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青山多嫵媚
王慶杉以為自己找了一份好工作,錢多事少離家近,每隔半個月給安全系統升個級,平時管管辦公電腦收發,清閑似神仙。沒想到在上班第二周的一個下午,正打算提前下班的王慶杉在右腳踏進電梯門的瞬間被正從電梯里出來的老板當場抓獲,然后被提溜出去陪客戶喝酒。他才意識到面試時旁敲側擊問他酒量如何原來是這個意思。 喝酒是沒有問題的,就是沒怎么吃東西又喝得太快,就是酒神來了也要犯暈。事情談得差不多,王慶杉和自家老板打聲招呼,去個洗手間透一下氣。從隔間出來,在盥洗臺打開水龍頭,王慶杉用余光里瞄了一眼在旁邊的男人。盥洗臺上方的暖色頂燈打在那個人的頭頂,從側面看到高挺的鼻梁和秀氣的眉眼,光線經過鏡子的反射,照在那人臉上顯得皮膚特別白。王慶杉的腦子卡殼了一秒,終于想起他就是坐在他們包間上座的那個人。不是來自客戶那邊的人,也不是自己人,一晚上不怎么說話,好像真的是來吃飯的,席間眾人對他的態度卻相當客氣有禮。王慶杉又從鏡子里瞟了幾眼,那人已經擦干手準備離開了?!昂闷烈粋€人,”王慶杉想,“不過要論帥還是比我差一點點”。王慶杉看了幾眼鏡子里的自己,臉頰略微發紅但帥氣依舊,滿意地把擦手巾往竹籃里一投,回包間找老板去。 昨晚陪老板去應酬,今天可以晚點上班。王慶杉吃過午飯神清氣爽走進公司,剛把包塞進桌子下面,隔壁工位的林紅玉就伸頭過來告知他老板有事找,速去。Patient A,也就是王慶杉每天上班的地方,是一家人員稀少的初創公司。公司小意味著職責不明確,比如林紅玉口中的“老板”江融斌是他的直線經理,是技術總監,是他們公司CEO,還是他來應聘時的面試官。江融斌指指桌上的一個牛皮紙文件袋,用手機給他發了個定位:“現在才來,我看你下午也沒什么事,把這個送去給岑翊,你昨天有見過他?!蓖鯌c杉拿過紙袋,發現江融斌一直在看著他,輕輕皺著眉欲言又止,“打車去吧,拿付款記錄找紅玉報銷?!?。 “岑翊?“王慶杉坐上車,在搜索框里輸入這個名字,第一個搜索結果是一個坐在架子上的男人,穿著黑色的襯衫,顯得人愈發蒼白。原來是昨晚在洗手間里遇到的那個人。王慶杉在心里念了一遍這個名字,舌尖音連著舌尖音,連名字都挺好聽,王慶杉心想。照片后的搜索結果是畫,他點開看,有人物,有靜物,但是大多數畫作是在畫一座山,只有黑白兩色,有些抽象,隱隱約約能看出山的輪廓??串嬁戳嗽S久,猛一抬頭,王慶杉才發現四周街景越發荒涼,似乎離城區越來越遠。又看了一眼老板發的定位,心下了然。原來他要去的地方,在城郊的青云山上。 青云山不高,如果天氣晴朗,在城里就能看到山頂上的白色巖石。不過近來雨水多,山里的空氣都充滿水汽,云霧消散不去,潮濕得不行,什么也看不見。出租車開不到院門口,王慶杉下車走了好一段石子路,才看到那座兩層的小屋子。岑翊不在,是他的助手陳聰給王慶杉開的門。陳聰好像早知道他會來,接過他的紙袋,給他遞上一塊毛巾擦一擦頭發上的水珠。 這是王慶杉第一次踏入“藝術家的空間”,心里還挺好奇。陳聰引他往里走,他也就跟著。岑翊的畫室在樓上,一層是生活起居空間。陳聰領著他逐一介紹:一層東側有一個小書房,廚房和餐廳在北側,南側是岑翊的臥室;墻上有溫濕度計,溫度高于26攝氏度或濕度大于70%時要及時開空調。王慶杉聽得云里霧里,心里只感嘆藝術家真講究,這助手也當得真貼心。直到陳聰在臥室邊上的另一扇門前站定,沖他一笑:“這是客房,您之后如果需要,可以在這里休息?!?/br> “我?以后?在這休息?”王慶杉掏出手機,點開老板發給他的定位,地圖上帶箭頭的藍色小圓圈隨著他的晃動旋轉著,與標注地點的紅色小圓點重合,“我沒有走錯吧?我是PatientA的王慶杉,來這替我們老板送份文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