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露營

    公路上不斷傳來“砰砰”的槍聲，過了好一陣，混亂終于平息了下來，有軍人來收攏隊伍，陸青薇扶起車子，與方才那個給行尸抓住的叫做木華清的女孩子一起回到公路上，只聽維持秩序的人手持大喇叭四處警示：“不要碰到地上的血跡，Z病毒可以在里面存活十八小時，至少。一定不要沾染血跡，感染后果非常危險?！?/br>
    陸青薇看著路面上流淌著的鮮血，這可真的是“熱血時代”，幸好方才木華清給了自己一塊水果糖，否則自己非當場吐出來不可?？疵绖±锬切┢矫駪痍牱浅Ｏ?，甚至藝術生也表現得相當彪悍，然而在劇情里那畢竟是經過千錘百煉的，陸青薇雖然對末世有所準備，早已下定決心，遇到這樣的事絕不畏縮，不會渾身發軟，可是決心畢竟只是決心。

    自從末世開始以來，她都沒有遇到必須與僵尸你死我活的危局，兩次給僵尸追，都逃掉了，一次幼童僵尸，控制住不太困難，然而如今，在這看不到盡頭的幸存者隊伍之中，就在這公路上毫無遮蔽地行進，沒有任何遮掩防護，卻逼得她必須做一些事情，直到這時她才真切地感到，殘酷的末世正式開始了。

    遇難者的尸體給堆在路邊焚燒，這是最簡便的徹底消毒方式，也最原始，這時已經將近六點，車隊沒有再啟動，就在這里宿營，工兵拉起鐵絲網，在人群周圍攔起一道防線，陸青薇看著那金屬桿上纏著的幾道鐵絲，最下面那一道鐵絲與地面足足有一尺高的距離，雖然有軍人巡邏，不過今天晚上休息時一定要警惕一些。

    一堆堆篝火生了起來，陸青薇和十幾個幸存者圍坐在一堆篝火邊，左手是雞蛋，右手是土豆，左一口右一口吃得正香，鮮食只剩下這些了，從明天開始，她就要吃餅干補充體能，哦還有熱狗腸，她看了一下生產日期，四月上旬生產，保質期九十天，再不吃就要過期了。

    周圍的人紛紛聊著天：

    “我的食物見底了?！?/br>
    “我也是，戒嚴這么多天，誰家里會存著那么多東西呢？即使是一袋十斤的米，也很快就吃光了，我現在才知道，食物是消耗速度最快的快消品，比我們公司的產品還要快多了?！?/br>
    “你原來是做哪一行的？”

    “牙膏洗衣粉?！?/br>
    “那么你家里一定從來不用買這些東西?！?/br>
    “是啊，每年公司發的就不少，生日禮物發，過年過節發，家里用不完，還可以送親戚朋友?！?/br>
    “為什么軍隊不肯給我們發一些壓縮干糧之類？我看到物資卡車了，里面一定裝了許多東西?！?/br>
    “她們說，到了基地再定量發放口糧，她們帶的是作戰儲備，也只夠自己吃的，大批物資都囤積在基地里?！?/br>
    “所以現在沒有食物的要怎么辦？打獵嗎？還是挖野菜？”

    就在這時，一個女人帶著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走了過來：“各位，你們有食物嗎？我用錢來買，多少錢都可以?！?/br>
    火堆旁的人你一句她一句地問著：

    “怎么，食物吃完了嗎？這可真是麻煩啊，這種時候誰還有多余的食物呢?！?/br>
    “即使是用錢買，也未必買得到，現在的食物不是可以用錢來計算的，要是用東西換還差不多?！?/br>
    “我這里還有一點，不過我不要錢，我們兩個去那邊說說話好不好？讓我們親密地交流一下?！币粋€四十幾歲的男人表情猥瑣地說，手上還做著手勢，左手拇指和食指扣成一個環，右手食指向環里連續地戳。

    他的話登時引起幾個男人的哄笑，另外幾個人，尤其是女人則都是不住皺眉。

    這時，一個女子挺身站起來，道：“我這里還有一點餅干，你拿去吧，不要錢?！?/br>
    “啊呀，這怎么好意思呢？”

    “不必客氣，主說，看到姐妹挨餓，只安慰說‘愿你吃飽穿暖’，卻不給她們正需要的，那么即使言辭再溫暖，這樣的善良又有什么用呢？”

    陸青薇心中一動，居然是基督教徒，對于基督教天主教之類，自己一向是有多么遠躲多么遠，總覺得這些人好像是活在另一個世界，不過這個時候這女子說的卻非常有道理，而且行為也非常勇敢，讓出自己的生存物資，在這種情況下不是什么人都做得到的。

    陸青薇馬上也站了起來，說：“我這里有一包香腸，你們拿去吃吧?！敝形缃粨Q了來，正好這時候用到。

    其她幾個人或多或少拿出一點食物，居然也湊出一小堆，如果只是這母女二人，節省一點來吃，明天的補給應該也夠了的。

    那位神情有些脆弱的mama連連道謝，說不知該怎樣感謝才好，那個基督教女青年笑著說：“那么就讓小姑娘給我們唱個歌吧?！?/br>
    mama拍著女兒的肩膀，道：“小凌，來給阿姨叔叔們唱一首歌?！?/br>
    那個叫做小凌的女孩子起初有一點臉紅，不過很快便清脆地唱了起來：“我們都是小青蛙，呱呱呱呱呱，喜歡快樂的生活，最愛說笑話，我們都是小青蛙，呱呱呱呱呱，每天快樂的唱歌，心中的氣大。不做懶惰之蛙，不做井底之蛙，好好學本領來把害蟲抓，要做聰明之蛙，要做勇敢之蛙，扛個鋤耙，青蛙最偉大……”

    小姑娘的聲音非常甜美，調子也比較準，小凌唱完后，大家紛紛鼓掌，夸贊道：“小凌唱得真好！”

    小凌靦腆地笑著，直往mama懷里鉆。

    那母女兩個離開之后，陸青薇往火堆里添了兩根柴，瞟了一眼方才說下流話的那個人，只見他臉色頗有些訕訕的，神情間卻是懊惱居多，沒有多少慚愧，仿佛只是給人壞了好事的不甘心，并沒有怎樣覺得自己是做了一件值得羞愧的事。

    陸青薇暗自嘆了一口氣，人性的底線啊，就是這樣很容易便突破，這里的秩序并沒有崩壞，還有軍人往來巡視的，便已經有人在拿鏟子挖文明的根基，假如這最后的秩序也不存在了，真不知這些人會惡劣到怎樣的程度，那種情況下恐怕就不僅僅是趁人之危的脅迫了。

    在人們吃飯的時候，一些消息也在人群之中開始流傳，陸青薇很快便對于下午發生的大爆炸有了大略的了解：

    “一輛SUV爆炸了，天啊，那么大的車廂，里面肯定裝了許多東西，當時餅干袋罐頭盒四處亂飛，makou鐵的罐頭還砸傷了人，我就說騎摩托應該帶頭盔的?！?/br>
    “然后引起了一連串爆炸？”

    “聽說是這樣，后面的車剎車不及，撞在了一起，幾輛車連環撞擊，這要是放在從前，肯定是特大交通事故了，聽說一共死了幾十個人，新聞里一定會連續播報的?！?/br>
    “不全是因為車禍死的，有些是給活死人咬死的，真要命，簡直是人形火炬，都不敢和它們搏斗的，不給咬到給燒到也很痛苦啊?！?/br>
    “這種時候必須要開槍的，不好rou搏?！?/br>
    “那輛車為什么起火？雖然現在天氣是比較熱，不過那輛車就這么自燃了？好像還沒上三十度啊?！?/br>
    “消防人員過去勘察了，現場有燒化的塑料，她們推測車主大概是將汽油裝在了塑料桶里，所以產生了爆炸。大致的原因就是，汽油和桶壁摩擦生電，如果是鐵桶，可以順著車傳導到地面上，可是塑料桶不導電，電荷逐步積累，容易產生火花，汽油本來就是易燃易爆，這一點火還得了？于是就爆炸了，所以現在軍隊就要求大家自我檢查，如果有這樣的情況趕快換桶，否則害人害己。當時那輛車炸得特別快特別狠，而且后來還燒得那么久，里面一定放了許多汽油?！?/br>
    “唉，這一家人準備了那么多東西，甚至還有汽油，本來可以撐好一陣的，哪知就這么完了，人當然是值得惋惜，不過我也挺心疼車里的那些東西，那輛車如果是我的，該有多好啊?！?/br>
    “是啊，真的也想有那么一車東西?！?/br>
    陸青薇搖了搖頭，如果爆炸原因真的是這樣，那么這一家人死得可太冤枉了，她們都不看網上的生存帖子嗎？那上面都有講過，不要用塑料桶裝汽油，非常危險。

    夜色漸濃，周圍一眼望去，一片星星點點的篝火，如果忽略物資緊張和隨時可能發生的危險，這樣的場景簡直好像超大型露營派對，陸青薇忽然想到，在發生戰爭的時候，那些戰士們宿營在山林之間，或許也有這樣一種樂趣，所以韓笑與段紅濤向往戰爭，是否也是因為向往這種脫離常規的生活體驗？

    就連陸青薇一時間也覺得，眼前的場景真的是不錯，如果有一輛寬敞的房車，廚房冰箱里儲存著充足的食物，有水有電，一大群人這樣聚集在一起，暫時脫離城市日常那按部就班的生活，體味一下這種不一樣的新鮮感，確實也是一種別樣的樂趣，只是現在要什么沒什么，連帳篷都沒有一頂，就讓人感覺很郁悶了。

    陸青薇取出手機來看了一下，已經九點十三分，是該休息的時候了，整整騎了一天的車，又遇到了那樣的驚險，到這時也真的很累了，她將背包當做枕頭，墊在腦后，就這樣躺在草地上開始睡覺，然而因為有之前的性sao擾事件，又擔心喪尸，陸青薇便也不敢睡得太沉，時不時地就會醒過來，好像異次元原本那個低質睡眠的自己又回來了。

    各處篝火逐漸熄滅，到了半夜，陸青薇忽然聽到附近有輕輕的響動，她身體登時激靈了一下，仿佛有人用電擊棒戳了一下一般，馬上睜開眼睛，黑暗之中只見兩個人影小心地爬起來，向著暗夜深處悄悄地潛行。陸青薇一顆心頓時就提了起來，看背影是兩個男人，而且那鬼鬼祟祟的樣子不像是去小便，這兩個人是要做什么？軍人還在維持秩序，他們這么快就要進行暴力犯罪了嗎？

    陸青薇想了一想，爬起來便去找執勤的軍人：“方才有兩個人離開了，不知去做什么?！?/br>
    軍人點了點頭：“有事的話會有人通知我們的?！?/br>
    “可是到那個時候可能就已經晚了?！?/br>
    “姑娘請你理解，現在兵力嚴重不足，單是防喪尸就已經很吃力，不可能內部營區有一點風吹草動就過去看，講真現在應該是自己保護自己的時候了，總是指望軍隊依靠警察是不行的?！?/br>
    陸青薇默默無言地提著背包回到篝火旁，此時那兩個人已經走得看不見影子。

    又過了二十幾分鐘，忽然一陣凄厲的慘叫從前方傳來，還在睡著的人們登時紛紛驚醒，陸青薇馬上抓緊了工兵鏟。

    各處的強力手電光柱交錯照射，軍人們立刻行動起來，一隊士兵飛快跑向叫聲傳來的方向，只聽前面一片奔跑叫嚷，這一次好在沒有爆炸，只聽到人們驚恐的呼號，甚至有人跑到這邊來，一邊叫一邊揮著手：“我是活著的，讓我進去，太嚇人了！”

    于是有人把自行車挪開，讓她們躲進來，緊張地探問道：“那邊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正睡得好好的，就聽到有人叫起來，然后看到一群人都在跑，說有喪尸，所以我就往這邊跑?！?/br>
    陸青薇暗道，看來在一片混亂之中，人很難分辨當前的形勢。

    又過了大半個時辰，驚恐的叫喊終于漸漸平息了下來，聚集在一起的逃亡者也漸漸散去，然而人們仍然驚惶不安，小道消息七拐八拐地四處流傳。

    陸青薇探頭問著：“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什么又亂起來了？”

    一個老人從夜色中回到篝火灰燼旁，帶來最新消息：“我剛打聽到的，說是有人三更半夜去偷東西，結果打開車門，里面撲出一個行尸來，這人沒防備，一下子就給咬到了，行尸就到處跑，所以就亂了。睡在車里的人還好，雖然身體伸不開，但是好歹沒被咬，但是睡在外面又沒有帳篷的就麻煩了?！?/br>
    “原來如此，不過誰會在車里放一個行尸呢？難道是用僵尸來看守車輛嗎？這個想法倒是很有創意?！?/br>
    “或許是她們的親人，也可能本來不是僵尸，病重剛剛死亡變異的，不過誰知道呢？”

    “還有三四個小時天就亮了，后面這半夜是睡不著了，明天大家騎車不要撞到一起去?！?/br>
    “想開點吧，至少你還活著?！?/br>
    陸青薇嘆了一口氣，自己還是要盡力再睡一會兒，否則明天據軍人說還要趕一天的路，一切順利的話明天傍晚能夠到達基地，如果不補充睡眠，明天騎在自行車上睡覺，確實很容易撞到別人車子上，或者干脆就從腳踏車上摔下來。

    陸青薇迷迷糊糊又睡了一陣，天邊漸漸地出現一抹淡淡的紅光，紅光逐漸增強，終于變成了明亮的橙紅色，仿佛一個巨大的燈泡揭開了夜幕，睡著的人們這時紛紛醒來，陸青薇也揉著眼睛坐起來，拖過登山包剛剛準備拿出餅干來吃，忽然看到一個滿臉胡子的男人正在翻檢背包，看他那好奇的樣子，那背包明顯不是他的。

    這時，昨晚出去打探消息的老人望著那個男人，說道：“小伙子，我記得這兩個包不是你的吧？”

    那個男人看了老人一眼，粗聲說道：“反正也不會回來了，都已經這個時候?！?/br>
    這句話瞬間證實了陸青薇之前的猜測，她仔細辨認了一下同火的人，夜行的另一個人自己沒有太深印象，但是那個利用食物來脅迫性交的人是肯定不在其中，沒想到劇集剛開始，這么快就領便當了。

    將兩個背包里面的食物和水都搜羅一空之后，男人將袋子丟在一旁，說：“你們隨意吧?！?/br>
    三四個男人立刻便上來扒袋子，陸青薇一看這樣的情勢，也毫不客氣地擠了進去，其她人也慢慢地圍上來，很快登山包里面的東西就四處亂丟，陸青薇搶到一件運動上裝，一卷黑膠帶，連其中一個背包也拽了過來，她將東西塞進剛得的背包，反正很輕，今天行進時就背在身上，再看場地上已經不剩什么了，這時她才忽然想到，方才一群人爭搶東西的情形，簡直好像群狼分食，雖然不見血腥，卻也很觸動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