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我要一張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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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我要一張底牌 “這是什么?” 飯桌上,暮向南突然出聲。 祈言看向他指的地方,怔了一下——白凈細瘦的手腕上套著一個古樸典雅的鐲子。 暮向南一邊吃著早飯,用下巴點了點,“之前怎么沒見你戴過?” 祈言抿了抿唇,有些不自在的縮手,如果不是怕暮向南起疑,他甚至想拉過衣袖把手腕遮住。 那一天醒來后,這個鐲子就在了。 鐲子造型精巧,不知是怎么設計的,戴上去后他竟然摘不下來,最后只好掛在手腕上,權當做沒看見。 好像看不見它,那一晚的經歷就只是一場難言的噩夢。 祈言咬了口煎的金黃燦燦的生煎包,含糊道,“之前就有的,前幾天拿出來戴上卻取不下來了,只能先這樣了……” 也不算說謊,確實取不下來了。 祈言垂下眼簾,專心的吃早飯,不動聲色的把手腕垂下,用衣袖遮住了鐲子。 暮向南還在那邊小聲嘀咕,“瞧著還怪好看……” 祈言揚起嘴角笑了笑,沒說話。 暮向南吃飯一向迅速,祈言還在小口小口的啃一只生煎,他就已經抹抹嘴起身上班去了。 “對了?!迸R走前他想起什么又扭頭囑咐祈言,“今晚我值班,不用等我回來,你在家照顧好自己,別又像上次一樣,晚上睡覺不好好蓋被子又生病……” 暮向南一邊穿著外套,一邊絮絮叨叨地,正在吃飯的祈言卻驀地一怔,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抿了抿唇,臉上隱約劃過一絲難堪。 著涼發燒…… 是那一晚,被離越翻來覆去的折磨,恐慌驚懼之下他毫不意外的生了病。 不是因為沒蓋被子,是因為那個人。 滿身酸困和不堪,都是那個男人帶給他的。 可是祈言什么都不能說,他想起男人臨走時漫不經心的“提醒”和下次再見面的“約定”,只覺得滿心發苦。 暮向南是個稱職的舅舅,對這個寶貝侄子十分上心,看他不吃飯了還以為是自己話說太重,這個內向靦腆的侄子不好意思了。 他大手揉了揉祈言柔軟的發絲,“好了,沒有怪你,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了,你要是生病了,我會擔心你的?!?/br> 祈言心中劃過一股暖流,他知道暮向南是在關心他。 他抬頭沖暮向南露出一個暖暖的笑,“知道了,會照顧好自己的,舅舅上班也要注意身體啊?!?/br> 暮向南欣慰道:“真乖?!?/br> 看著暮向南離去的背影,祈言揚起的嘴角緩緩回落。 舅舅這么疼他,他也不能給舅舅找麻煩,讓他暴露在隨時都有可能出現的危機中。 畢竟那個男人那么霸道,只要他想,隨時可以撕破現在的一切平靜,將自己抓回去,關進那個密不透風的牢籠里,一輩子都出不來。 記憶回到他大病初愈之后,他看到自己手上的鐲子。 那時他氣惱羞憤,只覺得是一種羞辱,本能的就要把鐲子取下來。 相處這么久,他哪能不知道那個男人的心思,他就是喜歡在自己身上打上標記,穿的用的乃至身體發膚,無處不在,就只是為了彰顯他那令人窒息的占有欲。 像是野獸在圈占地盤,傲慢又霸道的向全世界宣告,這是他的領地,誰都不能染指。 祈言恨死了這種獨占欲,看著那典雅的鐲子只想把他摔得四分五裂。 只要看到那鐲子,他就會想到昨夜的痛與欲,一邊是對男人的恨意一邊是身體無法阻擋的本能渴望,他在這樣矛盾的情緒撕扯中,嘶吼著掙扎著,卻無從解脫。 那一幕幕都是自己在男人身下崩潰妥協后的罪證,只要看到,他就恨得渾身發抖。 恨那個無力反抗只能張開腿的yin蕩的自己,恨那個不顧一切只想掠奪的惡劣的男人。 可是看似小巧的鐲子卻無論如何都摘不掉,手腕都被鐲子的邊緣磨到泛紅,那瑩潤的鐲子仍牢牢的套在手腕上。 祈言氣的差點連手都砸在桌角,試圖用暴力方式砸碎這白玉鐲。 但手機卻在下一刻突兀響起。 他呼吸急促,胸膛劇烈起伏,看到一串陌生的號碼時還怔了怔。 可是接通的那一瞬,他就后悔了。 熟悉的漫不經心的語調,透著初醒時的沙啞低沉,通過聽筒直直的傳進他耳畔,宛如近在咫尺。 “寶貝聽話一點,鐲子碎了不要緊,要是把自己弄傷了,我會心疼的?!?/br> 只一句話,就讓祈言閉上了眼,他的心也逐漸沉到了冰河之下。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這個男人一直都在暗處看著他,他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從來到這里的第一天,還是更早的時候? 祈言已經不愿再去想了。 “給你的選擇有好好想么?” 男人的聲音淡淡地,像是在交談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祈言甚至能聽到電話那頭香煙燃燒的聲音。 一副沉穩到勢在必得的模樣。 祈言睜開眼,他極力控制自己的聲音不要顫抖,沒有任何感情的說:“你會放我離開么?” 他沒有問每一個選擇背后所要承擔的損失,他開口就是在質問,這讓電話那頭的人也沉默下來。 祈言聽到他沉沉的吸了口煙,在一片死寂中他甚至能聽到煙霧噴灑在話筒上的飄渺霧感。 不知是什么情緒給了他勇氣,他再次冷靜的開口:“離越,我一點都不相信你?!?/br> 是的,懵懂無知的人總要長大,教訓吃多了,曾經的獵物也變得警惕敏感起來。 電話那頭的人怔了一下,然后緩緩地笑了。 隔著一段看不見的距離,那人的聲音仍舊低啞的讓人渾身發顫。 “言言,我要怎么做,你才會相信呢?” 獵物不聽話了,獵人決定先順著他,離越也想看看祈言到底會怎么應對這兩種選擇。 “我要一張底牌?!逼硌砸蛔忠痪涞?,“可以保障我不被你欺騙的底牌?!?/br> 他無法相信離越,哪怕男人現在給了他選擇,他也不相信,盡管在絕對壓倒性的力量面前,離越壓根就不需要給他選擇。 他大可以在發現自己的第一天,直接將他綁回去。 但是他沒有。 祈言在這微小的偏差中察覺到幾分隱晦的情緒,他想,這是個機會,不是么?他還可以選擇。 而現在,冷靜下來的祈言,又再次為自己爭取到了談判的機會。 “你完全可以把我綁回去,但是你卻沒有這么做?!逼硌晕罩謾C的掌心里溢滿了層層冷汗,另一只手狠狠掐著手心,“你想要的不是妥協,而是我的心甘情愿?!?/br> 祈言的一番話徒然將那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迷霧拂開,露出內里鮮紅敏感的皮rou。 有那么一瞬間,離越甚至能感到心中莫名冒出了幾分難以言喻的惱羞成怒。 像是被人揭穿了最不想認同的真相,讓這只兇猛的野獸頗為煩躁惱怒。 ——別說了!閉嘴! 他在心里暴躁的怒喝,但出口的話卻仍舊冷沉,“所以呢,你想要怎么做?” 祈言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咬著唇,半晌才顫抖著聲線道:“我可以心甘情愿,但是,你必須要給我一個保障?!?/br> 是“必須”,而不是“請求”。 離越收起了漫不經心的表情,瞇起眼,聲音極低,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陰沉沉地。 “你在威脅我?” 祈言心中一抖,他知道自己觸到了離越的逆鱗。 這個男人天性狂傲不羈,最不喜受人鉗制,他這樣做是在鋌而走險。 可是他沒有辦法。 祈言咬牙,“你可以不給我保障,但是……我不會聽之任之?!?/br> ——你可以食言,但是,我也會讓你的希望落空。 不管你要對我做什么,我勢必反抗到底。 反正、反正一輩子都要搭進去了,還有什么可怕的。 祈言的眼眶驀地紅了,他忍著不掉眼淚,聲音愈發僵冷,在凝滯的氣氛中,說出了他最后的選擇。 “我可以給你生一個孩子,但是,你要保證我可以真正的離開?!?/br> 有那么一瞬,祈言覺得嗓子里像是滲了血,不然怎么每一字每一句都仿佛冒出了濃厚的血腥味。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也沉默了,時間靜靜的流淌,他們誰都沒再說話,空氣中是一陣令人窒息的死寂,唯有兩道細不可聞的呼吸聲透過虛無的電流彼此交纏,是唯一的聯系。 如果祈言在離越身邊,那他就能看到當他說出那句話時,男人臉上那一閃而過的猙獰,但是他看不到,他只是聽到電話那頭男人古怪的笑了一聲。 “這么急著離開啊……” 祈言默不作聲,用沉默表達一切。 少頃,祈言聽到那邊傳來一陣走動聲,隨后是一陣猝不及防的風聲,他像是走到了一處空曠的高地,四周盡是狂野的風。 他聽到男人的聲音重新變得冷淡,襯著風聲入耳,帶著幾分說不清的冷意。 “給你的手鐲是離氏掌權人的信物,有了它,你就有了離氏將近一半的掌權力,除了少數根基產業接觸不到,其他離氏產業,在不危害家族利益的情況下,都可由你支配?!?/br> 離越沒說的是,這是離氏對待家主伴侶的最高禮待,也是根系龐雜、天生冷漠缺乏感情的軍火世家能給予伴侶的最好的保障。 他們冷漠無情,對待兄弟親友尚且手不留情,但卻給未來認定的伴侶留了一分柔情,給足了她們信任。 離氏一半的掌權力,不可多得的權利象征。 祈言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但離越卻不想說了。 那隱秘難言,就連自己都捉摸不透的情緒還太過稚嫩弱小,甚至禁不住幾次三番的試探。 ——那是離氏家主伴侶的信物,你知道那意味著什么嗎? ——你知道我給你戴上時,心里想的是什么嗎? 離越的胸中嘭的一下燃起萬丈烈火,燒的他心口灼熱難忍,目眥欲裂。 ——不識好歹! 他在心里暴怒,面上卻不動聲色,他甚至聽到自己冷淡的聲音透過呼嘯風聲傳到很遠的地方。 “有了這個手鐲,沒人能再阻擋你離開?!?/br> 他親手給自己劃下了一個死結,這是他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