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一阮神情暗了暗，罕見的沒把人推開。

    聶銘像個大型掛件，皺巴巴的西裝包裹著背部線條流暢的肌rou，身上還殘留著一些煙草味，整個人只敢虛虛地籠在寧一阮身上，不像從前一樣亂拱一氣。

    他半弓著身子，聲音沉悶：“哥，當時到底是怎么回事？”

    提起前夜，青年在聶銘看不見的角度蹙了蹙眉。

    那天晚上實在是驚險。

    ——第一次鋼筋掉落，誰都以為只是意外，當聶唐救下林曉后，在場幾乎所有人都松懈了警惕，他自己也不例外。

    后來的座艙更是讓人沒有反應的時間。

    當時林曉被嚇壞了，就在自己面前站著，他剛伸手，便看見座艙朝下墜落。緊急情況下，寧一阮下意識拉過來的人……是林曉。

    誰也不知道他當時身體顫抖的有多厲害。

    寧一阮用力閉了閉眼，嘗試著擺脫那種宛如殘留的、渾身血液仿佛逆流一般的灼燙與刺痛。

    這世界上沒有這么多圣人，他卑劣地想。

    在那樣極端的情況下，寧一阮只能可恥地承認，自己居然更想要握住的……仍舊是聶唐的手。

    寧一阮不敢去想，如果座艙沒有砸歪……自己卻選擇了林曉，那樣的結局他是否真的能夠承受。

    最后，他控制著自己，努力不去看聶唐之后的眼神與表情，只能蒼白地自我安慰，這樣也好，能把兩個人之間亂成一團麻的關系干凈利落地一刀兩斷。

    畢竟又有誰能接受，在生死關頭成為被放棄的那一方呢？

    座艙落地時，砸出了半人高的凹陷，碎石和分崩離析的金屬材料將聶唐的右臂刮傷。

    最嚴重的應該是后腦的撞擊，醫生說得后遺癥的概率很大。

    意外發生后，寧一阮作為輕傷者幫忙聯系了醫院和警察局，花了一些功夫把聶唐送到醫院。之后不久，被嚇壞的林曉驚魂未定，熬了幾天，今早來找聶唐探病致謝。

    寧一阮心里不安定，想了很久，才決定過來看一看。

    看見聶銘的那張和聶唐長得一模一樣的臉的一瞬間，他心里沉了沉。

    他們三個，糾纏了太久也太深，想要斷開什么，結局必定離不開剖心剜骨，變得滿地狼藉。

    寧一阮不只是伸手，推開了聶銘，低聲道：“沒什么?！?/br>
    樓梯間里陰冷，聶銘沒穿外套，被凍得有些打顫，被推開時還有一瞬間的怔愣，牽著嘴角笑了笑：“唐哥說了，國內的公司不開了?！?/br>
    寧一阮的睫毛顫了顫。

    聶銘抬手握住他的肩，接著說：“我要出國了?！?/br>
    “我不是笨蛋，我也懂那是什么意思……哥，我真的不可以知道那天晚上的事情嗎？”

    “……”

    寧一阮抿著薄唇，揣在口袋里的雙手緊了緊，壓低了聲音，“和你沒有關系?！?/br>
    聶銘的手慢慢地從寧一阮肩上滑落下來，臉色蒼白，有些語無倫次：“我……我聯系不上你，很多天，電話也打不通，唐哥也不愿意說你在哪里?！?/br>
    “哥，我只是擔心你?！?/br>
    寧一阮看向他，注意到了對方過于疲憊的樣子，忍不住嘆了口氣。

    自己的手機確實是被砸壞了，只不過這幾天心太亂，根本沒想起來應該去買一個新的……畢竟已經有太久的時間，他不需要用通訊工具聯系關心任何人。

    “聶銘，”青年開口打斷他，盯著眼前人凌亂的額發，口不對心，“這只是一個意外，沒有什么?！?/br>
    “林……阿曉今天來過了吧，我們……”

    “哥?！甭欍懧牭搅謺缘拿志桶櫫嗣?，開口打斷，“別提她?！?/br>
    有關于游樂園，他只知道發生了兩次事故，在場的三個人只有林曉沒受傷，這很難讓他不多想。

    聶銘走過去，將寧一阮籠罩在自己的身影底下，臉上沒什么血色，下巴冒出來的胡茬還沒來得及剃掉，眼眶因為聶家當家被襲擊的事情熬的通紅。

    像是一只垂著尾巴的大狼狗，湊近來，喉嚨里發出模糊不清的嗚咽：“你們總是這樣……”

    寧一阮能聞到聶銘身上殘留的古龍水味，淺淡的木質香，同他平時的侵略性不大匹配。

    耳邊傳來對方呢喃一般的低語：“總是，什么都不告訴我?！?/br>
    “我也是你男人?！?/br>
    “唐哥不說，你也不愿意說?！?/br>
    “好，從一開始就只有我是外人?！甭欍懘怪饾u紅了眼眶，呼吸粗重，克制著自己，啞聲道，“我插在你們中間，礙事了，對吧？”

    “……”

    “是?！?/br>
    “聶銘，”青年的臉上看不清表情，半個身子都隱匿在高樓的陰影之中，“所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