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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 腹背受敵。 這是煙城當下的處境。 白均煜萬萬沒想到,監察廳的方國明給了他致命的一擊。 戰火很快從內部燒起來了,而說好停戰一日的白老七,午夜時分發起了進攻。本就死傷無數的白家軍傷亡更加慘重,煙城很快便要變成一座死城了。 “危險!趴下!” 一聲巨大的響聲伴隨著漫天的砂礫朝洪膺撲去,他甚至聽不見男人的吼叫聲,避險的本能讓他抱著頭瞬間趴了下去。 洪膺的耳朵一陣嗡嗡嗡的響,他聽不見任何聲音,只能感覺到無數的砂礫石塊砸在他身上,很痛。然而他并沒有理會身上的石塊,而是迅速地爬了起來,試圖從這灰塵遍野的戰場搜尋白均煜的身影。 幾乎是同時,一個人影朝他極速撲了過來,將他壓在了身下。隨后,一道震耳欲聾的巨響伴隨著強大的沖力將他們掀飛了。 兩人重重地落了下來,在地上翻滾了好幾圈,直至撞上了一塊大石頭才停下來。 洪膺霎時腦子一陣嗡鳴,他緊緊地抱著身上的人,不顧一切地掙扎起身,想找個安全的地方。 他一動,身上的人也動了。 “洪膺,你沒事吧?” 白均煜焦急遙遠的聲音透過灰塵砂礫直達洪膺的腦仁, 他勉強吐出了一句沒事,后兩人狼狽又跌跌撞撞地爬向了一處深坑,直到背部靠上那土壁才敢停下來喘口氣。 察覺到鼻子和耳朵有些癢,洪膺伸手一模,發現手上都是血。 “別動,你耳朵里和鼻下都是血?!?/br> 白均煜一把抓住他的手,用自己的袖子小心翼翼地幫他擦拭了起來。 “我沒事,大概是受炮彈聲的影響,才會流血,你怎么樣?” 他輕輕推開白均煜的手,上下左右巡視了一圈白均煜,發現他沒有什么異常后,探頭出去觀察了一圈。 “現在火力小了些,我們先撤到安全區?!?/br> 青年說著便伸手想把男人扶起來,可男人卻推開了他的手,氣息略微不穩道。 “你先走?!?/br> 洪膺瞬間便回身,被炮彈轟的一片漆黑的臉上露出了驚慌的神情。他瞪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不可置信地想把人攬過來。 果不其然,這一次白均煜沒有阻攔他,他甚至還聽到男人悶哼了一聲。 洪膺的手從男人背后觸摸到了一大片溫熱的液體,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夾雜在塵土硝煙味中的血腥味,而映入洪膺眼前的赫然是一個血rou模糊的大窟窿。 “你.......受傷了?!” 洪膺就連自己都未察覺到,他的聲音中早已帶上了顫抖。 “沒事.......你先走吧,快.......” 男人掙扎著想把他推開,然而背后血rou模糊的大窟窿令他喪失了太多的生命力,他已無力推開青年,只能將頭埋在青年肩上,仿佛一只瀕死的獸。 洪膺只是驚慌了剎那,便果斷地把人背起來,邊呼喚附近的士兵給自己打掩護,邊往回撤。 他這會仿佛生出了無限大的力氣,背著和他一樣高的白均煜,跌跌撞撞地往回跑。 男人耳中的槍聲和炮火聲早已經遠去,他唯一能聽得到便是洪膺喉中粗重的喘息聲,一聲又一聲,聲聲都往他心臟上錘。 好痛........... 背后仿佛火燒般灼痛,又似有人拿著尖刀往rou里攪拌...... 一聲悶哼過后,洪膺猛地跪了下來,一顆子彈擦著他的小腿飛了過去,他的靴子立馬破開了一道裂痕,里邊依稀可見鮮血冒了出來。 背上的男人滑了一下,他又迅速地抓緊男人的腳,咬牙站了起來,繼續往前小跑著。 “早些認識你便好了......” 他聽見男人在他耳邊說了句,可他顧不上回答他,他一張口,喉嚨間便被那干澀的風割的生疼,他只能睜著充血的雙眼,不顧一切地往安全區跑。 屋漏偏逢連夜雨,洪膺背著白均煜迎面便撞上了方國明,還有一隊不認識的士兵。那隊士兵穿著不似白老七那方的,看著很像外來的軍隊。 青年趕忙把人背到了一處簡易的牛棚,他一眼便看到了在牛棚中栓著的馬,那馬異常瘦弱,似乎被炮彈聲驚到了,一直暴躁地在原地轉圈。 他趕忙拉住了那匹馬,試圖把白均煜扶上去。 “好馬兒,他就拜托你了,把他帶到安全的地方去......” 洪膺摸了摸那匹馬的頭,低聲道。 “洪膺......不要.....這樣.....” 白均煜意識模糊之間拽住了洪膺的手,費力地睜開被血染紅的眼睛,氣若游絲地開了口。 “我把他們引開便會去找你,你自己千萬要抓穩了?!?/br> 青年反握住他的手,將額頭抵在他的額上,最后似乎下定了決心般,解開了栓住馬兒的繩子,抽出腰間的匕首,狠狠地朝馬屁股上扎了一刀。 馬吃痛受驚一下子便狂奔了出去,顛簸之間,白鈞煜只能看到青年那高大的身影,往和他相反的方向奔去。 洪膺……不要走…… 一夜之間,煙城失守了,淪為了白老七的地盤。 “怎么?嚇到了?你哥和你那心頭rou還沒死呢,怕啥,這煙城很快就是你的了,到時候你想怎么樣便怎么樣?!?/br> 方悅擦了擦自己手里的槍,看著一旁莫名有些低迷的少年,用手肘捅了捅他。 “閉嘴!你爸怎么和那些外冦勾結在了一起?” 白鈞儒鐵青著一張臉,看著方悅那樣子就來氣,本就躁亂不安的心更加的不安。 “你不知道???那些外冦是你大伯送來的啊,我也真不知道你們白家咋回事,流行自相殘殺嗎?” 方悅把槍放好,話音剛落便被白鈞儒一把抓住了領子,再一看,他的臉色已然全白了,他雙目怒睜,眼里的怒火都快要把方悅燃燒殆盡了。 “你怎么不早說?。?!” 他幾乎是咬牙切齒的,一字一句地吼了出來! “你……你也沒問啊……” 方悅話還未說完,白鈞儒便沒了蹤影。 “洪爺,你確定都督是往這個方向去了嗎?” 李良頂著滿頭的血,緊緊地跟在洪膺的身后。 “我確定?!?/br> 洪膺好不容易甩開了方國明的人,折回去追白鈞煜的路上遇到了渾身是血的李良,得知那是敵人的血之后,兩人一路沿著馬匹狂奔的方向追去。 “路上有血跡?!?/br> 隨后兩人便再也沒開口,一心一意地向前跑去。 粗重的呼吸和耳邊的風交雜在一起,洪膺心臟都快要跳出胸腔了,他相比起李良,自己身上的血也沒少到哪去,和李良不同,這可是他自己的血…… 可他似乎感覺不到身上傷口的疼痛般,此時的他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找到白鈞煜。 兩人不知狂奔了多久,終于在一出處懸崖邊找到了那匹熟悉的馬。 遠遠地看到馬背上沒有人時,洪膺的心臟驟停了幾秒,他下意識地停了下來,雙手緊緊地抓著槍柄,屏住了呼吸。 “洪爺,這馬……它……” 李良有些不可置信,洪爺說過都督是被一匹馬伏走的,不會是這匹吧?可那馬上沒人…… 那馬立在懸崖邊上哀鳴著,馬屁股上還滴著血,本該在他背上的男人不見了蹤影。 青年不知道自己怎么走過去的,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被李良拉開了。 他這才知道,自己猶如一個瘋子般聲嘶力竭地在質問一個不會說話的畜牲把白鈞煜帶到哪兒去了。 “洪爺,都督大抵是自己走了,我們趕緊沿著路邊去找……” 李良把面目猙獰的青年拉離那匹馬,嘗試往好的方面想。 青年赤紅著一雙眼看著他,胸膛上下起伏著,一張唇蒼白無色,看著就可怖。 兩人沿著路邊找出去幾百米,沒有任何收獲后,又折了回來。 李良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想下懸崖的洪膺,臉上一片震驚。 “洪爺,你這是要干什么?” 洪膺甩開李良,望著他的眼神平靜而又絕決。 “我下去找他?!?/br> “洪爺,這懸崖看著深不可見底,你可別犯傻了,都督絕不可能掉下去的?!?/br> 可是他連自己的話都不信,這馬就在懸崖邊上,再不可能,也只有一種可能。 “李良,你回去吧,不用管我?!?/br> 說完,青年便沿著懸崖邊攀爬了下去,幾下便沒了蹤影。 徒留下還未來得及拉住青年的李良愣在原地,半響才反應過來,他沖到懸崖邊,往下望去,懸崖底一片煙霧飄渺,偶爾傳來幾聲鳥叫。 “瘋了......都瘋了......” ...... “我說均儒啊,發這么大火干什么呢,這煙城很快就是你的了,你管是誰幫你打下來的呢?” 那白老七坐在太師椅上,吸了一口煙袋后,才拿眼去看那被人制在地上躁動的少年,一幅輕描淡寫的模樣。 “你騙我!那外寇如何一樣?” 少年雙手被被鎖著按著跪在地上,他瞪著一雙冒火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那白老七,臉色煞白。 “如何不一樣?反正最后煙城都是你的,外人只是幫了你一把,別傻了,沒事的話趕緊去勸勸你大哥,別做困獸之斗了,你好我好大家都好?!?/br> 白老七噴了一口煙,他用煙桿子敲了敲桌面,語氣中略有些不耐了。 “做夢!”少年咬牙切齒道了一句,那白老七是徹底不耐煩了,他一掌拍在桌子上,發出了一聲巨響。 “放肆!你小子越來越沒規矩了,再這樣你就給我回海城吧!” 白老七的話音剛落,張遠便匆匆走了進來。他一看白均儒也在,還是以這架勢被制住在地上,到嘴的話又吞了下去。 白老七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朝他擺了擺手。 “說吧,都是自己人?!?/br> 言罷那張遠才吞吞吐吐地開了口。 “方國明說......那白都督........身中數槍.......墜......墜崖了,生死不明......” 話說到最后,已是愈來愈小聲,可白均儒還是聽清了,他愣在了原地,眼睛瞪大,臉上慢慢青了一片。 “什么?不是說好的不傷我大侄子嗎?那方國明怎么辦事的?!” 白老七猛地站了起來,雙眼怒睜,就連那桿煙都被他摔到了地上。 “方國明說那戰場上槍子無眼,他也控制不了..........” “屁話!讓他給老子下去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找不到老子斃了他?。?!” 言罷那張遠忙連聲應下,轉身看了眼怔住的少年,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一般,又說了句。 “對了,那白都督身邊一直跟著的一個副官,叫洪什么的,好像也......跟著掉了下去......” 他這話一說完,一直陷入呆滯的少年猛地抬起頭,雙眼盡紅,目眥盡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