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沈遇和邵奕南的關系,恐怕沒有沈遇自己說的那么簡單。
兩周的復習周,沈遇過得很充實,考試安排得很密集,等到后面的那幾天,沈遇基本是不日不夜在書房里。 最后一門考完那天,下了場雪。 沈遇走出教學樓的時候,就看見一旁的灌木叢邊上有個熟悉的人影,穿著長款黑色羽絨服,雪在他的頭上覆蓋了薄薄的一層。 沈遇快步走過去,才發現霍殷的頭發剪短了,弄了個刺刺的寸頭。沈遇從他身后伸手拍了拍他頭上的雪,霍殷也隨之轉過身。 “考得怎么樣?”霍殷拉開自己的羽絨服,把沈遇一把拉進來取暖,寬大的羽絨服,在雪天里,將兩人都裹在里頭,暖烘烘的。 “謙虛點說,考得很好,”沈遇仰頭看他,縱然后面陸陸續續出來的同學會投射過來眼光,沈遇也全當不知道,大大方方伸手環住霍殷的腰,“你怎么剪了個寸頭?” “好看嗎?”霍殷搖頭晃腦。 “別甩,雪都甩我臉上了,”沈遇伸手拍拍霍殷的額頭,像是給他施了個定身咒,“不好看又能怎樣?我能退貨男朋友嗎?” “不行,超過七天無理由退貨期了,真的不帥嗎?Tony老師說很很適合我啊,我想著馬上過年了,剪個頭發新氣象,而且過年那段時間又不興剪頭發?!被粢笊焓置嗣约捍檀痰念^。 沈遇聞言一愣,那雙漂亮奪目的眸子,迅速暗淡下去。 “怎么了?”霍殷看著沉默的沈遇問。 “沒,”沈遇搖搖頭,“對了,過年......你在哪過?” “我就是陽城本地人,”霍殷說著,突然想起來,“對哦,你寒假要回家了,不過也沒事,或市離這不遠,或者我直接跟你回家住一段時間也行,我爸媽年底才回國?!?/br> 沈遇垂眸思索了一瞬,說道:“我不回家了?!?/br> 霍殷一愣,盯著沈遇打量了一下,然后笑著說:“也行,那到時候跟我們家一塊過吧!” “???跟你家?”沈遇瞪圓了眼睛,“不行,你爸媽回來我就搬出去?!?/br> “為什么?你怕生?”霍殷將沈遇從懷里扒拉出來,給他理了理圍巾,牽著沈遇戴手套的手,這手套還是他給沈遇買的,“邊走邊說,我預訂了火鍋的位置,慶??纪暝??!?/br> “不是,你爸媽萬一看出什么端倪,知道我們在談戀愛怎么辦?”沈遇任由霍殷牽著走,低著頭,看腳踩在積雪上,一踩一個腳印。 “我又沒早戀,大學了還不能談個戀愛???”霍殷說。 “我是男的?!?/br> “我知道啊,我爸媽早就知道我是彎的了,”霍殷一把攬住沈遇的肩,“他們會很喜歡你的,我媽是個顏狗。而且你一看就是0,我媽會燒高香,因為她從我出柜開始,就擔心我是0?!?/br> 沈遇噗嗤一聲笑了,他說:“你可以再跟我講講你爸媽嗎?” “他們倆就是,”霍殷歪頭想了想,“比較搞笑的倆人,我爸前兩年一度想快點退休然后去當脫口秀演員,他堅信自己能行。我媽嘛,每天活得像一個成功學演講家吧,都奔五十的小老太婆了,一天到晚說努力能改變世界?!?/br> 沈遇扭頭看著霍殷,眉宇間幾分笑意,聽得入迷。 “他們常年在國外嗎?”沈遇問。 “不是,他們是等我上大學了才去國外的,之前生意沒拓展出去,后面剛好趕上風口,我又能自個兒自理了,準脫口秀演員和成功學大師就一起去國外騙錢了?!被粢筻托α艘宦?,轉而問道,“你爸媽呢?” 沈遇神色一頓,眼里幾分寥落。 “今天下雪,我沒開車來,看看能不能打個車?!被粢笏查g說起了別的事兒,仿佛剛才只是隨口一問。 “我沒有爸爸?!鄙蛴稣f。 霍殷腳步停了下來,轉頭看沈遇。 “我媽......”沈遇的聲音停頓了,他輕輕蹙著眉,好像不知道該怎么說,仿佛絞盡腦汁,才問出來一句,“霍殷,你爸媽,會要求你找對象門當戶對之類的嗎?” 霍殷怔神了一瞬,笑了:“寶貝,你這是想著和我過一輩子嗎?人家到談婚論嫁了,才要提門當戶對這種東西?!?/br> 沈遇聽完,眼睛眨了眨,霜雪從他的睫毛輕落,聲音輕得要飄散在雪里:“你不打算和我過一輩子嗎?” 霍殷認認真真地看沈遇,從眉眼到挺翹的鼻子,到微抿的唇,他嘴巴張了張,又一頓,最后說:“我不會主動離開你?!?/br> 沈遇點點頭,他的思緒仿佛還沉浸在另一塊,他垂頭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家的條件有點特殊,我不知道你爸媽會不會嫌棄?!?/br> “沒關系,如果覺得現在還不想講,就慢慢來,我們慢慢來?!被粢竺蛴龅念^,湊過去親了一口他的額頭,“先吃火鍋吧?!?/br> “好?!鄙蛴鲂α诵?。 感情需要安全感這件事情,一定得深刻體會過,才能了解對這個東西蝕骨般的執念。 霍殷從小到大,就沒有“安全感”這個概念,從小沒缺過愛,沒缺過陪伴,沒缺過錢,沒缺過朋友,沒缺過認同、才華、自信,這些東西甚至都不用用力求,自然而然就送到了他面前。 上天可能看他生活得太一帆風順了,于是對他低語,戰士需要勇敢,才能得到自己的所求。 所以把沈遇送到了他身邊。 沈遇是飄在天邊的人,起碼在霍殷心里頭是這樣覺著的,以至于牽著沈遇的每一刻,都怕他像個氫氣球,一個不留神,就飄走了。 霍殷沒辦法去想未來,更沒辦法去想永遠,他心里頭總是有種預感—— 沈遇總有一天,會離開他。 那天晚上吃了火鍋回去之后,霍殷坐在桌子邊打了兩小時王者,等到沈遇洗完澡來叫他睡覺,霍殷才放下手機。 但他也沒馬上回臥室,而是坐在椅子上發呆了半晌,最后拿了張紙,隨手寫下了幾句話: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br> 最后,霍殷又在下面提筆幾個大字:“慢慢來?!?/br> 最后筆峰一捺,拉得很長很磅礴,好似這樣心中那口濁氣才呼出去。 第二天霍殷醒了個大早,睜開眼時,窗外還是略帶暗沉的下雪天色,屋內的暖氣很舒服,沈遇在他懷里蜷縮著,發出均勻的呼吸聲,睡得香甜。 霍殷小心翼翼地支起身,撥開沈遇略長的碎發,看了又看,起身出房。 他沒叫醒沈遇,平日里為了讓沈遇在九點前吃上早餐,仔細養著胃,即使沒課的時候,霍殷也不讓他賴床,但是今天是放寒假第一天,怎么著也得讓沈遇放松一下。 霍殷用只能電子灶煮上一點粥,快速弄了兩個清淡的菜,然后放進保溫箱里溫著,粥一時半會兒好不了,他設了個定時。 其實電子灶要方便很多,省時也省力,但是霍殷發現,沈遇很喜歡普通灶臺燃火時,煮出來的霧騰騰煙火氣,所以霍殷就一般不用電子灶了。 準備好這一切后,霍殷就披上大衣出了門。 ★ 雪天里的咖啡店沒有人,霍殷推門而進,門口的風鈴叮鈴當啷地響了加下,一條棕色小斗牛犬歡騰著撲過來,圍在霍殷腳邊轉了轉。 咖啡臺后面磨著咖啡豆的男人似有所感,抬頭看過去,對著霍殷輕輕一笑。 只見那是一個渾身散發著優雅氣質的男人,三十歲出頭的模樣,一舉一動皆似歐洲油畫里的貴族,將成熟男人的魅力發揮到極致。 即便是站在小小的咖啡店里,也穿著一絲不茍,白色西裝襯衫合身剪裁,頂端兩個扣子隨意敞開,袖口挽到七分,露出蘊含著力量的小臂。 “喝什么?”那男人露出一抹溫和的笑意。 “我不懂你們咖啡愛好者的門道,隨便給我來一杯就行?!被粢笳f道,然后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和緩的薩克斯慢慢流淌,男人的腳步仿佛遵循著完美的音樂節奏,踩著重音點,慢條斯理踱著步子走過來。 清脆的杯托碰壁聲起,霍殷循著放在面前的咖啡望上去,只見男人低頭對他微微一笑。 “叔,就別把你撩小情人那副油膩樣子在我面前展現了?!被粢笞於镜赝虏哿艘痪?,但心里卻不得不承認,他二叔真的是優雅到極點的男人。 男人沒有絲毫波動,唇畔仍帶著幾分淺淡的笑意,在霍殷對面坐了下來。 霍二叔名霍沉,雖然是霍殷的二叔,但他們沒有血緣關系,霍沉是霍爺爺領養的。 霍殷父母遠赴國外忙碌生意,就拜托這個二弟平日里幫忙照看一下霍殷。 “叔,我前段時間,拜托你幫忙調查的事情,怎么樣了?”霍殷問,然后斷氣咖啡喝了一口,苦得他整張臉都皺了起來。 霍沉仿佛還保留著年輕時候,喜歡逗弄霍殷的惡趣味,看自己的小侄子這副模樣,噗嗤一聲笑了。 笑完,才慢悠悠開口:“目前只知道,沈遇口中的前男友,叫邵奕南,祖籍或市,但從小在陽城長大,高中的時候因為家庭原因,轉學回或市,進了沈遇的班級......” 霍沉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霍殷打斷:“等一下等一下,我說多少次了!他不是沈遇前男友,是個變態舔狗!” 霍沉瞇著眼,似笑非笑:“你就這么相信你那小男朋友?不怕他騙了你嗎?” “你這是什么意思?”霍殷臉色一沉。 “沒什么意思,只不過......”霍沉輕輕笑了,仿佛有意吊人胃口,故意拖長了語調,直到如愿看到霍殷蹙眉,才繼續說,“沈遇和邵奕南的關系,恐怕沒有沈遇自己說的那么簡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