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芊芊的離婚

    林芊芊相信，答應慕蔚然的條件一定是她這輩子做過的最糟糕的決定。

    她在半夜回到了家，她毫不意外地發現，陸思不在家。

    手機上有未讀的留言，陸思今天也不回家。

    林芊芊嘆著氣倒在沙發上。她覺得好累又好困，她想了想，走到廚房去打開冰箱，里面沒什么立刻就能吃的東西。她猶豫片刻，還是從櫥柜里拿出一包方便面，又從冰箱里拿出了一個雞蛋。

    今天她連那么離譜的事情都做了，夜宵這么小的事就沒有必要在意了吧。

    她吃完夜宵之后，心滿意足地回到臥室倒頭就睡。她在入睡之前滿心歡喜，雖然她做了不該做的、不想做的事情，但這種痛苦也只是一時的。今天之后，她就會重新幸福起來了。

    沒了慕蔚然，陸思應該就會回到她身邊了吧？她被慕蔚然甩掉之后會傷心嗎，到那時候，林芊芊會耐心地安慰她，一直陪在她身邊，讓她知道只有妻子才是會一直陪伴她左右的人。

    在經歷了糟糕又荒謬的一夜之后，林芊芊難得地睡得很香。她在早晨被鬧鐘叫醒，她快樂地打開電腦，在上班時間打卡，開始了自己的遠程工作。

    林芊芊在下午收到了陸思說不回來吃晚飯的信息，她縮在客廳的沙發上，幾乎是有些煎熬地等著陸思回家。等她終于等回自己的伴侶，時間已經是深夜了。

    Alpha顯得失魂落魄的，她和林芊芊普通地打了個招呼，便搖搖晃晃地去洗澡，然后上床睡覺了。

    林芊芊坐在床上，望著睡過去的陸思，覺得心里空空的。

    她突然覺得，她像極了和陸思睡同一張床的室友。

    其實她也并不是沒有想象過自己的婚姻生活。很多人都說，婚姻最終一定會歸為平淡，她也早就做好了相應的思想準備。但她發覺，這一天真正來臨的時候，她比自己想象得還要痛苦很多很多。

    陸思對她的喜歡，陸思對她的愛，果然隨著時間減淡了。

    那份原本就不多的，原本就比不上別人的感情，現在在陸思的心里，還有哪怕那么一點嗎？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突然想這么多，也許是她自私的表現——她總覺得，她做了這么多，是不是也該得到相應的報償呢？盡管，她所做的一切，也許并不是陸思所需要的？

    陸思在第二天早晨醒來的時候，發現了林芊芊脖子上的咬痕。

    “哦……？”她一開始顯得不太清醒，還發出了疑惑的聲音。

    林芊芊沒有用什么藥膏，事實上，她在事后很快產生了某種私心，想著要利用一下慕蔚然。她把氣味遮掩住，但留下了顯眼的傷口，陸思只會發現她被誰做了臨時標記，而不會意識到具體的對象是誰。

    陸思會有什么反應呢？林芊芊對此感到期待，她其實想看到妻子吃醋的表情。在這件事之后，陸思會更在意她嗎，會變得想要主動標記她嗎？

    林芊芊的伴侶很快就笑了起來。

    “啊，有人對你做標記了啊?！彼Φ煤荛_心，眼神和話語都顯得那么真摯：“你終于遇到愿意標記你的人了，恭喜。今天去哪里慶祝一下吧？”

    這樣的反應其實也不算非常離譜，還算是在林芊芊預想過的范圍之內。林芊芊早就知道，她們是這樣的關系，陸思就是這樣的人。她明明早就知道這些，此刻卻還是感到很難過，非常難過。她在陸思出發去上班之后，忍不住把自己關在衛生間狠狠地哭了一次。

    林芊芊的那根引線真正被點燃，是在一個月之后。

    慕蔚然似乎確實遵守了她們的約定，沒有再和陸思來往了，至少林芊芊沒有在陸思身上聞到過梔子花香了。林芊芊身上的氣味也隱瞞得很好，她每天都給自己噴上了足夠的阻絕噴霧，陸思早就習慣了她這樣，什么都沒有發現。

    某一天，Alpha夜歸的時候，像是喝了很多酒。她醉醺醺地倒在門口，林芊芊把她扶到沙發上，喂她喝醒酒茶。正當林芊芊擔憂地拍著陸思的背，怕她被嗆到的時候，卻震驚地發現，陸思哭了。

    Alpha的意識已經不太清醒，她一邊哭，一邊含糊地說了好多話。林芊芊見她流眼淚，只覺得心疼。她很努力地聽，最后聽清楚的，只有一句令她的心臟快要凍結的話。

    醉倒的陸思哭著問：“她為什么不喜歡我？”

    林芊芊那么喜歡她，她卻在煩惱為什么別人不喜歡她。

    “為什么？”陸思的話語含含糊糊的，林芊芊卻聽懂了：“她，她……為什么，為什么不喜歡我？”

    她看起來很痛苦。

    那像是與林芊芊相同的痛苦——不，也許陸思要更慘一些，畢竟陸思喜歡上的，看起來并不是什么正常人。

    心愛的人第一次哭得那么慘，但林芊芊居然沒能為此感到心疼。

    她的感情，她的心臟，似乎出現了什么故障，在她聽見陸思的那句話之后，再也難以產生什么感覺了。

    林芊芊該感到心疼和難過，她該和陸思一起哭出來，然后包容又溫柔地安撫在想著慕蔚然的陸思。

    她似乎是該這樣做的，但此時此刻，她望著陸思，心中唯一的想法居然是：活該。

    某種令她感到恐懼的愉悅一下子涌上心頭，那份幸災樂禍幾乎是甘美的，她所愛的Alpha如此痛苦，她卻為此感到如此快樂，她第一次為自己的惡毒感到震驚。

    她們之間似乎真的多出了某種隔閡，不可跨越的、透明的隔閡。林芊芊只覺得心里酸酸的，淡淡的悵然充斥了心間的每一個角落，令她無法開口安慰陸思，她憋著一口氣，走到落地窗前，從窗戶的倒影里看著伏在餐桌上痛哭的妻子。

    陸思和林芊芊，和慕蔚然是不一樣的。

    至少，陸思對林芊芊還是有著感情的，就算那不是具有唯一性的愛情，林芊芊也能為此感到滿足。

    但慕蔚然……林芊芊一想起她，就很想嘲笑陸思——真可惜，你喜歡上的人，好像不會愛上別人，也沒有辦法接受來自他人的愛，真是太遺憾了。

    “喜歡”？為什么，陸思還能這么輕易地說出這個詞呢？林芊芊這么喜歡她，她卻只看著別人，只想著別人，把林芊芊那么、那么想要的東西，盡數奉獻給了完全不需要這種感情的人。

    林芊芊珍視無比、期待無比的東西，被陸思拿給了別人。而在那個“別人”看來，這不過是她不需要的垃圾。她一想到這一點，便如鯁在喉。某一天、某一夜的情景、某個人的樣貌、氣息和觸感，時常會突然地浮現出來，不斷地提醒她，她究竟做了什么。

    就算知道她去和別人上床了，陸思也不會在意的。

    對，她不會在意的。

    林芊芊為此感到非常痛苦。

    某一天，她罕見地去逛了商場，她在一家香水專賣店聞到了梔子花的香氣。

    或許，其實這和香水并沒有什么關系。

    從一開始，一切都已經注定了。無論是慕蔚然，還是一夜情，還是香水，都對最終的結局沒有任何影響。

    林芊芊離婚了，陸思沒有試圖挽留她。

    她的開放式婚姻，維持了兩年六個月零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