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文一覺醒來一身輕松，腰不酸腿不疼，連心情都變好了，唯一不太舒服的是肚子，感覺小腹脹脹的，不知是吃壞了什么東西。

    繞過人工湖的時候還是感覺怪尷尬的，總忍不住往里看，昨晚的夢也太過刺激了，那般酸爽激烈的感覺現在仿佛還殘留在身體里，每一想起便指尖一麻，要不是身上毫無痕跡，xiaoxue也半點沒腫，他真要以為自己浪蕩地夜半跑去湖里睡了幾條魚。

    去之前文文用手表和祝師兄打過招呼了，還沒走到就遠遠地看見師兄在五樓窗口跟他招手，這種有人滿懷欣喜等他的感覺他竟意外地很喜歡，心情一下子更明媚了。

    等他走進了祝師兄的辦公室，才發現除了祝師兄，里頭還有一個人，瞧著還有幾分眼熟。

    男生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笑容和煦：“你好啊，文文，還記得我嗎？你剛入學的時候還是我接待的呢?！?/br>
    為了避免文文不記得導致尷尬冷場，祝以安自然地接著話說，簡單地介紹了一下，也為兩人拉近距離：“這位是魏闕同學，你的學長，昨天預約找我輔導，我回絕掉了，但一聽說今天來的是你，他激動得很，非要旁觀，我攔都攔不住?！?/br>
    其實距離開學也不過一個星期，文文對他還有些印象，性子也沒當時那么拘謹了，還會笑著與人打招呼：“我還記得的，魏學長，上次都忘了謝謝你帶我找寢室，不然這么大的地方，我肯定要迷路的?！?/br>
    魏闕心頭暖烘烘的，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見了：“不用客氣，這是學長該做的，為這么漂亮的小學……弟？”他說著突然卡住了，一時不知該稱呼雙性學弟還是雙性學妹，但想起他中意的是文綜，便先猶豫地這么叫了。

    文文笑著點點頭，示意他無所謂。

    魏闕看著文文盈盈的笑臉有些臉熱，面露感慨：“感覺才短短幾天，文文你變化好大啊，好像更愛笑了，看起來開朗了很多，更惹人喜歡了，果然有些人注定是學霸的命啊……”

    “好了好了，還感慨上了?！弊Ｒ园泊驍辔宏I，這小伙子其實條件也很好，人也勤奮，但是總有些妄自菲薄，覺得自己遠比不上那些天賦高的學生，再讓他說下去八成又要開始羨慕來羨慕去了。

    “你故意來我這耽擱我進度的是吧，要社交也得先等我課后?！弊Ｒ园残χ鴶德湮宏I，語氣拿捏得很好，不會讓任何一個心中不快。

    魏闕不好意思地笑笑，給他們騰開地方。

    祝以安這才好好打量了文文一番，不禁有些驚奇：“文文，是我的錯覺嗎？我怎么也覺得你今天狀態好了很多，看起來就心情很不錯的樣子啊?！?/br>
    他伸手捏了捏文文的臉頰，見他居然半點也沒躲，不由更驚奇：“你這倒像是，一晚上恢復好了，什么傷口也沒留下啊?！彼傅氖切睦砩系膫?，有其他人在，他不好說得太詳細。

    他收回手指捻了捻：“好像連臉蛋都更軟了，師兄都好奇了，你是吃了什么靈丹妙藥??？”

    文文怪不好意思的，自己捏了捏臉頰，也沒覺出什么區別來，只好含糊地說是昨晚睡得香，精神才更好了。

    祝以安也不再多問，只笑著詢問他：“我看你今天狀態很不錯，還要像上次那樣循序漸進嗎？還是可以跳度大一點，如果一遍下來沒出問題就差不多好了?！?/br>
    “嗯，我可以的?！?/br>
    另一邊，喬煙跟文文分開，打車來到母親名下的一套公寓，小區門口的保安叔叔已經眼熟他了，親切地與他打了個招呼：“小煙回家啦?！?/br>
    “嗯?！眴虩煻Y貌地點頭，并不多么熱情。

    保安靜靜地目送他進去，一直遠到人看不見了，才打開對講機，中規中矩地匯報：“喬煙回來了，剛過菁華小區外門約半分鐘?！?/br>
    喬煙慢悠悠地走到自家公寓樓下，按電梯上樓，路上遇到一個同一幢樓的住戶，兩人也禮貌點頭示意。

    這一路上都很正常，看起來很正常。他心不在焉地在門把上輸入指紋密碼開門，卻在踏入前收住了腳步，轉頭看向門邊鞋柜，忍了很久還是沒忍住嘆息一聲：“上次的剛被我清理掉，又重新安了一個啊。盯了這么久，有看出什么名堂來嗎？”

    或許是昨晚折騰了這么久沒睡好，或許是他又一次接觸到了自己力所不能及的事情，他現在情緒不太好，連表面的平靜也懶得裝下去了。

    他松開門把手，將門重新甩上了：“實話說吧，你們的表情管理太爛了，不管是門口的保安還是路上遇到的那個住戶，還有更多，比如接我過來的出租車司機，還有學校門口等車的兩個學生，你們的本事還真是差勁?！?/br>
    墻壁當然不會回應他，藏在鞋柜隱蔽角落的微小的監控器當然也不會回應他。

    他嘆了口氣：“以為我不知道？想讓我以為自己活在正常的社會環境里？可是這么盯著我，真的讓我很窩火啊……”

    他抬手按上另一邊空白的墻壁，以掌心為起點，白色的墻面上漸漸出現微弱的藍色細線，線條延伸，組成了一個隱隱發光的奇異圖案，喬煙囂張地回頭直直看著監控器，像是透過鏡頭攝住了那頭的一張張臉：

    “不就是想看這樣的東西嗎？反正在哪里走都是一樣的，大家心里既然都清楚，我也懶得裝了。我不怕告訴你們，就算當著你們的面用了，憑你們的腦子，你們真以為學得懂嗎？”

    說完，喬煙冷淡地哼了一聲，消失在原地，連帶著墻上的圖案一同消散，無影無蹤。

    那眼神如此銳利，鏡頭對面的幾個人僵硬了很久才緩過來，反應過來以后便是難言的激動：“剛剛那個圖案錄下來了沒有！快跟上面說，這邊有重大收獲！”

    “沒想到這次連房間里的設備和遠距望遠鏡都沒用上，真不敢相信居然這么簡單！這下我們可比其他組的進度快多了，追喬語之的那一組現在連目標的臉都沒見過哈哈哈……”

    另一個人打了一個哆嗦，表情呆滯，還是沒能消除那種從脊背上升起的驚悚感：“你們說，他是不是真的能看穿每雙監視他的眼睛啊，包括我們……”

    他的同伴拍拍他的肩膀：“別管這么多了，這又關我們什么事呢，只要有用不就好了，就算他看得出又能怎么樣，不過是個外星怪物的種，我們對他已經足夠和善了，還真指望我們真把他當正常人看嗎？”

    話是這么說，可是……

    “還在磨蹭什么呢！快點把那個圖案復原出來，快快快，發給研究人員看看！”

    幾名技術人員馬上精神起來，投入工作。

    多少人因為這一舉動忙碌起來，喬煙是不知道了，但這不妨礙他依然心情不快，到家時開門關門的動作都很大。

    父母正窩在沙發上看電視，兩人一天到晚穿著睡衣，像是準備隨時縮回被窩里癱著似的，悠閑得沒話說，白瞎了這兩張高顏值的臉。

    “回來啦，怎么了喬喬，心情不好嗎？”母親從父親肩上抬起頭來，招手示意他過去，“媽早上烤了小餅干，來嘗嘗?！?/br>
    喬煙抿了抿唇，沒有在家人面前強裝開心，他父母演技可都比他純熟得多，在他們面前隱藏情緒多半沒什么用。

    喬母捻起一塊餅干喂到兒子嘴邊：“啊——大學好玩嗎？是誰惹我家寶貝不高興??？”

    “咳！”

    兩人循聲朝著坐得端端正正的喬父看去，他的眼神緊緊巴著喬母投喂的手指，語氣稍有不快：“孩子這么大了想吃不會自己拿嗎？還用你喂?！?/br>
    喬煙終于輕輕笑了，接過母親手中的餅干自己放進嘴里，將盤子遞給母親：“是，我長大了要自己吃，喏，沒長大的是那邊那個，你去喂他吧?！?/br>
    喬母也意識到了什么，將盤子往桌上一撂：“孩子的醋你也吃，酸死你算了。我去給喬喬熬鍋桃膠養養顏，你們父子倆先嘮著?！?/br>
    然后起身拍開喬父勾勾搭搭的手干脆地走向了廚房。

    老婆走遠了，喬父這才關心起兒子的心理健康：“怎么不開心？”

    喬煙跟松鼠似的一小口一小口嚼著小餅干，目光放空地盯著桌面：“我當著他們的面用了傳送陣?！?/br>
    喬父微微挑了挑眉：“物質能量是守恒的，天賦也是，當初世界既然選擇了進化科技分支，修真的路便被他們親手關上了，這是世界運行規則的影響。你就算是手把手教他們，他們體內也不會有可供他們驅使的能量，我以為這個根本不需要你擔心，讓你心情不好的另有原因是嗎？”

    喬煙點頭，知子莫若父，更何況，他們之間的關系，遠比普通父子更親密復雜。

    于是他把昨晚的事大致描述了一遍，包括自己突然夜半驚醒，偏巧就讓他親眼看著林文文一腳走進了林子里，像是有誰料準了他一定會去救人，而后又像是算好了，卡在事情已經發生了，人魚正要離開的時間點他才恰巧誤打誤撞沖出了迷霧，帶回林文文。

    這一切就像是有一只手推著他按照預定的軌跡運行，那種感覺無孔不入，偏偏將他拿捏得死死的，讓他很不舒服。

    人工湖里怎么會有人魚，為什么偏偏選擇的是林文文，為什么又非得是讓他撞見了，人魚口中的神明是誰，以及各種奇奇怪怪的細節，他想不明白。

    喬語之靠在沙發背上靜靜聽著，手指曲在沙發扶手上敲啊敲，最后說起了另一件事：

    “這里的世界本源可是個貪婪又護短的性子，當初我跟著你母親回來的時候，本源嫌我侵略性太強了，將我攔在壁壘外，我可是送了祂不知多少靈石才被允許在這里建個折疊空間。

    幾年里我又陸陸續續祭了不少法寶，祂才漸漸對我減少了管轄和限制。

    但是對你，祂可從沒有為難過。畢竟當時我的神體不被允許進入，我便用秘法融合了我與你母親的神魂特質，讓你的魂魄直接吸收本源能量凝成的軀體，自然也就算是祂自己孕育的孩子。這樣的關系，比其他人類的孩子還要親近，所以不可能有什么外物能做到無聲無息地cao控你，除非是本源自身。

    不過你說的那個林文文，他似乎有些特殊，沈棠也交代過一些，他說他盯上林文文是因為他身上極為濃郁的能量，能緩解他的身體因為其他世界的能源腐蝕帶來的傷痛。

    再加上你說的那些……我懷疑，他跟本源有一定的關系，說不定是本源的分身？嘖，又不太像，畢竟本源的性格并不是這樣。又或者是本源格外關注的人類，目的暫不可知?！?/br>
    喬煙陷入了思考，連餅干也忘了嚼，剩下的半塊被他捏在手里一下一下地點著嘴唇，神態與他父親幾乎一模一樣：“沈棠身上有其他世界的能量？”

    “嗯，他被研究所買去，非法注射來自資源星的各種未知功能的藥品?！?/br>
    “這不是枉顧人命嗎！”喬煙震驚得坐直了，“就算是補體的丹藥什么的，對于這些沒有煉體的人來說，不也像炸彈一樣嘛，過量的能量灌入進去，不會直接爆體而死嗎？”

    “所以能活下來的都已經被藥物折磨得不成人樣了，但畢竟是有特殊能量的東西，沈棠活下來以后就相當于被強行鍛體，覺醒了一些能力，比如屏蔽路人感知之類的，只不過身體已經負荷嚴重了，再隨便用下去怕是活不了多久，”

    喬語之頓了頓，神情略有細微變化，似乎有些咬牙切齒，被喬煙給發現了，“你母親倒是心疼他，用七瓣絕蓮給他養著，煮這個熬那個的，真是……。

    喬煙不禁笑了，父親家底厚實，總不是心疼這些身外之物，怕是近來母親關心沈棠，叫他醋到了。父親又好面子，不肯在母親面前露出絲毫不情愿，怕是母親現在還半點不知情。

    他適時地岔開話頭：“說起來，林文文身上還有一點不對勁，我形容不出，但是我從第一眼見他就覺得很親切很喜歡，這對我來說本身就很不對勁了，我從不會一見面就對人如此毫無戒備，一門心思地只想維護他照顧他，但又并不是像戀人那樣的愛，也不是動欲了，甚至還會想幫他找個好對象托付。

    而且他身上有一種味道，聞著特別舒服，會產生一種……很喜歡他很想靠近他的感覺，對我是如此，據我觀察對于別人或許還有點催情的作用。

    一開始這味道并不明顯，第一次我發現是在他接觸沈棠后，第二次便是昨晚的事情之后，每次過去香味都更明顯了，但他本人似乎毫不知情?！?/br>
    喬語之坐正了些，產生了一點興趣：“他的父母呢？是什么身份?！?/br>
    喬煙搖搖頭：“我聽說是從貧民區里收來的孩子，一直在小福利院長大的，檔案上父母的名字倒是有，但打小估計就沒養過他幾天?！?/br>
    “這樣么，倒是個好作假的背景，那么之前那個猜想或許可以推翻了。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他就是本源呢？”

    “怎么可能，本源如此強大，有必要如輪回般體驗生老病死嗎？”

    喬語之氣定神閑地搖了搖頭，定定地看著喬煙：“倒不一定是本源本身進入輪回，可能像你一樣?！?/br>
    喬煙蹙眉沉吟：“你是說，神魂復制，凝體重生？”

    “唔，有可能。你的身體也是完全吸收本源能量凝成的，或許正是因為本質近似，你才會本能地把他認作同類，又或者是把他當做親人依賴了。而一個對你有這樣影響的人，恰好又被安排到了你身邊讓你照顧，很難說其中沒有本源的私心。至于目的，我現在有了一些想法?！?/br>
    “說說看?！眴虩熞讶恍帕似甙朔?。

    “你們上的學校，以后不就是要征掠資源星？聽你說他不僅是雙性，而且味道催情，再加上接觸外世界能量后身體會更誘人，這難道不就是，放出去的極品誘餌嗎？”喬語之嘴角勾起，似乎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他翹起二郎腿，繼續為自己的說法做補充：

    “這幾百年里，征掠工作規模逐漸擴大，但收取的能量卻大多用于轉化其他人類可用的能源，再加上科技進步，轉化中浪費的能源越來越少，流逝反哺世界的早已萬不存一。本源受限制無法直接干涉人類活動發展，祂又那么貪吃，怕是早就饞得忍不住了?！?/br>
    這個說法倒是合乎邏輯，但卻更荒謬好笑了，身為世界本源，竟然因為貪吃能源主動下海做鴨，這也未免太小孩子天性了。

    “對了，沈棠呢？”喬煙突然想起這個人現今還住在他家里，這會倒是沒見著人，聽父親說母親待他還不錯，總不會這個點了還沒起吧。

    “這孩子啊，他剛來的時候還鬧過絕食呢，吃了我一頓飯后就想開了，也是個懂事的孩子，勤快著呢，這會大概在院子里給絨絨洗澡?！眴棠刚蓮膹N房出來，順口便回了。

    這又惹得喬父不大開心，悶聲抱怨著：“你倒是知道得清楚……”

    喬母耳朵尖著呢，哼了一聲鉆回喬語之懷里捏他的臉：“你在哪我不也知道得清楚，在你身上我花的心思可最多了，為你忙活的時候怎么不見你心疼我……”

    喬煙快步躲回自己房間，避開父母膩歪現場。房間的窗子正好對著后院，隱約還能聽到院子里傳來的陣陣狗叫聲，他走到窗前向下看。

    院子里種了各色的珍奇鮮花，遠處還有大片藥田，其上的林珍奇草拿出去不知可值多少錢，如今卻這么隨隨便便滿地插著，虛空中澎湃的能量如云霧般將小小的院落包裹著，圍出一片獨屬于他們的世外桃源。

    院子中央蹲著一個青年，正手忙腳亂地將一只白毛大型犬按在盆子里沖澡，狗狗又蹦又跳地，把水濺得到處都是，看起來非?？旎?。

    喬煙看得忍不住彎起了眉眼：“絨絨！”

    狗狗聽到主人熟悉的呼喚，跳得更歡了，興奮地原地轉著圈圈，朝著樓上汪個不停。沈棠被狗狗突然一掙，掀坐在了地上，頭臉上都是水珠，狼狽地仰頭看向喬煙。

    喬煙嘴角翹得更高了，像剛剛呼喚狗狗一般惡劣地喊著：“棠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