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云得到消息后就搬出了別墅，他其實沒什么能拿的，別墅里的東西都是狄望秋讓人準備的，包括衣服和洗漱用具。

    他一身輕，在經紀人的安排下租了一間明星公寓，拎包入住。

    “你和小狄總鬧翻了？”經紀人為甘云收拾東西，男人正穿著一件米白色毛衣坐在沙發上拆行李，聽了她的話一頓，并沒有立馬回答。

    經紀人問完就有些后悔了，因為她知道甘云的性格，男人最顯著的優點就是不吭聲，又怎么會和狄望秋鬧翻呢？

    自己怎么說話不經腦子呢？經紀人暗暗反思，正要找個話題躲過尷尬時，甘云才不緊不慢地看著她，說：“沒有?！?/br>
    “我和…狄先生沒有鬧翻一說?！备试频姆磻行┊愑诔Ｈ说倪t鈍，“我和狄先生只是合同關系，合同沒有了，自然就沒有聯系了?！?/br>
    他沒有再多解釋一句，卻讓經紀人看到了他外表下的強裝。

    其實分了也好，經紀人暗暗嘆氣，甘云是真心喜歡演戲的，跟在狄望秋身邊就注定他成就不會高。

    從狄望秋根本不告訴別人是他包養了甘云就能看出結果。

    她以前是跟在狄望秋身邊的人，自然知道狄望秋包養甘云的目的是什么，甘云跟在他身邊…不會有好結果的。

    在這個圈子里待久了，這種替身包養最后就算金主不找麻煩，那個正主也一定會找麻煩，誰會喜歡有個替身來膈應自己??？

    她這樣想著，走過去有些心疼地拍了拍甘云的肩膀，安慰道：“沒事，我們專心拍戲，以后什么都不會缺?！?/br>
    甘云慢吞吞“嗯”了一聲，接下來他要休息半個月，用來調整自己的狀態。

    在這半個月里，因為逐漸有了知名度，所以甘云也不敢去醫院看望甘清清，只能把錢都匯過去，每天中午和甘清清用視頻聊會天，當然，他幾乎沒出去過這個公寓。

    那三個男人們因為自己的原因并沒有找上門來，甘云樂得自在清閑，在公寓里蝸居了整整半個月。

    倒是盧朗經常找上門來陪陪甘云，但都呆不長久，他的名氣現在靠的還是流量，廣告代言接的手軟，能來看甘云都是忙里偷閑。

    有時候憋的緊了，通宵連軸轉跑到甘云這兒來睡一兩個小時就走。

    在這期間，接近尾聲，在網絡上引起熱議。

    精美的制作，用心的道具和特效，以及三料影帝沈策和新人盧朗的流量，讓這部劇的知名度遠比甘云想象的高。

    直到他wb粉絲人數瘋狂上漲，甘云才意識到自己——是真的火了。

    尤其是在結局，甘云一夜瘋漲百萬粉絲，僅憑著一部劇，一個男四角色，粉絲人數直涌至千萬。

    ——他穿著素白的衣已染成紅色，偏偏自己無所察覺，麻木地揮動著劍刃，雪里鋪梅地染出一條血河。

    直到不遠處孔肅和夏昭已經看不見身影許久，他才終于甩出一個漂亮的劍花，消失在成堆的尸體邊。

    前仆后繼的人也被殺怕了，互相對視一眼，一個梗著脖子，大聲叫道：“他已是窮途末路了！活不了多久，咱們沒必要追上去了?！?/br>
    是的，男人身上不知道被劃開多少條口子，不知道流血了多久，就算再武功高強的人，失血過多也活不了。

    他的話得到了眾人的附和，誰也不愿意承認自己是怕了。

    但他們想的不錯，千玨只是用輕功飛出了十幾米遠，在竹林里再也撐不住地倒在一柄竹子旁，身體往下落，將青色的竹皮都染成紅色。

    粘稠的血仿佛包裹了全身，千玨也不知道那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了。

    他只知道——夏昭和孔肅成功離開了。

    而他…終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撐起沉重的眼皮朝稀疏的竹林上空看，是藍天白云。

    實在是可惜了，千玨迷迷糊糊的想，他經久不見陽光的臉白的異常，幾道干涸的血痕從臉頰延伸到脖頸深處。

    他竟然死在這樣好的天氣里。

    他怎么配死在這樣好的天氣里。

    千玨違抗了清端的命令去救孔肅，等到清端發現時早已為時已晚，他只能在竹林里找到男人還有余溫的尸體。

    一向注重自身的清端，卻在這一刻沉默地單膝跪在千玨身邊，他伸出手，輕緩地去碰千玨的手，將那刀刃拿出來。

    千玨的手是冰冷僵硬的，卻沒有緊緊握住劍，他大抵也不在意自己死后會有什么結局吧，所以連武器都沒用力拿。

    清端一言不發，將劍系在自己的腰間，抱起男人。

    這時，他才發現男人是瘦的，不是均勻的瘦，是枯瘦。

    莫名的涌出淚來，清端朝竹林外看去，他聽得見那里正道人士的聲音，在為自己不算成功的失敗洋洋得意。

    “你真是…太任性了?！?/br>
    他也是任性的，刻意不去關注這件事，害死了千玨。

    不過沒關系。

    清端抱著人，穩穩當當地走在陽光下，這一刻，他心里的什么東西正在萌芽，似乎淺淺又深深地扎在心上。

    他眉目間的正氣已經悄然發生變化，變得同孔肅眉目一樣了。

    他會替千玨報仇。

    至死方休。

    ——

    他的熱度限于角色，大多流量大的熱度都是同劇里的其他角色聯系起來的，磕cp粉浩浩蕩蕩，又因為千玨的下場，不少人為他轉為唯粉。

    原因無他：實在是太心疼千玨了。

    男人面具掉落，單手持劍斬“千千萬萬”的正道人士，第一次穿也是唯一一次穿雪白的素衣也被血浸透，貼著修長的身體，在屏幕前都能感受到那窒息的負重感。

    尤其是最后給的那個特寫，鏡頭下的甘云的臉放大，沒有使用任何濾鏡的臉竟沒有一絲粗大的毛孔，血痕為他增添光彩，可長長的睫毛掛著血，蒼白的唇則為他增添了蒼白和麻木。

    一時間坐在屏幕前的看客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該心疼他，還是慶幸他——心疼他活了半輩子受人擺布，不得善終；慶幸他終于可以好好睡一覺了，也不需要再被別人的命令束縛。

    其次便是因為千玨實在太讓人心疼了，相對的，求他去救孔肅的夏昭再次被推上風口浪尖，隱隱約約出現了罵夏昭的極端唯粉，星云漲粉的速度本來就不高，經此一事后就徹底龜毛速度了。

    氣得星云好幾天刷著wb吃不下飯，但是想著沒有了狄望秋在背后扶持甘云，人也不會再掀起什么風浪，他才舒心了些。

    甘云要說不高興，那是不可能的。

    他看著自己wb下那些生活帖里的暖心留言，心里酸酸脹脹的，仿佛回到了當年大火的時候，只是那時候wb還沒有這么盛行，經常都是進行線下活動才能看到粉絲。

    粉絲永遠會用最好聽的話來夸贊自己的偶像，在這個網絡時代，他們發言的頻率變高了，在虛擬世界里更是不吝嗇自己的贊美。

    甘云靠著那些評論留言都做了幾天的好夢，對未來終于提起了些希望。

    他有時在家里一整天都發呆，一直在思考自己退圈的事情，那些如冬日暖陽的讓他突然就舍不得走了。

    經紀人為他接了個綜藝，于是甘云在最后幾天收拾公寓里的衛生，打包好垃圾下樓去丟。

    只是這天不湊巧，遇見了自己最不想遇見的人

    “甘云？”

    甘云聽見身后有人喊自己，將垃圾放下轉過身一看，竟然是他的前經紀人：劉梅。

    “真的是你！”女人快步上前想要伸手抓著甘云，甘云有些發怵地往后退了幾步，頓時讓劉梅接受不了地愣在原地。

    她眼睛里布滿血絲，霎時充滿了憤怒和惡毒，盯著甘云冷問：“怎么，你怕我？”

    甘云沒有做聲，一只手放在口袋里摸索著手機屏幕，劉梅現在的模樣其實不算太好，一向在外人面前要打扮的光鮮亮麗的女人妝也沒畫，一身似乎很久沒洗的衣服，頭發也亂糟糟的，眼睛泛紅發黃，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他也不知道劉梅找自己是要做什么，只是警惕地覺得有危險。

    “你還需要怕我嗎？”劉梅猛地提高音量，“我怕你還差不多！甘云，你把我整的好慘！”

    甘云一愣，劉梅卻像是找到了出氣筒一樣，煩躁地抓著自己的頭發，恨恨道：“你倒是好啊，扒上小狄總后恩將仇報，在小狄總面前說我壞話，還要和公司把合同斷了，害得我丟掉工作，沒有一家公司敢要我！”

    四下無人，唯一離開的路被劉梅堵著，他動一步都困難。

    甘云只能胡亂按著手機屏幕，憑感覺將通話記錄點出來，他還記得最新的記錄里有經紀人和盧朗打來的電話。

    誰都好…只要撥通就行了。

    甘云一邊想，一邊故作鎮定地站在原地聽劉梅說話。

    “……我家里出了事，欠下了高利貸?！眲⒚分v到動情處，幾乎要哭出聲來了，但她的聲音依然很尖，“沒人借我錢，誰都看不起我，誰都避著我。甘云，這一切都是因為你！”

    “你憑什么這么對我！是我把你引薦給小狄總當情人，沒有我你哪來的今天！你倒是好啊，離開公司了還要扒我的皮，喝我的血，要我不得安寧……”

    劉梅的眼里已經全然沒了冷靜，甘云下意識又退一步，終于開口說話了：“梅姐，你冷靜一點，如果是因為缺錢，我可以轉給你?！?/br>
    “轉給我？”劉梅冷笑著，一只手還藏在風衣里摸索著東西，“我現在誰都看不起…我要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