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這輩子都沒受過這種羞辱
傅棠川這一個上午頭上都頂著一朵氣壓極低的烏云,開會的時候每個部門都讓他批了個體無完膚,所有方案全部被打回去重做,所有的工作匯報都挑出一大堆刺來訓罵,連助理送個咖啡,也涼了不行熱了不行,不涼不熱更不行,把公司上上下下弄得欲哭無淚。 沒人知道大閻王突然吃了什么槍藥,以前也不過是要求高點嚴厲了一點,可從沒有像現在這樣讓他們切身感受生不如死的感覺。 傅棠川暫時沒有了工作的心情,索性去公司健身房揮汗如雨了整整一個下午,肌rou都累到酸痛,也沒有把那股火氣和煩悶壓下去。 那小混賬惡心他惡心到干嘔的畫面總是在腦子里循環播放,散都散不走。 他感覺自己像一個行走的正在泄露的煤氣罐,動不動就想原地爆炸。 等他沖完澡回到辦公室,一眼就看到桌子上擺著紀棉還沒拿走的保溫飯盒。 昨天小東西還坐在他大腿上臉紅紅地給他喂飯,今天早上就敢拿刀對著他。 傅棠川臉色陰沉的,拿出手機想發什么,卻遲遲沒有打下字。 小東西的備注早就改成了小混賬,如今他覺得,應該改成大混賬,大大混賬。 哐當—— 保溫飯盒被毫不留情扔進垃圾桶。 五分鐘后,保溫飯盒又被從垃圾桶里撿出來擦干凈,放回去。 傅棠川冷哼一聲,他跟一個非生命體置什么氣,幼稚! 他已經無心繼續工作,于是半個小時后,讓司機把他送到小混賬那里。到了目的地又在門口默了好一會兒,才摁下指紋進門。 他進去的時候,便看到小混賬在廚房忙活,臉色虛白,看起來像是一天都沒吃飯。 小混賬看到他,只是輕飄飄掃了一眼,眸光無波死氣沉,很快就轉過去專注干自己的事。 傅棠川又高又大的,走過去杵廚房門口盯著,目光如炬,似乎是在等對方低頭開口。 紀棉顧著下面條,一點都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微微弓起的身體不難看出身體仍舊是不適的。 很好,這就是你對待金主的態度! “你的保溫飯盒什么時候拿走,放我那里礙眼?!备堤拇ú坏貌环畔伦藨B繃著臉先張了口,但一點都不提自己明明可以順手帶過來的事。 鍋里的熱湯噗噗滾動,面條已經煮軟了,紀棉灑了把青菜下去,嘴巴閉合著沒動過,仿佛沒聽到這個問題。 傅棠川氣道:“再不拿走我就扔了!” 紀棉又打了個雞蛋下去,蓋上鍋蓋悶煮,接著洗碗洗筷子,心無旁騖,專心致志,完全把旁邊的人給屏蔽了。 “你是打算一句話都不跟我說了是吧?” 被無視的傅棠川氣得牙癢癢。 不過是一個被他養著的金絲雀而已!怎么敢跟他甩臉子! 他逼近過去,抓起紀棉的手,卻引得對方后退掙扎,甚至抽出菜刀來,憤怒的小臉瞪著他,手里的刀對著他。 傅棠川沒想到這小混賬反應會這么大,自己明明都沒做什么,就開始哭,卻又要硬憋著眼淚,兇兇的用刀阻止他的行為。 那看他跟看仇人一樣的表情,他絲毫不懷疑這把刀會真的扎進他rou里。 他臉色愈發冷下來,寒冰似的眸子跟紀棉對視了一會兒,然后強行將一個東西塞進對方掌心里,才松開手。 是給私處消腫止痛的藥,和上次給的一樣。 他這一趟就是來送藥的,這混賬東西還敢拿刀對著他。 紀棉把藥膏扔在臺面上,見傅棠川沒有再動手的意思,才把刀放回去。 他仍然一語不發,打開水龍頭,開始沖刷被觸碰過的地方,一遍一遍仔細搓洗,好像被什么臟得不得了的東西碰了,惡心得要命,把細嫩的皮膚搓到通紅。 傅棠川看在眼里,氣得血都涌到了喉嚨口。 混賬東西,混賬東西…… 罵他臟,惡心他到干嘔,現在居然連碰一下都不行了,碰一下都恨不得洗破皮! 在這混賬眼里,他是臟成了什么樣? 他這輩子都沒受過這種羞辱。 當初樂不可支簽合同拿錢的時候怎么不見有這么清高?怎么,突然想從良做個乖乖孩了? 很好。 傅棠川把拳頭攥得緊緊,已經氣得說不出一句話,他冷著臉給助理發消息,讓其把合同送過來。 混賬東西,那就解除合約成全他! 明明已經快入夏,房子卻像個冰窖一樣,兩個不說話的人都好像在無聲地結霜。 傅棠川等不及了,甩門走掉,他讓司機回去,打算自己驅車親自去拿合同,再親自把合同摔在那混賬面前,好像這樣才解氣。 這會兒已經是下班高峰期,夜幕初臨,車流緩慢,街道兩旁的商鋪已經亮起了明亮燈光。 傅棠川被堵在紅綠燈路口,他煩躁得用手指叩擊方向盤,思緒亂飛,一想到馬上就要跟小金絲雀分道揚鑣不歡而散,心臟就像是被人拿尖銳指甲來回劃拉一樣,不舒服得很。 但他沒有理由再回去,但凡有點自尊心,除了解除合約他也不會再回去找那混賬,他又不是狗,被這么羞辱對待還要巴巴湊上去! 等了好久,車流才動起來重新上路。 叮咚—— 手機傳來消息。 傅棠川點開一看,是助理拍了一張合同內頁的照片過來,詢問是不是這份。 他剛要回個語音說自己回去拿,卻突然猛踩一腳剎車,輪胎和地面瞬時劇烈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車輛急急停住。 慶幸的是后面的車主足夠謹慎,應該是以防萬一把二十年工資賠進去,愣是離他的豪車隔了一大段距離開著,才避免了追尾的發生。 傅棠川點開助理發的照片。 剛剛只是寥寥一瞥,以為看走眼了,現在放大一看,卻證實了自己沒看錯。 白色紙張一堆密麻黑字里,印著小金絲雀的身份證號,上面的出生年月清清楚楚,生日的日期正好是今天。 傅棠川皺眉看了一會兒。 什么意思,這小混賬過生日就一個人孤零零地吃一碗素到不行的長壽面? 他是沒朋友嗎,不會找人陪? 沒人送禮物,沒人唱生日歌,連個小蛋糕都沒有? 包養費那么多他是都花光了嗎,不會點個豪華點的外賣? 身子不舒服還非要硬撐著自己下廚? 把他氣成這樣,又裝什么可憐?! 巧的是,他只要抬頭,就能看到旁邊某餐廳二樓玻璃窗內,蘇久遇和一大幫朋友笑著鬧著吹蠟燭收禮物的場景,熱鬧非凡。 傅棠川凝思片刻,然后猛打方向盤,調頭。 特么的,罵他氣他就算了,還要故意裝可憐來氣他,非逼著他今天當狗,混賬玩意! 兩個小時后,傅棠川拎著本市最貴蛋糕店的蛋糕,臉臭臭的重新站在了門外。 略有些躊躇。 自己回來絕不是要低頭道歉的,他花那么多錢養著他,該道歉的是那個心里沒點數的混賬,他只是看不過去過生日沒人陪就算了,連個蛋糕都沒有,像什么樣子! 這么想就釋懷多了,傅棠川終于把手指放上去解鎖,聽到提示響了一聲,擰了一下把手,卻沒擰開。 ? 他又嘗試了一遍,又沒擰開。 不死心地再試。 ——還是沒擰開。 傅棠川:“……” cao,這混賬反鎖了! 他氣得??????捶門,捶了好一會兒里面也沒反應。 這混賬,想翻天了不成! 他掏出手機發消息。 【混賬東西,給我開門!】 【快開門??!】 等了好一會兒沒得到回復,門里面也沒有一丁點動靜,他又磨著牙打字。 【我給你三分鐘,再不開門就給我等死吧?!?/br> 然而這句卻沒發出去,反倒跳出來一個大大的紅色感嘆號。 居然??! 被刪好友了?。?! 傅棠川氣暈了要,肺活量哪怕大到不行,也要扶著門喘氣。 這混賬東西氣人的本事是越來越爐火純青了。 “傅總!” 冷不丁冒出個聲音喊他。 他轉過頭,眼睛滋滋冒火,看到男助理愉悅地跑過來。 “傅總,合同我給您拿過來了?!?/br> 男助理往包里掏文件,一臉我速度快吧的自豪,像在邀功。 “誰讓你來的,”傅棠川連眉毛都在散發滔天怒氣,“你這個月工資扣一半,現在,立刻,馬上,給我拿著狗屁合同趕緊滾?!?/br> 助理拿文件的手頓住,震驚。 “???” 不是您讓我送的嗎? 扣……扣半個月工資? 啊啊啊不要?。?!不是要解除包養協議嗎?他只是送個合同而已,這也做錯了嗎?!您要是反悔不想解除了那早說??! 他看到傅總一副要吃人的表情,一句話也不敢多說,怕剩下半個月工資也嘎巴一下沒掉,立馬哭喪著臉收拾東西溜了。 傅棠川把蛋糕找了個干凈點的地面放著,堂堂一個大集團總裁,進不去門就一屁股坐在門口,守株待兔,現在是一點形象也沒有了。 他就不信了,這混賬東西還能永遠不出門?! 他就死等! 可是等著等著,他就逐漸眼皮打架。 現在正是季節交替的時候,晝夜溫差極大,白天熱晚上冷,空蕩蕩的過道時不時響起噴嚏聲。 還好是一梯一戶,沒人會路過,否則就會看到富豪榜上的傅大總裁,在深夜裹著衣服抱著自己瑟瑟發抖…… …… 紀棉很早就起了,他要去給男三號做臨時助理,誰知一開門,就有一個軀體順勢倒了進來。 傅棠川后腦勺嗑地上疼醒,一睜眼就看到紀棉出來了,立馬沒了睡意蹦起來。 他臉色很差,四肢冰涼麻木,嘴唇都凍紫了,頭還有點發暈。 但他現在不像昨天那樣怒氣沖天。 沒人知道他這一晚的萬千思緒是多么雜亂激烈,他想了很多,也冷靜了許多。他發現自己完完全全魔怔了,被羞辱成那樣雖然氣瘋,但一想到真解除合約再也不能跟小混賬見面,就怎么都不是滋味。 他思來想去,決定先把這事放下,跟小金絲雀心平氣地好好談一談。 傅棠川拿起地上的蛋糕盒子,遞過去,“給你的?!?/br> 他沒有弄死這猖獗到他臉上的小金絲雀,還主動給了臺階,已經是非常不可思議的退讓。 傅棠川幾百年都不知道緊張是什么感覺,居然在這時候感受到了,他看到小東西低著頭垂眸猶豫了半晌,最后接過了蛋糕,才如釋重負松口氣,面色有了些生動。 看來這小東西經過這一晚也冷靜下來了,知道自己做的過分了,給了臺階就下,哼,還算有點自知之明。 “想要什么生日禮物可以跟我說,”他大約是感冒了,鼻音很重,“找個時間,我們談……” 傅棠川說著說著突然沒了聲音,呼吸一停。 他看到小東西抱著蛋糕,走到小區垃圾桶旁。 啪嗒,丟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