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17:以愛之名(劇情,沈舒承視角)
他是一個怪物。 然而他卻愛著那個怪物。 最開始,他還不知道雙性是一種什么樣的定義,他只是知道他想和那個叫顧念的小男孩做朋友。 盡管還要背著惡龍洛晏清悄悄摸摸的,但他也很知足。 因為之前撒了謊,賣慘說自己非??蓱z,不僅經常被父親毆打還沒有什么朋友。經常被父親毆打是假的,其實他長那么大,他父親也統共打了他一次。沒有朋友也是假的,因為家世顯赫的原因,他甚至還一度被小孩們尊為孩子王。 撒了一個謊,就要不停地說別的謊來圓第一個謊。若是在之前,他早已失去耐心,但他拿出他打游戲都沒有的熱忱,不斷將謊言編織成大網來爭取不讓顧念看出任何端倪。 只能時不時和他說上幾句的顧念VS與一大群絕不敢違背他意愿的小孩們,雙方在沒被放上他心中那臺友誼的天平前,那群小孩們早就他判了死刑。 他一直在顧念面前演戲,或許是戲越演越真,到后來他還真的就一個其他朋友也沒有。 不過也無所謂,在他心里,顧念已是以一敵百。 明明比顧念高出很多,在看到什么小蟲子時,卻要裝作一臉害怕地躲在顧念身后;明明作業沒有一處是不會寫的,卻借著明天就要交的由頭去找顧念,然后和他一起在房間里寫到很晚才回家;明明不喜歡吃甜食,在得知顧念喜歡后,為了能有更多共同話題以及能增多以后一起分享甜食的機會,忍著惡心勁強逼著自己吃下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為了什么,他從小就沒有為誰這樣委屈過自己。 他和顧念光明正大做朋友的日子一直維持洛晏清回來。 那個時候他甚至還惡毒地想,為什么洛晏清只有一個爺爺? 為什么洛晏清不能有一百零八個爺爺?那樣只要洛晏清的爺爺一去世,他就得立馬回去奔喪,若是有一百零八個的話,那洛晏清就能到死都回不來了。 沒有惡龍來守衛那他也心心念念想要的寶藏的日子實在是太好了。 洛晏清回來后,他和顧念的關系疏遠了很多。因為習慣使然,他還一直偷偷關注著顧念的事。 什么顧念和他mama在別墅里舉辦燒烤、結果顧念卻烤了條特別丑的玉米,什么顧念去參加數學競賽、本來是因為班里有人請假才被硬塞進去、結果卻因為那天狀態太好竟然也取得不錯的成績,什么顧念和洛晏清去爬山、沒爬之前就信誓旦旦說一定要在三十分鐘登頂、結果卻因為腳扭了、最后登頂是登頂了,不過卻是洛晏清背著他上去的。 他也搞不懂為什么他會對顧念那些明明與他無關、也非?,嵥榈碾u毛蒜皮一樣的小事如數家珍,他也不明白他為什么會對那個在顧念人生里有非常強的參與感的洛晏清恨之入骨。 直到他聽到了有女生向顧念告白。 “我真的喜歡你?!迸f。 “我們年紀都還小,應該都還不知道什么是喜歡吧?!鳖櫮蠲黠@不怎么會應對被告白的事,一張臉羞窘得通紅。 “怎么會?我是真的很喜歡??!一想到你就心跳加速,一見你就會臉紅,一睡覺就會夢到你,一看到你和其他女生多說一句話就會吃醋,學校組織去秋游,別人我都不在意,只關心你到底會不會去,這樣還不算喜歡嗎?” 顧念最后是怎么拒絕的,他已經全然忘記了。 他滿腦?;厥幍亩际悄莻€女生的話,這樣還不算喜歡嗎? 這樣還不算喜歡嗎?這樣還不算喜歡嗎?這樣還不算喜歡嗎?! 回到家里進了房間,他渾渾噩噩地滑落在地,他感覺他整個人生的世界觀都轟然倒塌。 在這個對同性戀不算包容的社會,他竟然喜歡上一個和他有著同樣性別器官的男孩。 他花了很長很長時間才終于接受了這一事實。 因為帶上了gay的標簽,在網上查了相關的資料,他看著洛晏清那小心翼翼想把顧念藏起來的樣子,他冷哼一聲,他早就知道洛晏清為什么會那樣做了。 無法陪在身邊,還要看著自己喜歡的人長期和另一個人親密無間,像是瘋魔一般,他用父親給的零花錢,偷偷買了臺相機。他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學了大半個月的攝影技巧。 他開始偷偷拍顧念的照片,然后再把上面讓人生厭的洛晏清摳掉。有一天晚上,父親辦生日宴,他也偷偷喝了幾口酒,回到房間性器不知怎么就翹了起來。 他渾身guntang,看著桌上顧念的照片,竟腦子一熱,把手探進褲子里摸到那腫脹硬挺的陽具。 完全沒有任何自慰技巧,那是他第一次手yin。 他坐在床上抬頭看著相框里的照片,然后握住自己的棒身,幾乎是自虐式地撫慰起來,他不斷叫著他的名字,叫他全名,喊他簡稱,想著如果親吻他的臉、親吻他的唇會是怎樣的一種觸感,想著如果顧念也能像對洛晏清那樣對他毫無原則地對他笑,也能那樣抱抱他,那該多好。 然后他就激烈而無法自制地射了精,因為角度的關系,有些白濁甚至濺到相片上。 后來既使不偷偷喝酒,那樣的事他都已經做得相當熟練了。 再后來發生了一件事,讓他的信念完全崩塌。一次,他實在是因為按捺不住想念,偷偷從顧念家沒關嚴的后門溜進去找顧念,就算知道會被洛晏清針對或者暴打,他也不想管。 他去找顧念時,卻見顧念mama正在花園那里板著一張臉教訓顧念,無疑是在質問顧念問語文為什么只考了“93”分而沒有考到滿分的“100”,后來他mama就說顧念身體特殊,既然是雙性人就應該比常人付出更多的努力。 他看到顧念哭了,他卻根本就沒有想上前去安慰,而是神情慌亂動作狼狽地逃走了。 雙性人?顧念是雙性人?不過雙性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回去查完資料的他一臉崩潰。他為了顧念硬生生把自己掰彎成gay,結果顧念卻是一位雙性人? 那么長的一段時間以來,他無法向顧念告白,無法向任何人傾訴愛意,他辛苦隱藏他自己是個同性戀變態的事實,他在嚴苛的母親和死板的父親面前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什么時候會被發現,他不期回報,在洛晏清回來后他甚至和顧念都算不上好朋友,他看著顧念天天和洛晏清關系親密地走在一起,他難受心痛卻從未放棄,繼續偷偷喜歡著。 他那么全心全意地愛一個人,盡管顧念完全沒義務告訴他,他還是覺得自己受到了欺騙。 盡管有多一套性器官也無法改變顧念是個男孩子的事實,但或許更多的是出于為什么他會被蒙在鼓里的憤怒,他直接跑到顧念面前去罵他怪物,并表示要和他徹底絕交。 回到家里的房間,他開始砸東西,開始撕顧念的照片,撕到最后精疲力竭,他開始嚎啕大哭,哭到半夜他躺在床上,然后突然慌慌張張摔下床去,抖著手去把那些照片一張張拼齊。 照片就算拼齊也會留下撕裂的痕跡,后來他一邊唾罵自己,然后又一邊偷偷去拍更多顧念的照片。他抽屜里關于顧念的照片更是成倍地增加。 初中時他和顧念不在同一所學校,他最討厭的洛晏清也早就滾到國外去了,不過他還是沒能再和顧念說上一句話。 他就是那么一個明知顧念難受明知他傷在何處、還偏偏要出言侮辱、將他傷口再度撕裂并且往傷口撒鹽的賤人。他一邊愛著,一邊恨著,恨得越深,愛得越深。 他常常向人打聽顧念的事,甚至還注冊了個帳號冒名登進了顧念的學校論壇。有些事情會重新換個面貌以輪回的形式出現在人的面前,他看到論壇上有人組顧念和一個女生的CP,他莫名就想到了之前他聽到女生向顧念告白的事。 他出奇得憤怒,他在每個帖子下面罵組CP的人腦殘,甚至被人質問是不是喜歡忻云韶惱羞成怒,他的號被封了好幾次,他就換號再來。后來他知道那個女生叫忻云韶,后來他知道不僅是忻云韶,就連忻云韶的哥哥忻瑜珺也和顧念越走越近。 怎么可以?沒有洛晏清,顧念身邊還是會源源不斷出現其他阿貓阿狗嗎? 不可以!他決不允許那樣的事發生。 后來他就偷偷下場做了一些事。 房間門被敲了兩聲,他mama在外面喊,“舒承,出來吃飯了?!彼麘寺?,然后說今晚不想吃。他媽什么也沒說就下樓去了,似乎全然忘記了他胃不好的事實。 他扯了扯唇角,露出一個冷笑,當年他向父母出柜,被罵了個半死。后來他父母為了家族利益卻輕而易舉答應讓他和忻家聯姻。再后來婚事被退,他父母就一直沒給他什么好臉色看。 不過那也無所謂了,反正他遲早會離開這個家。 他雙手交叉枕在腦后,他躺在床上,先是看了眼床頭的照片,然后怔怔地望著天花板。 顧念現在在做什么?他應該快高考了吧?算了算都只剩兩個月不到了,他會不會緊張? 忻瑜珺一直在查一些過去的事,沈舒承很早就知道了,不過他怎么也沒想到忻瑜珺竟然真能找到他頭上來。 那時他開車正準備返校去上課,開到一條沒什么車的公路時,被幾輛車給攔截下來,十幾位黑衣保鏢非?!翱蜌狻钡卣埶宪?,有一位則駕駛著他的車跟在后面。 來到一處荒廢已久墻根都長了青苔的倉庫前,他被黑衣保鏢揍得鼻青臉腫,感覺命都沒了半條時,幕后主使終于出現。 “忻瑜珺,我cao你媽!上次我和你打了一架,你又不是沒還手!你摔了我手機,現在還找人來打我,等我出去看我不弄死你!”他鼻子和嘴還一直往外流血,他伸手擦了擦,然后艱難坐起身。 忻瑜珺朝周圍的人看了眼,保鏢和助理會意,開始默契地向外走,忻瑜珺抬腳重重地把沈舒承踹回到地上,“是你,顧念初中時那些關于他的流言就是你傳出去的?!?/br> 疼痛讓沈舒承甚至想滿地打滾,他咬了咬牙強忍下來,他怎么也沒想到時隔多年,忻瑜珺一直在查當年的事就算了,竟然他還真能找出真相,他皺了皺眉,“對,是我,是我又怎樣?!如果不是你和你那八婆meimei沒完沒了地sao擾顧念,你以為我會那樣做?” “別為你的惡找借口?!毙描がB趕在沈舒承快要爬起來之際,一腳踹中他的小腹,沈舒承向后滾去,撞上墻壁吐出一口血,唇角卻仍帶著譏諷的笑。 “你當初差點害死他!”忻瑜珺像是見到世界上最惡心的物件一般,他拎起沈舒承皺巴巴的衣領,掄起拳頭往他身上用力打了幾拳。 “那又怎樣?那我就和他一起去死,又沒什么大不了的!”沈舒承一邊咳血一邊怒吼。 “你以為你有多高尚嗎?你meimei忻云韶看著是挺喜歡顧念,但其實她最討厭雙性人了,她恨顧念身體有缺陷,她恨顧念因為身體原因而不能和她在一起,表面看她是對顧念不錯,但暗中還不知道怎么罵他呢!” “忻云韶在網上給辱罵雙性人的文章點贊,甚至在外網匿名發布雙性人真惡心的帖子,當初建議沈家和忻家聯姻的那個人也是她,你不會忘了吧?” 忻瑜珺蹲下身來,拿著塊紅磚頭惡狠狠往沈舒承臉上拍去,“現在讓你死太便宜你了,你們沈家給我等著?!?/br> 死面癱的憤怒是實實在在的,他才知道原來一個面癱也可以有那么多表情。 被打之后,他不敢回家,只好去小診所買了些藥,他住到一家不用身份證就能直接入住的小旅館里,自己給自己上了藥后,他給他爸發短信說忻家最近恐怕會一直針對他們家,讓他在公司經營上小心點。 他爸沒回他短信,他媽也沒問他有沒有到學校去。他突然想起似乎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聽到忻云韶的消息了,他想到她那么愛美高調、心高氣傲的一個女人,如果還在A市的話他應該不會不知道。 他在手機上查了最近的新聞,點進去看說是忻云韶一個月前就被送出國了,上面還說她和她哥哥因不知名原因決裂,忻云韶被趕出家門,后續可能再也無法繼承忻家家產什么的。 他將桌上帶血的棉簽扔進垃圾桶,他沒想到忻瑜珺對自家meimei也那么心狠。不過他實在無法對忻云韶產生什么同情心,在他看來忻云韶和他一樣,表面看著挺無害,但剖開的話,連心也會是黑的。 說來也是搞笑,他以愛之名,盡是做些傷害顧念的事。 而忻云韶那個表面看起來很喜歡顧念的女生,一直不敢做些什么大惡之事,卻在背后偷偷耍心機,以家族利益向父母提議沈忻聯姻。 忻云韶知道他喜歡顧念,生日宴故意邀請他還強調說顧念一定會去,后來他看到顧念那訝意的表情就知道顧念被騙了。明知道他和忻瑜珺在花房那邊,忻云韶還帶著顧念過去,本來他和忻瑜珺在吵架,但看到顧念過來,他覺得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就突然湊近忻瑜珺,營造出他和忻瑜珺在接吻的假象。后來他挨了結結實實的一巴掌,還被忻瑜珺打了個半死。 但那又怎樣?他沈舒承無法得到的,他也不想讓別人得到!他為什么會答應和忻家聯姻,還不是想讓顧念徹底死心。 不過事情好像又被他搞砸了,忻家退婚,忻瑜珺和顧念之間的誤會好像也完全解除了。 他罵顧念怪物,他故意假裝和忻瑜珺曖昧,也只是想顧念能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他像一個演技拙劣的小丑,費盡心機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他所搞砸的遠遠不止這一件事,在初中時,他看到顧念和忻云韶的緋聞越傳越盛,他看到顧念和忻瑜珺越走越近,他想出把顧念身體秘密真真假假說給顧念同校男生聽的壞主意,并分別給他們一大筆錢,讓他們去找顧念麻煩。 在他原本的設想里,顧念倍受打擊后,他再選一個合適的時間出現在他身邊,顧念傷心欲絕,而他關懷倍至,顧念感動不已,漸漸對他放下防備。 若是進展順利,說不定顧念還會答應和他在一起。加上他們從小就認識,盡管他曾經傷害過他,但他會真摯道歉,顧念耳根那么軟,一定會原諒他,他認為再怎么樣他也肯定比那個半路殺出來的死面癱強。 流言傳出去的第一次,那幾個沒頭腦的男生很快就被忻瑜珺捉到了,忻瑜珺逼著他們退學,逼著他們滾出A市,那幾個人個個都是孬種,被忻瑜珺打得屁滾尿流后就乖乖滾出了A市。 他恨鐵不成鋼,重新給了十倍的價錢找到其他人繼續把被撲滅的流言傳出去,那段時間顧念果然失落無比,他假裝偶遇和顧念說了好幾次話,但顧念都失魂落魄地對他勉強一笑,似乎完全沒有要和他敞開心扉的意思。 后來他才知道他辛辛苦苦創造出來的機會竟然被死面癱給撿了去。 后來他從別人那里聽說,顧念之前似乎有想過自殺。 怎么會?怎么會那樣?他的本義真的不是如此。他沒有想到他會高估了顧念在流言面前所能承受壓力的能力。 他真的只是想讓顧念回到他的身邊,盡管顧念從未屬于過他。 后來有一次,他媽在客廳的電視機前看無營養的泡沫肥皂劇,他就坐在旁邊打游戲。 突然他媽很激動地抱起枕頭,滿臉激動地死死盯著電視,甚至還噴出唾沫星子,“活該!誰讓他不懂得怎么去愛,女主甩了他不是活該嗎?他好變態的,內心陰暗,撒謊成性!從小就喜歡女主,甚至還搞跟蹤偷拍那一套,他那樣的人根本配不上女主!” 他的手一頓,游戲機因錯誤cao作,他所cao控的那個人徹底死掉了,他嗓音沙啞,破天荒地第一次問起他媽關于以往他最不屑且被他視為腦殘言情劇的劇情,“那他后來怎樣了?女主有沒有和他在一起?” “還怎么可能在一起?他到處散播和女主有關的謠言,以為這樣女主就會回到他身邊,他甚至還對女主的照片做過那種事,依我看,這種人還是盡早死絕了好!”他媽義憤填膺地往嘴里塞了一小把花生。 游戲是再也打不成了,他回到房間,把門反鎖,然后把放在床頭柜的相框胡亂塞進抽屜里。 盡管到后半夜他又把相框拿了出來,但自那以后他消停了很長一段時間。 天氣漸漸變熱,他卻突然想看一次落雪。 忻瑜珺果然說到做到,瘋狂打壓沈家的公司,他知道他爸是個什么性格的人,表面看起來油鹽不進,內心卻養蠱一般地養著遲早會把他蠶食掉的貪婪。公司的賬目就算做得再漂亮也難免有漏洞,而忻瑜珺又把顧念當成他的高壓線,誰碰誰死,忻瑜珺像瘋狗一樣死逮著他們家不放,把他們家逼得直接破產還不算,還差點把他爸媽逼得跳了樓。 后來還是他表姐看不下去,出手援助,將他爸媽接到她家里。忻瑜珺說只要把沈舒承交出來,他就放沈家一條生路,他爸媽忙不迭地點頭,生怕晚一秒忻瑜珺就會反悔似的,巨大的利益和懸殊的生活落差面前,他爸媽才不管他的死活。 還好他的表姐人很不錯,也一直記得他們家之前資助她讀書的恩情,她表面答應了忻瑜珺的條件,背地里卻偷偷摸摸把他送出國,“舒承,你趕緊走吧,沒個十年八年的就先別回來了,這事也怨不得你爸媽,他們真的是被打壓怕了?!?/br> 不怨,當然不怨,只是他成長成如今的模樣,他爸媽在過去是否有盡到了他們的責任? 他什么多余的物件也沒帶,只拿著一大沓新舊照片出了國。他坐飛機,坐輪船,坐汽車,來到一個目前確定不會被輕易找到的小海灣城市。 他算著時間,算著時差,猜測著國內現在是什么日子,是什么節氣,是什么時刻,他算著顧念還差多少天高考,他冥思苦想著顧念此時此刻在做什么。 他和顧念做朋友的時間不長,所供他參考想象的記憶很少很少,他怕有一天回憶會像海岸邊的一塊礁石,會被時間的大海沖刷得越來越平整,直到最后消失得無影無蹤。 “大哥哥,你在哭什么?”盡管已經入夏,海邊的風還是有些冷,將小孩的花襯衫吹得獵獵作響。 他不信他哭了,但伸手一擦竟然真的有眼淚,他坐在沙灘邊緣平地上的一張椅子上,矢口否認,“沒什么?!?/br> “大哥哥,你別哭了,mama說哭的話就不是好孩子哦?!毙∧泻⒉恢耸兰部?,一臉天真無邪。 “嗯,以后我都不會哭了?!彼X得眼睛很干很澀,他的腦袋很空很空。 他朝小孩勉強一笑,臉上卻是比哭還難看的表情,他想他已經很難再笑出來了。 “那好,給你吃個糖噢,甜絲絲的,吃了以后就不會再難過了?!毙『亩道锾统鲆粔K糖塞到他手里,然后飛也似地跑開了,小孩繼續在沙灘上追逐打鬧,堆他的沙子城堡,玩他的水槍沙鏟。 他看也不看地將糖扔到椅子上,糖果砸到石椅翻轉過來,露出包裝上的一行小字:及時行樂,今天也要微笑噢! 他從口袋里翻出一張照片,看著上面再熟悉不過的笑靨,照片變得老舊,笑容卻不會褪色。 十多年了,距離最初遇見那個人竟然已經過去那么久。 照片一拿出,他的口袋就變得空空蕩蕩,他沒帶錢,沒帶鑰匙,沒帶銀行卡,沒帶身份證,沒帶其它任何能證明身份的物件。 他起身,那顆糖被孤零零地留在椅子上,他將褪色的老照片放回口袋里,輕輕、慢慢地放入,他再次擁有了一切,他帶著他的世界帶著那張照片,一步一步向浩瀚蒼緲的大海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