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躺在床上的青年雙目緊閉，睫毛輕輕顫了顫，片刻后緩緩睜開。

    眼前的景象隨著從夢境中清醒而一點一點變得清晰，卻不是他熟悉的研究生宿舍的米白色天花板。

    恍惚了一瞬間，寧一阮在黑暗中緩慢地眨了眨眼，被遮光窗簾隔絕的陽光從縫隙之間溜進來，照亮了他身上被面的一角。

    “早?！?/br>
    熟悉的聲音從身側響起，青年下意識地順著聲源的方向望去，這才發現聶唐居然就坐在他床邊。

    椅子是臨時從書房拿過來的，冷冰冰的紅木上沒有靠背和坐墊。房間里開著暖氣，因此他也只穿了一件襯衫，膝蓋上放著電腦，屏幕倒映在鏡片上，泛著細碎的光。

    也不知道在旁邊坐了多久，寧一阮注意到他眼底有些紅血絲，身上有一股淺淡的薄荷沐浴露香味，襯衣領口不自然地翻折著，額發凌亂地散下來，沒了前一天的壓迫感，服帖地垂在鬢邊。

    像是在一旁坐了整夜。

    宿醉的后遺癥讓青年起身的動作都變得遲緩，寧一阮下意識地揉了揉太陽xue，試圖緩解頭暈想吐的感覺，手肘撐在床沿，努力地讓自己坐直起來，幾次張口，卻又什么也說不出來：“……”

    寧一阮察覺到手臂上一緊，很快便被人扶著起身，后背還貼心地塞了一塊抱枕，令他能坐得舒服。

    “你……”

    “早餐想吃什么？”

    青年的嗓音有些未退的沙啞，眉頭輕蹙，剛想說些什么，卻又被聶唐打斷：“不過剛回國，傭人還沒來得及請……我可以給哥做?！?/br>
    年輕的總裁半俯下身，對待青年的態度和動作都是一等一的禮貌紳士，還順手按了窗簾的開關，燦爛的陽光隨著自動打開的窗簾照射進來，房間里那些昏沉壓抑的氣氛仿佛隨之一掃而空，變得明亮起來。

    雖然醉酒，可寧一阮在意識逐漸回籠的過程中，腦海里仍舊不自覺地浮現出前一天兩人之間發生的種種。

    對方被自己的東西弄了滿頭滿臉的景象還歷歷在目……寧一阮把自己的手臂從聶唐手中抽出來，有些不自然地垂下眼睫：“什么都不想吃?！?/br>
    來回摸索著枕頭下面，試圖找到自己的手機，語氣冷淡：“昨晚是我喝醉了，待會我就離開，不用麻煩?！?/br>
    聶唐聞言，眼神黯了黯，坐回椅子上，沉默片刻：“我送你?！?/br>
    寧一阮已經給手機解了鎖準備打車，可屏幕上先一步跳出來的是微信的提示——林曉給他發了幾張前天晚上別人給他們拍的合照，還有幾條大段大段的語音。

    照片拍得混亂，但意外地好看，林曉是個小美女，掛在寧一阮身上開玩笑的時候被抓拍，兩個人一起望向鏡頭，臉上都帶著微笑，模樣十分親密。

    聶唐自然也看到了這些，垂在身側的指尖下意識地輕敲幾下木面，看不太出表情：“哥，這是誰？”

    寧一阮聽見聶唐的疑問，托著手機的指尖微顫，心頭莫名地泛起些燥意?；艁y下碰到了語音條，女孩子甜膩的聲音瞬間從擴音器里放出來：“小阮哥，謝謝你愿意出來陪我過生日啊，昨天我很開心，愛你喲！么么～”

    一時間，整個房間安靜得落針可聞，氣氛一轉，變得有些壓抑。

    聶唐把電腦放在一邊，薄唇輕抿，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狀似不經意一般，開口問道：“女朋友？”

    “不……”寧一阮不自覺地皺皺眉，剛想否認，卻話音一頓。

    他抬眸，注意到男人平靜面色之下掩藏不住的不滿和躁郁，鬼使神差，答案已經變成了肯定，避開同聶唐對視，有些含混地說：“嗯?！?/br>
    又是一段長久的沉默。

    寧一阮目光有些躲閃，忍不住攥緊了被子的一角，不想去看聶唐現在的表情：“昨晚是我喝多了，那些……我可以道歉和補償，就當什么都沒有發生過吧?！?/br>
    “……”聶唐推了推眼鏡，忽然翹起唇角，笑了笑，眼底卻沒什么溫度，反問，“補償？”

    寧一阮向來不擅長撒謊，閉了閉眼，輕輕吐了一口氣，垂著眼尾：“是?！?/br>
    “哥哥，”聶唐突然起身，湊近青年頸側，深吸一口氣，呼出來的溫熱氣流拂過他耳畔，“你明明知道我要的是什么?！?/br>
    壓迫感隨著男人貼近，宛如凝結成實質，鋪天蓋地地壓過來。

    這些過于熟悉的感覺令寧一阮忍不住抖了抖，勾起那些暗淡無光甚至令人厭惡絕望的過往回憶。

    青年胸膛幾下急促起伏，眼眶因為激動而泛起潮紅，語氣不自覺地變得尖銳：“所以呢？”

    “又要把我關起來，當成隨便你們玩弄的婊子嗎？”

    寧一阮抬頭看他，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與疲憊，懨煩道：“很惡心……放過我吧?！?/br>
    聶唐眼底閃過一瞬間的焦躁，卻又很快撫平：“如果我說不呢?！?/br>
    沒等寧一阮開口，男人便直起身，伸手輕輕拂過青年臉頰，指著自己的臉和嘴唇，神色淡淡：“昨晚jingye的味道明明很濃?！?/br>
    “那些女朋友沒能滿足你的事情，我可以做?！?/br>
    聶唐在寧一阮詫異的注視下半跪下來，使自己處于一個幾乎是仰視對方的位置，牽過青年冰涼的指尖，落下一個輕吻：“哥有女朋友也沒關系?！?/br>
    “不要名分，只當地下情人，行不行？”

    說這些話時，聶唐語氣輕佻，動作也顯得有些漫不經心，仿佛一切只是架構在欲望上的交易。

    卻不料藏在眼底那些瘋狂情緒被寧一阮盡收眼底，看得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