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家的產業集中在貴重金屬開采和宜居星球開發。搖光星系分裂出聯邦后，星盜在德諾葉爾走廊恒星橫行，馮家的材料運輸線遭到了致命打擊，投標獲得的幾個開發項目也徹底擱淺?！?/br>
    季斯年給宋念圍上一圈灰藍色的圍巾，防止冷風從Omega裸露的脖子鉆進大衣里:“你知道對于這種行業，最可怕的是什么嗎？”

    宋念被厚外套煨得有些熱，臉上起了一層薄紅，有些難受得轉了轉脖子：“資金鏈斷裂？”

    “對。不要扭，”季斯年捧著他的臉，拿過帽子給Omega帶上，把人幾乎裹成了一只圓滾滾的山雀，“現在熱，等會兒在航空港就該喊冷了……馮家的杠桿加得太高了，這一下幾乎可以算傷筋動骨。所以在他們的私人武裝掃蕩星盜失敗后，只有從貴金屬這邊彌補虧空?！?/br>
    宋念安靜地聽著，季斯年把他從上到下的裝備仔細看完，在他臉上啄了一口：“這時候就要感謝我們的唐檢查官，他把救急的幾船貨物扣在港口，簡直是把馮家又往懸崖邊推了一步?！?/br>
    “馮其輝只好鋌而走險，帶著人去小行星帶私采金屬。但是當他再次投入時間和機器成本挖空了幾顆小礦星后，他會發現回帝星的路線被中央軍部以“搜捕星盜”的名義封住了?！?/br>
    季斯年沖著宋念眨了一下眼睛：“他急得快要瘋掉了，和帝星的通訊次數越來越多。信息員也終于確定了他的位置?！?/br>
    宋念抬起眼睛，看著alpha的眼睛，喃喃念了一次對方提到過的星球編號：“BX32571?！?/br>
    “嗯，我們走躍遷通道，二十四之內到達。唐景行會從比鄰星出發，和我們在終點會面?！奔舅鼓昴笞×薕mega的手，“別怕，我們會抓住他的?！?/br>
    Alpha以打擊走私為名目迅速遞交了作戰申請，三個小時后，五艘軍方專用小飛船起飛。

    為了加快行進速度，飛船平均每四十分鐘就要通過一個躍遷點。軍用飛船不像客機注重考慮舒適感，躍遷期間休息艙禁用，每個人都被安全帶牢牢綁在座位上，忍受著機艙的劇烈顛簸。

    雖然聯邦明文宣稱abo三種性別完全平等，口服抑制藥片的發明更解決了Omega發情容易引起sao亂的問題，但根深蒂固的偏見還是存在于人們心中。特別是在軍隊里，ao性別比達到了100:1。

    隊伍里為數不多的幾個Omega都坐到了顛簸程度更輕的前排。只有宋念在中部挨著季斯年，緊緊閉著眼。

    季斯年看了眼Omega的臉，推了推他：“乖寶，去前排坐?！?/br>
    宋念的頭靠在他肩膀上，左右搖了一下，不愿意把臉從alpha肩膀上抬起來。

    一個大號的黏豆包。和宋堂堂一模一樣。

    他們要走的時候，小孩子癟著嘴巴，不太高興，但還是伸出手拉勾勾，要他們保證早點回家。

    季斯年輕笑一聲，無奈地把兩個人位置中間隔著的扶手放下來，讓宋念枕在他腿上，再讓Omega脫掉鞋，把腿伸直，放到三人座空著的那一邊。

    宋念搖頭：“不行，航行規定說……”

    季斯年一下子捏住了他的鼻子。Omega一愣，嘴巴微張，不知道該繼續說話還是學著用嘴巴呼吸，下一秒就被叼住嘴唇，略帶威脅性地咬了咬。

    季斯年放開他，揉了揉宋念發紅的臉：“又沒讓解安全帶。這里你老公官最大，聽話?！?/br>
    也許是發情期剛過的原因，alpha身體上的檀木香浸著馥郁的柑橘味，彌漫在這片小小的空間里，像一只無形的勾子，吸引著Omega靠近。

    宋念深吸一口氣，　把臉埋進季斯年的腹部，伸出手圈住他的腰，不自覺的蹭了蹭：“年哥?！?/br>
    “嗯，在呢?！?/br>
    “睡吧?！?/br>
    這一覺安穩而漫長，等宋念再次有了意識，身下變成了軟綿綿的觸感，alpha的外套搭在他身上。

    不遠處隱約坐著一個人，宋念迷迷瞪瞪地喊“年哥”，卻沒有人應。他的眼睛慢慢睜大，發現自己躺在一件辦公室的兩用長沙發上，對面坐的是制服筆挺的唐景行。

    “……”

    看來他們已經接到了人，接近目的地。

    “唐老師？”

    “你的‘年哥’去駕駛艙商量降落方案了?！碧凭靶械哪樕蠜]什么表情，在凝視了宋念三秒以后，他長噓一口氣，恨鐵不成鋼地開口：“他標記你了？”

    宋念把腳從沙發上放下來，抱住季斯年的外套，坐直了身體，把手放在大腿面上：“嗯?！?/br>
    唐景行的眼尾跳了一下：“他準備和你結婚嗎？”

    宋念咬住嘴唇，緩慢地搖了搖頭：“不知道?！?/br>
    唐景行皺起眉頭，“那有和你做任何財產方面的公證嗎？”

    宋念再次搖了搖頭。

    “我就知道，”檢察官深吸一口氣，望了一眼天花板，又把視線垂下來，輕聲道，“西瓜南瓜哈密瓜，陷入愛情的小傻瓜?！?/br>
    “算了?！彼岩晦窈竦奈募f給宋念，“我替你準備的，雖然季斯年目前看起來還比較可靠，但是不代表他以后也可靠?！?/br>
    檢察官站起身，在宋念身邊坐下，按住他的肩膀，語重心長說道：“找機會讓他把這個簽了，這樣不管結不結婚，至少有一半的財產都是你的了?！?/br>
    “我，我不用……”

    宋念手足無措，被強行往懷里塞了一大堆文件，正不知道該怎么辦，門被突然一下拉開了。

    那份文件就這樣“啪嗒”一下掉在地上，落入了季斯年的視線中。

    “……”

    “……”

    宋念的嘴唇微張，輕聲叫了句“年哥”。當過好幾年訟棍的唐景行倒是不以為意，嚴肅的臉上表情一如既往。

    季斯年似笑非笑地朝Omega揚了揚眉毛，眼睛瞇了瞇，把文件撿起來，極其有風度地什么都沒問，只是把自己的外套從宋念手里拿過來，披到了自己肩上。

    “卡住小行星帶航道的衛兵捉到了六只‘鼴鼠’，”他牽住Omega的手，“我答應過你。走吧，一起去看看?！?/br>
    審訊室。

    季斯年把椅子往外一拉，讓宋念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單手插兜，靠在了他后面的墻壁上。

    單面玻璃將本來就不算大的空間分割成兩小塊。季斯年自上而下的盯著Omega的臉，突然想起自己和他重逢時，宋念就是那樣可可憐憐地被銬著手，坐在被審問的位置上。

    晚上那么冷，他穿得很少。

    另外一側的審問還在繼續。帶頭的男人裹在黑色的皮衣里，臉上有種囂張的神情，給人一種不容易配合的印象，實際上卻截然相反，幾乎是有問必答。

    “我幫馮其輝做什么？哦，簡單來說我就是一個掮客。金屬礦挖掘的時候船可以從別的星系開過來，但是開采設備一般是本地集采?！?/br>
    “為什么幫他做事？很簡單，他會給百分之五的中介費，實在是太多了……”

    “整個偷采集團大概在九百人左右，集中在小礦星南部……”男人喋喋不休，“剩下的食品和生活用品還能維持三個月左右，還可以和相鄰宜居星的居民采購，但是船開不出去，老板也有點急了?！?/br>
    幾個關鍵問題上，男人的回答也沒有什么問題。

    不是他們想找的人。

    宋念有些焦灼地咬了咬手指，眉心有些煩躁地皺了起來。他按著頭，想把那些雜糅在一起的混亂記憶的分開。

    季斯年的眉頭皺起，沉吟片刻之后往里面遞了一張紙條。他低頭的時候注意到宋念的異常，霍然蹲下聲，摘掉了Omega的耳麥，把人圈進自己懷里：“沒事，沒事，慢慢來……乖寶?！?/br>
    單面玻璃內，審訊員問出了新的問題。

    “什么是‘發酵’？”

    男人的目光一凝，隨即散開，哈哈笑道：“長官，我是搞走私的，你們要問我怎么做葡萄酒嗎？”

    季斯年面沉如水，朝耳麥低語：“繼續，再問?！?/br>
    “你知道我們在問什么，什么是‘發酵’?！?/br>
    男人聽到重復的問題之后，愣了一秒。

    第三遍：“你確定，你不知道什么叫‘發酵’？”

    男人的目光鎖定在話筒上，喉結不自覺滾了一下。

    第四遍。

    “現在，標準時二十一點三十五分，你，說不知道什么是‘發酵’？而且準備把這個答案作為口供提交？”

    男人突然抬起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鼻梁，改口道：“其實還有另外一種比較不太好的意思?！?/br>
    “你們聽說過尋蹤掩蓋跡嗎？”

    審訊室里的人面面相覷，疑惑地搖頭。

    只有一個生物化學專業出身的技術人員開口：“好像是早期alpha專用的生物制劑？用來防止吞金獸追蹤?！?/br>
    受審座位上的男人點點頭：“礦星的地表下時不時會冒出一兩條體型巨大的吞金蟲，非常麻煩，后面一個生物學家認為是人類的信息素分泌招來了蟲子，所以開發了這種藥劑?！?/br>
    “它的作用很簡單，防止alpha信息素外泄。對于alpha而言副作用并不明顯，就是會變得非常暴躁易怒，渴望Omega安撫而已?！?/br>
    季斯年抱著宋念的手緩緩收緊。他的指尖泛起一陣涼意。

    在旁邊做記錄的唐景行筆尖微頓，朝他們方向看過來。

    “但是如果用在Omega身上，”男人頓了頓，信息素沒法從汗液、呼吸和任何正常的渠道排出身體，就會產生……類似于發情期的效果，不，比發情期都要嚴重，因為Omega身體里的激素含量會像滾雪球一樣越來越高，沒有任何方法能緩解。Omega會死，會瘋……”

    像是有一柄冰涼的刀刃，一點一點地刺入肺腑?？諝夥路鸨粌鲎×?，讓季斯年呼吸不到任何氧氣。

    “我們這種偏遠地區，礦主的家的少爺們發明了這種‘玩法’。他們說，Omega就像葡萄酒一樣，一點點變得香濃醇厚。所以起名字叫‘發酵’?！?/br>
    聲音被拘束在耳麥里和單面玻璃的另一側。

    宋念什么都沒有聽到，只是縮在季斯年有些僵硬的懷抱里，熱汗涔涔，短促地喘著氣，讓alpha心臟發緊。

    這時，繳納著這批“鼴鼠”貼身物品的小籃子里卻突然傳來一陣震動聲，一塊簡易通訊器亮了起來。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在了它小小的屏幕上。

    上面亮著三個小字：“馮老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