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親人歸來
第二十九章 親人歸來 回程漫長而又短促,每個人的心情都如同冬季里嚴寒的北方晾在外面的衣服,水結成冰,干硬干硬,而又異常冰冷。 前方出現了營地的影子,一道道的繩欄,還有簡易大門,本來方才還感到歸途漫漫,沒想到居然就已經回到這里,守門的人打開大門,一看狩獵隊的臉色,就知道事情不妙,她查點了一下人數:“為什么少了一個?傳慶呢?” 陳昊朗沉著臉往里走,沒有說話,黃明言也不出聲,謝品源回答了她:“是少了兩個,誰知道小龍那孩子居然也跟了出去?!?/br> 守門者關好大門,驚愕地說:“小龍也出事了?” 狩獵隊慘敗而歸的消息很快傳遍了營地,周啟民一陣風一樣地沖到陳昊朗面前:“我的兒子呢?我的兒子為什么沒有回來,你們把他拋在那里了?” 黃明言一把將他推開:“別這么動手動腳的,干嘛,想打架?我們冒著生命危險出去打獵,難道還有罪?” 陳昊朗連忙站在他們中間:“好了,都不要激動,啟民,你的心情我能夠理解,只是當時的情況實在太危險,我們根本來不及救援,只能緊急撤退,我們也很想把他們都帶回來的,傳慶也很慘,可是一下子涌來十幾個行尸,我們只剩下五個人,真的無能為力?!?/br> 周啟民呼哧呼哧喘著粗氣:“那你們還有空帶回來這么一個豬頭?” 黃明言眼角向上一挑:“因為本來就砍下來了啊,不帶著它回來,難道給他們陪葬?還嫌損失不夠重呢,一定要賠盡老本才高興?” “你!……”周啟民對著黃明言就掄起了拳頭。 “要打架?誰怕你!你個沒了卵蛋的,一個大男人只敢躲在營地里整理內務,不敢出去打獵,還不如一個女人,這次你要是出去了,不正好救你那寶貝兒子?我倒要看看你在那種情況下會怎么勇敢?!?/br> “你混蛋!”周啟民氣得臉紅脖子粗。 “好了好了,啟民,你要理解,當時千鈞一發,我們也是不得已的,你也見到過喪尸,知道那有多恐怖,所以就不要提一些不可能實現的要求。雖然如此,我們也會給你補償,這個豬頭的兩只耳朵歸你,要知道現在的規矩已經改了,我們正要宣布,狩獵隊的獵物不是均分的,只有參與打獵的人才能夠分到rou,但因為你是罹難者親人,所以特別撫恤,給你兩只豬耳?!?/br> 黃明言站在一旁斜著眼睛沒有說話,然而周啟民可以看懂他的表情:其實一只豬耳朵也就夠了。 陳昊朗彎下腰,割下兩只野豬耳朵塞在周啟民手里,最后又安撫了幾句:“節哀順變吧,這種時代什么事情都可能發生,在這樣整個世界都一片廢墟的情況下,對人生的要求也不能太多了,對于這種事,保險公司都不會給賠償的,我是說,她們一定會想方設法逃避賠償,合同上那些條款你永遠沒法搞懂,反正最后就是不賠,相比之下,我們可仗義多了?!?/br> 周啟民手中緊緊攥著那兩只豬耳,耳朵上的毛發雖然沒有那樣濃密,但也毛茸茸的扎手,他用的力道非常大,手背上青筋凸起,簡直好像要把豬耳的軟骨捏斷一樣。 他站在那里足足有一分鐘,這才離開了。 很快,陳昊朗就召集大家開會:“今天打獵,我們失去了兩個人,傳慶和小龍,這告訴我們,打獵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當時有十幾個行尸向我們撲來,場面特別緊張,這也就是說,雖然勞動有分工,但是大家冒的風險是不一樣的,在營地里和在營地附近干活兒,與遠離營地去打獵,危險的程度截然不同,所以我們不能再像從前那樣,無視工作重要程度的不同,搞平均分配,從現在開始,出去打獵的人才能夠分到rou……” 陸青薇剛剛從繩欄的空隙鉆進來,手里還提著一袋東西,她一進來就看到大家聚在一起,聽一個人說著什么。 陸青薇提著那袋東西站在外圍,聽了個尾巴:“以后要實行交換,價格自己定,就這樣?!?/br> 陸青薇撓撓頭:“他說的是什么?” 恰巧就站在她身邊的袁露夕冷冷地說:“就是,我沒想到這么快就上演了?!?/br> “怎么說?” “以后只有打獵的人能吃rou?!?/br> 這時殷文茜問了一句:“那么傳慶的那一份要怎么算?”趙傳慶是個單身漢,沒有親屬可以接受遺產。 陳昊朗腦子轉了兩下:“傳慶屬于狩獵組的一員,他的那一份當然應該在狩獵組內部分配?!?/br> 殷文茜點了點頭,低聲說了一句:“這就是兩個國家了?!?/br> 袁露夕也微微冷笑,其她人則竊竊私語,陸青薇搖了搖頭,她反正是沒有什么想法,對于這個營地,她沒有太多感情,并沒有把這里當做是自己的家,也就是說沒有歸屬感,也沒有太多興趣在這里爭論權利責任的問題,在陸青薇看來,這時候最重要的是做晚飯:“該點火燒菜了,餓死了?!?/br> 旁邊幾個人轉頭看著她,菇涼啊,你還真的是胃口好啊。 這一天晚飯的烹調時間,營地里的兩方出現比較明顯的分隔,狩獵組在一邊,其她人在另一邊,不過謝品源與裴松洲沒有和陳昊朗那一幫在一起,兩個人拿了分來的rou,到了殷文茜這邊,將rou交給殷文茜。 謝品源道:“雖然不太多,不過煮一點rou湯應該還可以。哦,這是誰找來的野雞蛋?” 殷文茜:“薇薇在外面發現的,我和她說不要總是一個人出去,可她看來是不會聽的?!?/br> 謝品源一笑:“是小鹿啊,那個姑娘不是莽撞的人,雖然看起來很天真,不過做事心里有數?!?/br> 裴松洲問:“這些蛋要怎么吃?蒸蛋羹嗎?” 殷文茜點點頭:“六只野雞蛋加了水可以蒸一大盆蛋羹,除了老人和孩子,其她人也能夠吃一點?!?/br> 謝品源一呲牙:“我們也不用分給那幫人?!?/br> 殷文茜也是一笑,轉而皺眉道:“一會兒要去看看玉潔,小龍突然間就這樣沒了,她一定非常難過,大家要是有空,就盡量多陪陪她?!?/br> 謝品源也有同感:“是啊,很為她擔心,她的丈夫……似乎不是個能給人安慰的?!蹦莾蓚€人純粹就是貌合神離,謝品源很懷疑陶玉潔之前只是為了孩子,才與周啟民在一起。 晚飯煮好了,殷文茜拿了一小碗rou湯,來到陶玉潔的帳篷,進去便看到陶玉潔蜷縮在那里,雙手蒙住臉,肩頭輕輕地抖動,很顯然是在流淚;而周啟民則坐在一旁,面前放著一個搪瓷盤,盤子里是一只豬耳朵,他正用筷子夾著另一只豬耳,放在嘴里咯吱咯吱地嚼著,臉上毫無表情。 殷文茜對他說了一句:“節哀順變?!?/br> 周啟民面色暗沉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殷文茜來到陶玉潔身邊,左手搭在她的肩頭,說道:“玉潔,起來吃一點東西吧,我知道你很難過,不過有些事是難以挽回的,還是要保重自己的身體啊?!?/br> 陶玉潔坐起來嗚嗚咽咽地說:“這些道理……我也知道……只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怎么是說想開就能想開的?” 殷文茜安慰了一會兒,陶玉潔只是哭,殷文茜不能一直待在這里,過了十幾分鐘之后,說了一句:“無論如何吃一點東西吧,我過一會兒再來看你?!?/br> 然后便站起身向外走去。 殷文茜走出帳篷,目光往那邊的方向一掃,只見圍著陳昊朗黃明言,坐著一圈人,基本上全都是男人,只有陳昊朗的兩個女兒陳萃和陳嫣是女孩子,十八九歲的陳萃發出一陣咯咯的笑聲,正在開心地講著學校里的事情,說大家推舉自己作網球社的社長,但是自己沒有興趣之類。 殷文茜站在那里,往那邊深深地看了兩眼,很有政治頭腦啊,利用rou食凝聚自己的團隊,如果真的只是獨享,那么權力基礎就顯得薄弱。 八點多的時候,還有一些人沒有休息,圍坐在一起閑聊: “聽說當時周啟民和陳昊朗差一點打起來呢,如果真的那樣,就很麻煩了?!?/br> “哎呀不要太擔心,兩個男人有了爭執,打一架就好了,這就是男人的解決方式,簡單粗暴,直來直去,很熱血,打完了還是好兄弟,還加深了解了,說不定打過一仗后,感情比原來還要好,哈哈哈哈……” 這么大說大笑的人,營地里除了章山峽還真找不出第二個,章山峽非常符合人們對北方人性格豪爽的印象,個性十分豪邁,帶一種草莽氣,不過她的身材卻并不是很高壯,一米六的個頭兒,非常瘦,刀條臉,天然黃,臉頰都沒有幾絲rou的,簡直好像一條干臘rou,然而又不是柔弱的那種瘦,還是比較有力氣的,精神頭兒也很足。 周圍的人面面相覷,誰也沒有說話,這時擦完了刀的裴松洲將刀插回刀鞘,說道:“其實毆斗不能解決任何問題?!?/br> 陸青薇馬上想到了馬加爵。 或許因為裴松洲也是男性,他說這句話的言論立場是比較穩的,所以章山峽又笑了兩聲,沒有再說什么。 就在這時,忽然聽到一間帳篷里傳來男人粗暴的怒罵聲:“嚎嚎嚎,你嚎喪???我又沒死,你總是在這里哭什么哭?想把我也哭死是吧?” 然后是陶玉潔哽咽的聲音:“我的孩子死了,我連哭的權利都沒有了嗎?” 接下來就是撲通一聲,顯然是有什么倒了,人們連忙都涌了過去,只見殷文茜和謝品源已經進入帳篷,謝品源正在安慰陶玉潔:“玉潔,想開一點,不要哭壞了自己的身體?!?/br> 殷文茜則對著周啟民說道:“啟民,你理解她一下吧,畢竟小龍剛剛沒了,她受不住的?!?/br> 周啟民冷笑一聲,道:“她受不了,我就受得了了?孩子不是兩個人生的?” 陸青薇:請問您在產床上待了多久? 殷文茜道:“現在不是進行比較的時候,這種情況下要互相體諒?!?/br> 謝品源對陶玉潔說著:“玉潔,不如你去我們那里坐一坐吧?!?/br> 陶玉潔抽泣著說:“我能在那邊住一晚嗎?” 謝品源看了一眼殷文茜,殷文茜對周啟民說:“今天晚上就讓玉潔住在我們那邊,我們勸一勸她?!?/br> 周啟民憎惡地瞪了一眼陶玉潔,說了一聲“隨便”,站起身來就走出了帳篷。 陸青薇看著陶玉潔一件件整理自己的東西,暗想這可不太像是只住一晚的樣子啊。 第二天早晨,營地的繩欄前有十幾個行尸站在那里嘶吼,直勾勾瞪著眼睛,伸長手臂向前抓,目的顯然是要抓住繩欄里面的人撕咬,有一些僵尸手臂已經殘缺,一條手臂完全被咬斷,或者從肘部斷裂,然而熱望不減,它們從后半夜就已經在那里,吵得人睡不好覺。 一群人已經站在那里觀看: “昨天就是這些東西嗎?” “應該是它們?!?/br> “好了,現在該是我們報仇的時候到了!”陳昊朗堅決地說。 周啟民緊緊地咬著牙,手里握住一根撬棍,上前一下就戳進一只喪尸的眼眶,其她人也紛紛舉起武器,陸青薇高舉工兵鏟,將銳利的斧刃那邊朝向喪尸頭部,猛地砍了下去,連續砍了兩下,那只張牙舞爪正嚎叫的僵尸頭部終于開裂,鏟身深深嵌入它的大腦,喪尸的手臂很快便如同鐘表停擺一般,垂落下去,整個身體向地面栽倒。 陸青薇抹了一把臉,頭骨雖然不是人體最堅硬的骨骼,牙齒才是,然而頭骨后面有由韌性肌纖維組成的網狀保護組織,能夠抵消沖擊力,保護大腦,所以以后倘若有機會,還是應該對著脖子后面砍,省力。 人在繩欄之內處理行尸要安全得多,效率也高得多,不過兩分鐘,這些尋路上山的僵尸便全部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殷文茜說道:“所以我們一會兒可以出去尋找傳慶和小龍?!?/br> 陸青薇放眼向遠處一看,說道:“小龍不用找了,已經來了?!?/br> 莊云楓轉頭向那個方向望去,只見一個小男孩正在地上困難地爬著,一點點挪向這邊,他滿臉都是泥土,眼神灰暗無光,嘴角掛著血跡,衣服上也血漬斑斑,莊云楓登時便不忍心再看,扭過頭去,低聲說了一句“天啊”。 周啟民渾身發抖,手抓著繩欄難以置信,殷文茜默默地看了片刻,拔出匕首交給陶玉潔,道:“你能干嗎?” 陶玉潔推開她的手,連連搖頭,捂住臉劇烈地顫抖哭泣,殷文茜又問周啟民:“你去做嗎?” 周啟民臉色鐵青,一言不發。 于是殷文茜鉆出繩欄,向著已經變異的小龍跑去,按住他的手,飛快將匕首插入他的顳部,然后殷文茜看著小龍那已經變得灰白的虹膜,伸手蒙住他的眼皮,向下一抹,小龍終于閉上了那圓睜的眼睛。 就在這個時候,在郊區一件凌亂的屋子里,一個女人呆呆地坐在那里,面前的椅子上是一個正在嘶吼的小女孩,大概五六歲樣子,身上已經給咬得支離破碎,虹膜也是呈現石灰巖的顏色,那是完全喪尸化的標志,此時小女孩給牢牢綁在椅子上,只能吼叫,不能撲過來。 一個女子端了一碗食物過來:“jiejie,吃飯吧,你這幾天都沒有好好吃飯?!?/br> 女人接過碗來,吃了幾口,便放下了。 那位meimei看了看椅子上的女孩,低聲勸告道:“姐,已經三天了,我們不能一直這樣下去,你看詩詩的神情也很痛苦的,我們應該讓她快一點解脫,這附近的僵尸也開始多起來了?!?/br> 女人的聲音里帶著濃重的鼻音:“當時不應該下去找藥的?!?/br>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詩詩肺炎很嚴重,我們的藥又用完了,所以必須進鎮里的藥店,那條街堵車了,房車又開不進去……誰想到那些人會把車開走,還把詩詩丟在那里?!?/br> 女人臉上悲戚的表情漸漸消退,一種憤怒與憎恨浮現在她的面上,她緊握雙拳,咬著牙道:“我要讓她們付出代價!” 她的姊妹猶豫了一下:“那里面有些人是好的?!?/br> “所以我們先去警告她們,讓她們離開,之后的事就沒有那么好說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