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老友重逢大吐槽

    好不容易把大年初一的苦工熬了過去，初二初三的時候云海鏡都是與表姨表舅在一起，老中青三代人坐在客廳里一邊喝酸奶一邊聊天，雖然奶奶爺爺有時候就會打岔，將話題岔到一個不知什么方向去，不過大家哈哈大笑之后，氣氛仍然是其樂融融。

    到了年初四的時候，幾位老同學終于有時間聚在一起，揚州最適宜去的地方不是酒吧，而是茶社，最適合城市這種“慢慢的”氣氛，云海鏡蘇玖都是在大城市待得久了，云海鏡倒是還罷了，大部分時間在工地，休息時出去的也不多，蘇玖可真的是流光溢彩看得太多，現在就很喜歡仿古茶社這種清幽的環境，所以幾個人就約定在瘦西湖旁的這一家茶樓聚會。

    桌子旁邊坐了五個人，蘇玖、萬花寶、林芷菁、商綠薇和云海鏡，每個人面前放了一杯茶，桌子上還有幾盤茶點，窗外便是瘦西湖，即使是這樣冷的天氣——今天氣溫偏低，只有三到六度，而且天也有些陰，事實上這春節這幾天的天氣都不是很好，不是小雨就是陰天——然而瘦西湖上仍然有兩艘瓜皮艇在慢慢地漂著，也不知是什么人。

    云海鏡喝了一口茶，很舒服地吁了一口氣，她生長在揚州，喝茶也是自幼熏陶了，她頂喜歡這種“魁龍珠”，是用龍井、珠蘭、魁針三種茶葉攙和起來的，取的是龍井的味道、魁針的色澤、珠蘭的香氣，配制出這種茶的人也是非常雅致的了。

    云海鏡夾了一個翡翠燒麥放進嘴里吃掉，然后看了看周圍，說道：“可惜今年皮子和露西沒有回來，少了兩個人，好在薇薇是從日本回來了?！?/br>
    商綠薇點頭道：“幸好這個時候學校放春假，否則還真的趕不回來，露西是要今年三四月份才能有時間回國的，皮子更倒霉，偏偏趕在這個時候要趕編劇的進度，估計是過年之后才能回來，可是那時候鏡子和阿玖已經走了啊，就是前腳尖碰后腳跟的事情，十分可惜了?！?/br>
    這時蘇玖問道：“海鏡啊，初一的時候又去了爸爸家族那邊了？”

    商綠薇一聽她問到這個，兩只又大又圓的眼睛頓時睜得更大更圓，瞳仁亮晶晶的，那表情一看就是極其感興趣高，連連催促道：“鏡子怎么樣，這一次又有什么新鮮奇葩事？快說來聽聽，急，在線等?！?/br>
    萬花寶笑道：“薇薇你怎么知道那家又要作新妖？畢竟都已經這么多年了，套路早就熟悉，不過是訴苦賣慘，說海鏡的mama硬生生把她們隔離開罷了，二十多年還能玩兒出什么新花樣？”

    商綠薇伸出又長又白的左手食指，指尖方向極其精準地連線在云海鏡左手無名指那枚戒指上：“就是為了這個?！?/br>
    云海鏡登時兩眼發直：“我的天薇薇，你在日本是進修了特高科嗎？連這個你都猜出來了！可不是么，昨天那一家人一看到這枚戒指，立刻就在追問是多少錢，我那個小姑姑還抓著我的手湊在她眼前翻來覆去地看，一個勁兒說‘這是什么寶石？看起來不太像青金石，比青金石要清透，但也不是藍寶，比藍寶石厚重，而且藍寶石里也不會帶有這樣一絲一絲的金線，到底是什么呢？’我和她講是在路邊古董攤上買的，一百多塊錢吧（當初掛毯的價格，想一想心就幸福到抽搐），她一臉難以置信的樣子，說‘我還以為你是找到了有錢男朋友，他給你買的’，嘖嘖嘖，說得好像我自己就買不起戒指一樣，我當時可是戴在右手手指上的，就是不想她們說三道四?！?/br>
    商綠薇嘎嘎怪笑道：“我南田薇薇子的觀察和推理能力可不是蓋的，通過這么多年聽鏡子的描述，我都能想到那一家人的樣子，可以把什么事情都弄得雞飛狗跳，你這枚戒指這么晃眼，她們肯定一下子就注意到了，除非是你不戴。這里面尤其是你那個小姑，自己有幾家店鋪，很有錢的，對首飾肯定懂行，這戒指我一看都覺得吸引眼球，更何況是她，沒有把戒指拔下來看已經是很矜持了?！?/br>
    云海鏡簡直想要拍大腿了：“可不是嘛，當時就差一點把戒指從我手指上擼下來了，我連忙把手收了回來?！?/br>
    那是堅決不能給她拿去的啊，我的空間鑰匙啊，雖然小姑倒是未必就能沒底線到那種地步，拿了侄女的東西死活不還回來，但是空間鑰匙實在太過重要，自己之所以戴在手指上而沒有找一條鏈子掛在脖子上，就是擔心遺失掉，曾經得到而后突然失去，那可是比從未得到還要痛苦十倍百倍，上天給自己這樣一個機會，不是為了讓自己隨意糟蹋掉。

    商綠薇見自己猜中了，興奮之下繼續追問：“她們那一天都給了你多少錢的紅包？”

    云海鏡道：“姑姑叔叔們每個人給了五百?！?/br>
    蘇玖皺了一皺眉：“真少，我記得她們從前是給八百的，就算是八百也不多，最起碼你小姑姑很有錢的，家里開工廠，還有幾個鋪面?！?/br>
    云海鏡笑道：“自從去年知道我改回了母親的姓氏，她們就很不高興了，今年降低檔次也是可以料想的?！?/br>
    當時那個場面真的是很尷尬啊，其實自己早就想改回母姓，只是mama覺得手續比較麻煩，就一直沒有辦，所以自己十八歲成年后，就帶齊文件去派出所自主改了姓氏，不過自己也沒有大肆張揚刻意添堵，反正雙方本來往來就非常稀少，所以對方是直到前年才輾轉聽說這件事，因此去年春節的時候自己去那邊，一屋子人對著自己就一臉冷淡尷尬。

    云海鏡當時倒是很盼望對方說一句：“既然不是我家的姓，以后就都別來了?！币院笞约壕涂梢悦獬嘁?。

    不過那邊卻是還沒有絕到這種程度，只是不咸不淡地說了幾句，然后就擺開桌子吃中午飯，云海鏡吃過午飯就回家去了。要說這么多年來，云海鏡也是練出來了，在這樣僵硬別扭的氣氛之中居然也能吃得蠻好，不僅是能吃飽，而且回到家里后還不會胃疼。

    有時候想一想，云海鏡也不由得要佩服一下自己，這生存適應能力真的太強悍了，能夠面不改色地周旋，而且還能吃得下飯，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閃光點，然而也很值得自己臭屁一下，自己夸自己總是會讓人感覺輕飄飄的。

    而且昨天讓自己感覺到最為諷刺的就是，她們只看到了戒指，還沒有看到戒指開通的隨身空間，如果給她們窺見了那童話一般的莊園，只怕能生吃了自己。別看當年對方只是使用軟手段，由奶奶出面對著自己演哭戲，來一出女版劉玄德哭得天下，可是自己也知道這還是還沒有到最關鍵的時候，當利益爭奪到白熱化的程度，暴力手段也不是不可能的，那個時候只怕叔叔們就要上場了，如今爺爺年紀也大了，走路不穩，打不動了。

    云海鏡一直記得當年mama對自己說過的一句話：“鏡子啊，幸好你不是男孩兒，否則那一家拼命也要把你搶走的?！蹦枪烙嬀褪悄棠虪敔敼霉檬迨妪R上陣了。

    這個時候萬花寶開始吐槽：“就在過年前幾天，有個二十幾歲的男子夜里十點多來到我們科室，他本來想找男醫生，不過那天晚上是我值夜班，他就只好和我講了：‘醫生，我覺得肚子里脹脹的?！覇査趺戳?？’這男的一臉害羞哦，長得又白白凈凈的，當時那副樣子真的是我見猶憐，磨了一會兒才說有東西在他肚子里，我當時第一反應就是‘你懷孕了？’不過好在我是肛腸科的，這種事從前也不是沒有見過，第二秒就想到應該是把什么東西塞進去了?！?/br>
    她講到這里，其她幾個人都已經哈哈大笑，后面的情節不用問也知道了，林芷菁拉著萬花寶的袖子連連追問：“是什么是什么？糖漿瓶嗎？手電筒嗎？”這些都是萬花寶從前講過的。

    “這一次比較生猛了，是一根二十公分長的振動棒，人的直腸只有十八公分，已經到達了乙狀結腸，從外面看就是擠到肚皮的位置了，這個深度會引起腸道破裂壞死，一旦穿破會有生命危險，這個情況是非常嚴重的，所以半夜三更的我把主任和副主任都追魂催命CALL過來了，大概十幾分鐘的時間總算是搞出來了。要說這家伙也真的夠淡定的，說是下午三點的年會給人塞進去的，足足拖到晚上十點才過來，中間整整七個小時，他就不擔心嗎？他妻子也來了，倒是挺平靜的，估計是只顧擔心，沒時間吵架了?！?/br>
    林芷菁嘎嘎怪笑：“天知道是怎么回事呢，也可能是早來的話自己還沒爽夠呢？只差一個小時就八小時工作制了，基佬騙婚也不是奇聞?！?/br>
    萬花寶扳著手指頭數著：“乒乓球、保齡球瓶、啤酒瓶、巴斯光年手辦，而且還有人往里面塞活物，愣是把一條大黃鱔捅進去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當年真沒想到自己會給分到肛腸科，我這個專業是僅次于法醫的第二刺激的醫學專業，早知道是這樣，我不如去作獸醫，這行當真的顛覆三觀?！?/br>
    云海鏡一聽到“黃鱔”兩個字，頓時一臉暴殄天物的表情，臺山的黃鱔飯是很出名的啊，她感覺自己今后可能會有點難以正視黃鱔。

    說到黃鱔，天氣暖合起來之后自己要找一找空間中有沒有這種魚，如果沒有的話，還得買一點鱔魚苗放養在稻田里，黃鱔真的是好吃啊，rou質真的是細嫩啊，最心愛的是只有中間一根骨，此外基本上沒有魚刺，吃魚摘刺造成吃rou不連貫，還要小心翼翼的，很影響心情。

    這個時候輪到林芷菁大吐苦水：“我實在是憋不住了，前兩個月真的是遇到連我都難以忍受的案例了。我們情感咨詢這一行都是這個樣子，就是順著客戶的話說，旁敲側擊，對方想聽什么就給她說什么，本來我干了這么幾年也已經習慣了的，大學時候的理想主義漸漸消磨于現實之中，可是那件事實在讓我受不了了。就是有一個客戶，是湖北人，她生了女兒之后，娘家夫家為了胎盤燉給女方爸爸還是男方爸爸吃大打出手，最后胎盤被老公吃了，男方爸爸因此懷恨在心，把客戶擠出來放在冰箱里的母乳都喝掉，讓新生的女嬰沒有母乳喝。

    這種惡心的事情讓我都實在無法和稀泥了，當場就直接勸離，而且孩子還在哺乳期，離婚肯定對女方有利，然而這個客戶并不想離婚，她就想逼她丈夫搬出婆家而已，我們都知道這不可能。微信群里我一直忍著沒說，就是等著見面的時候和你們好好說一說，當時我就感覺到，大爺的這工作真不是人干的，實在是干不下去了，繼續做這樣職業，連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br>
    這段事情講了出來，其她四個人頓時也都是一臉玄幻的表情，云海鏡猜測自己應該已經是神情恍惚，這實在是太離奇了，她簡直不敢想象自己面對這種事件的時候居然會選擇如此隱忍，剛出生的女兒已經連母乳都喝不到了，只是想著搬出去，男方家庭簡直是一窩狼，爺爺連孫女的健康與生命都不顧，把兒媳的母乳全部喝掉，這就已經不是在賭氣了，這是沒有人性。大概也是因為是一個女嬰，所以會這樣子吧，如果是寶貝金孫，可能就不會了吧？

    不過就沖搶吃胎盤這件事來看，那位客戶的娘家估計也不是善茬兒，胎盤滋補身體這件事的科學性就不說了吧，如果單純按照“胎盤補身”這個思路擼下去，最有資格吃胎盤的應該是產婦本身啊，怎么女人的胎盤都給男人拿去滋補了？親媽都沒吃到呢。

    蘇玖苦著臉解勸道：“抄手啊，我知道你心里苦，不過看在錢的份兒上還是忍了吧，這社會去哪里找這樣好的吸金大法？你要是還郁悶，一會兒我們去吃餛飩啊，蝦籽精rou的，多給你加辣油?！?/br>
    蘇玖和林芷菁飲食上有一個共同點，就是特別喜歡吃餛飩，因此林芷菁的群昵稱才叫“抄手”，只不過蘇玖喜歡吃清湯大rou餛飩，林芷菁喜歡蝦籽豬rou的，而且要加辣椒油，林芷菁別的菜都不太吃辣，就是餛飩一定要紅油的。

    林芷菁聽了她的建議，一顆心頓時仿佛被意念中的美食撫慰了一樣，振作起精神來笑道：“對，再加一杯西瓜汁，爽得很。我和你們港，賢惠女尤其是結了婚的，她們的錢最好賺嘎嘎嘎，一肚子苦水找人傾訴，然后又無法下定決心采取措施，就這樣一直循環下去，很少有只來一次的，賺她們的鈔票都是長期的。起初我聽了她們的傾訴，心中也是郁悶得很，很為她們難過，可是到如今已經基本免疫了，除了個別特別奇葩的，比如那個吃胎盤喝母乳的事情，她老公也不是個中用的，簡直就是個帶氣的死人，就在那里看著自己的爹欺負那母女二人?！?/br>
    云海鏡腦子一轉，就想到了倪佳茵，她言語簡潔地將這個人的形象描述了一下，仿佛白描一樣，然后說：“二月十四號我坐在火車上的時候，晚上刷了一下朋友圈，就看到她發的一條，說那一天可能是有一點著涼，男朋友特意熬了紅糖姜湯，中午送過來給她，她感覺好溫暖啊好幸福啊，把保溫杯曬出來在微信朋友圈，還配了一段抒情小散文，我經?？此@樣的朋友圈，真的是有點過敏，都有點想要屏蔽掉這個人?！?/br>
    林芷菁這時剛剛點著了一支煙，口中吐出一道煙圈，聽了云海鏡這段話，她咯咯地便笑了起來：“如果她是我的客戶，我一定會提醒她：千萬不要忘記一句古訓：秀恩愛死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