧,自己拿號。先說,我哥不在了,看內科的自己找別的醫館去。等待時坐的椅子只擦了一半,如果要坐不干凈的椅子自己擦去?!?/br> “開業了!”“終于開業了!”“無定鎮最好的醫館終于開業了!”人們面露欣喜,魚貫而入。 “那個,那個拿跌打藥的大、大……大jiejie!你先過來,我拿給你?!彼{暉撓撓頭,長時間不跟人說話,叫人怎么這么別扭呢。 這一天一直看到晚上亥時(21點),直到外傷用的藥都沒了為止,好像積壓了一個月的病患全來了。 “怎么會有這么多人受傷啊……” 他都沒力氣關門了。 “算了,這里也沒東西可偷可搶的……”干脆開門睡覺吧。藍暉向后癱在椅子上,全身無力水一樣滑到了桌子下面,連忙撐住桌子,把自己提上來。 又癱在椅子上,他看著外面豎著的門板上貼著的紙條:【燒傷藥 已無】【跌打藥 已無】【推拿按壓 今日不接待,門口板上預約】等十幾張紙條,心里想:為什么哥哥一個人在的時候,不會出現這種情況呢?自己經常拿到一批藥材就開心得不得了,分出不同成色加炮制,一連閉關7天都是少的,那時哥哥一個人應診是怎么應對的呢? 又不禁想起哥哥!……他怎么又想起這個叛徒了!相對弟弟而言,還是外人比較好嗎?! 【“拜托你整理的賬期,整理好了嗎?”哥哥問?!?/br> 想起王軒把藥房贈給他們后,就兩人一起行醫的情景。 【“還用整理嗎,到時還就好了??!”當時他說。 哥哥面色轉冷,“沒有動過?” 他摸了摸鼻子轉過頭去,裝作看風景。 “……盤存你嫌累,供貨商你不想跟他們談,賬期也不想整理……我們現在手上的現錢太少了,必須算好賬期和提前還款的優惠,精打細算地過日子,我們現是藥房的主人,不再只是看病和炮制草藥就好了!”】 哥哥當時臉上,除了恨鐵不成鋼外,還有疲憊…… 那時為了增加收入買藥,哥哥延長接診時間至深夜,暴雨的深夜也外出應診,那天他還剛趕走一個覬覦他的色老頭,而自己那時沉迷于處理藥材,沒有接診…… 【“嘿嘿,這部分哥哥比較擅長,我從小就只對炮制草藥有興趣,不如都哥哥來做吧?”他向哥哥撒嬌?!?/br> 【“藍輝?!备绺缫槐菊浀乜粗?,目光閃動。他知道,每次哥哥叫自己的全名,就是在說非常正經的事情?!?/br> 自己那時是怎么應對的呢? 【“我……我忽然想到有批草藥沒弄,接不上用就不行了!”】 ……對,那時……自己跑了。 眼眶一下發熱,藍輝趕忙捂住眼,覺得自己很丟臉。真的很丟臉,現在很丟臉,那時候更丟臉!不是王軒有多好,是他自己把哥哥推出去的!明明是他更有先天優勢的,是他讓自己愛的人……覺得孤獨無助了。 一直以來恃寵而驕,沒想到會有競爭者闖入的那天;發現了競爭者卻還盲目自信,最后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悔恨的淚水不斷從眼中流下,他趴在看診臺上哭了起來。 “嗚嗚~”“嗚嗚~”一陣風在街道上吹,天還冷,小鎮上除萬香樓那一帶外沒夜生活,欣福藥房外安靜得只有風聲。 門板上的紙條隨風亂舞,一個穿著短褐的高大男人看了一眼,走入屋內:“藍醫師嗎?還看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