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末日來臨

    進入二零三三年，全球的天氣愈發極端了，中國江浙一帶夏季暴雨，引發了“百年不遇”的洪水，北方產糧區則要面對嚴峻的干旱，而十月份一場提前到來的霜凍更讓晚稻成了泡影。

    越漫晶幾乎是天天看“國家應急中心”的官V，只見那上面簡直沒有好消息，不是說內蒙干旱面積進一步擴大，草原退化嚴重，就是說長江中下游某某村莊城鎮被淹，多少萬居民已被安全轉移，另有幾千畝農田淹沒在洪水之中，完全絕收。

    市場上的食物價格以可以預料的趨勢不斷上漲，不但自由貿易之中的糧價rou價飛速升高，而且在八月的時候國家就調整了一次城鄉居民食物配給量，rou蛋油的量直砍一半，主糧則減少了超過百分之十，越漫晶從前每個月定量三十五斤口糧，如今只有三十斤，減掉的主要是大米白面，粗糧如今占了配給量的絕大部分。

    牛寶莉把一堆糧票排排坐放好，照了一張照片發到群里：“看看，這就是一個月的配給量了，玉米碎十五斤，土豆粉十一斤，大米兩斤，白面兩斤，看樣子再這樣下去，那四斤白米白面就要換成紅薯了?！?/br>
    姚遠珊搖頭道：“土豆粉開始緊張了，內蒙是馬鈴薯的重要產區，不過這些玉米土豆之類東西好歹還是糧食，是能吃飽的，照今年這樣各地減產得這么厲害，到了糧食告急的時候祂們可該給大家吃什么呢？”

    越漫晶也很擔心，今年的天氣確實很極端，連空間中都受到影響，干旱讓作物一定程度上減產，溪流里的水被她引到了田里，門前的那條小溪居然有幾天斷流，然而澆水量仍然不是很夠，另外由于水汽蒸發外加溪水補充減少，連湖泊都縮小了一圈兒。然而秋收之后，谷倉里仍然堆得很滿，畢竟空間面積廣大，她一看今年天氣不好，又補種了一些抗旱植物，所以四個家庭的食物還是足夠供給。

    這就是人均土地資源面積充足的好處啊︿(￣︶￣)︿

    食物的短缺讓人們不得不直視自己的最本能需求，從前物質充裕的時候大家會講靈魂和rou體的關系，甚至有宗教信徒認為rou體是靈魂的沉重負擔，然而到了這個時候，生存的能量需求迎面砸了過來，對于饑餓的恐慌在社會上彌漫開來，隨著生產力的提高，人們已經很多年沒有過恐懼挨餓的念頭了，然而如今祂們才發現，自己習以為常的食物竟然是如此寶貴，食物就是自己的生命，人們投放到食物上的灼熱目光就好像核爆之后的災民珍惜新鮮空氣和干凈的土壤一樣，而這些本來都是很普通的。

    市場上掀起一股搶購風潮，人們將自己的存款都拿了出來，搶購食物，很多人都想開了，反正貨幣在不斷貶值，每拖下去一天，自己的存款貨幣所代表的食品量就減少一點，所以不如趕緊兌換成食品。至于未來可能罹患的疾??？誰還管它呢，祂們想的都是，如果在不久的未來自己有可能因營養不良而死，那么此時擔憂癌癥之類豈不是很可笑？

    各個茍延殘喘還在營業的超市商場的食品區很快被搶購一空，連鹽和花椒粉之類都被搶沒了，網絡上滿是空蕩蕩的貨架照片，上方還懸掛著牌子：方便食品區、冰鮮區、調料區、蔬菜區、主糧區……然而無論哪個區塊，都被搶得慘不忍睹。

    這樣的情況著實讓人心驚，連越漫晶看了都有點害怕，更別說深深地與現實世界糾纏在一起的統治階層。高科技這時候終于發揮了作用，不久之后便有重磅新聞炸了出來：“特大喜訊，經科學院生物專家多年辛勤研究，我國已經掌握了從植物葉片中提取蛋白質的生物科技技術，填補了世界空白。這種葉蛋白營養豐富，味道可口，第一批蛋白粉已經上市，國家專門配給十歲以下的兒童，后面還有蛋白豆腐可供改善百姓們的食譜。植物蛋白在我國有廣闊的前景，我國幅員遼闊，草木眾多，將從前人類無法消化吸收的草葉樹葉和農作物的葉片轉化成口味獨特的蛋白質，可以極大緩解我國因天災造成的糧食緊張情況?！?/br>
    越漫晶好奇之下去了一次超市，只見那里真的已經擺滿了一罐罐新型蛋白粉，只不過鐵罐外層的廣告紙上印刷的不是黃燦燦圓滾滾的大豆，而是翠綠翠綠的葉片。

    一些人站在貨架前，手里拿著蛋白質粉的罐子仔細看著上面的說明，有人冷笑道：“經過這么多年的進化，我們終于發展成草食動物了，它們的消化道里有一種纖維素酶，能夠把這些纖維素啦，木質素啦之類復雜的多糖轉化成單糖，如今科技發展給我們提供了人造的纖維素酶，簡直是再造腸胃，也能消化稻草秸稈之類了，這一下可不擔心餓死了?！?/br>
    另一個人低聲說：“不知道那些當官兒的吃不吃這些?！?/br>
    越漫晶想：“這樣的葉蛋白粉給孩子吃？真的能行嗎？”

    新時代的烹調號很快跟進，天天變著花樣給大家介紹葉蛋白豆腐怎樣做起來好吃，葉蛋白的烤麩則號稱人造rou，據說非常有營養的，還有什么素火腿、素雞之類，一盤盤葉蛋白的素菜澆了紅色的醬汁，十分誘人，連越漫晶都學到了一些豆制品的新鮮做法。

    然而看著看著，她發現了一個問題，那就是這些菜都用了很多的油，確實是，這種類似豆制品的素菜如果想要做出比較好的口味來，就得多擱植物油，蔥姜之類的調料也少不了，最好再有一些蝦皮，我的天啊這成本也不低??！其實越漫晶想的是，那葉蛋白的嫩豆腐如果是像真正的山水豆腐一樣質地，加上蟹黃來燒是最鮮美不過的了。

    與此同時，宣傳部門鋪天蓋地宣導的另一個消息是，中央領導與民同甘共苦，全都不吃rou了，都是“以素代葷”，偏巧這一天越漫晶翻到了山口良忠的資料，山口良忠確實是一個非常有良知的人，日本二戰戰敗后，一段時間經濟非常困難，食品不足，于是就禁止黑市，山口良忠東京區裁判所的檢察官做到了知行合一，他認為自己既然負責起訴那些擅自購買食物的“經濟犯”，自己就也不應該去黑市，于是只吃配給食物，餓死的時候年僅三十三歲。

    這個人真的堪稱道德豐碑，可以激勵很多人，然而與此同時宣布“不吃魚”的日本天皇又是怎樣的呢？原來人家表示“不吃”的僅僅是真鯛、黑鯛這樣的高級魚而已。日本漁民冒著被美國飛機轟炸的危險，好不容易在太平洋捕獲的金槍魚，還有在日本海捕獲的鯨魚，在分配給國民之前，要先撿最好的部分優先送入宮中。位于福井縣的皇室御用田不斷向宮中送去大米，宮中吹上御苑和新宿御苑提供各種新鮮蔬菜，茶也是自家加工制作的。

    裕仁這個人把那么多日本人送上戰場，那樣多的人因此而喪失生命，無論中國人還是日本人，然而一旦戰敗，處于有利條件的人是絕不肯與廣大受苦受難的人一起共度時艱的，看了日本皇室那段時間的菜譜，她對于所謂“崇高的道德理想”就有一種幻滅的感覺，道德如果只是對普通人講的，那么這就是一種欺騙，英勇壯烈的自我犧牲也不過是給統治者添燃料而已。

    于是越漫晶很心安理得地從桌面上拿起一塊小蛋糕來吃。

    這一天休息日的時候，越漫晶又去逛了一下超市，在那里巧遇黃瀚，只見黃瀚臉色陰沉，在那里左挑挑又揀揀，拿了一盒葉蛋白豆腐，不得不說這種植物葉片制造的食物確實價格低一些，比純黃豆做的豆腐要低將近三分之一，據說口感也還可以，雖然不能很真正的豆腐相比，沒有那種黃豆香，而且微微有點發澀，帶了一點苦味，然而畢竟也是蛋白質。

    越漫晶看了他的臉色，本能地就不想靠近，匆匆打了個招呼借口自己要去別的商品區連忙走了。

    回到家里，越漫晶就在牛rou群里說道：“今天我看到黃瀚了，那臉色陰得嚇人，他家里最近又怎么了？話說自從葉蛋白食品上市之后，大饑荒的恐怖氣氛減輕很多了，我聽說很快昆蟲食品也要投入市場，科研機構已經把什么豆天蛾越冬幼蟲啦，金龜子幼蟲啦，菜粉蝶蛹啦之類的營養價值都做成表格發布了出來，想來rou食也會很快解決掉一部分吧，這種情況下他還吊著一張臉做什么？”

    韓泳毅嘆了一口氣，道：“聽惠賢說，她公公出事了，之前不知怎么感染了肺結核，結果如今藥品短缺，他又沒當一回事，拖延著就被細菌一直攻到腦子里，得了腦膜炎，現在已經變成植物人了，可憐她的婆婆每天要下田干活兒，還要照顧老公，這個年紀了遇到這樣的事?！?/br>
    越漫晶也是大跌眼鏡，怎么這種傳奇一般的災禍都發生在他家人身上？講一句比較殘酷的話，倒霉成植物人真的還不如當初干脆死了，他自己無知無覺了，然而家里人受到的拖累太嚴重，最可憐的是黃瀚的mama，本來應該頤養天年的年紀，結果卻要照料植物人的老公，看她那一家子人也不像是能夠幫得上什么忙的。

    這位老阿姨一輩子的命可是真夠苦的，年輕的時候是上門媳婦，給人家生兒子種田做家務，老了的時候要cao心二兒子的婚事，被趕回農村之后，苦媳婦熬成婆的黃mama把大兒媳婦也使喚不上，如今老男人又成植物人了，黃瀚的mama人到晚年還要cao勞，這一輩子連個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也是很慘的了。

    事實上對于黃瀚父親的遭遇，越漫晶并沒有什么感觸，畢竟當年那一家子的雄性威脅自己可是記憶猶新，對于有可能危害到自己安全的人或事，越漫晶很自動地就關閉了情感閘門，類似“同情傷感”這一類情緒難以被這些人激發，對于她來說，最重要的當然是首先保證自己的人身財產安全，她真的沒有那樣博愛，對于明顯有可能傷害到自己的人有那么多同情心。

    到了當年十二月，天氣極其寒冷，網絡上流傳著北方已經有人凍死的消息，然而很快就被和諧掉了。就在這個月中旬，一個驚天的消息發了出來，從二零三四年一月一日開始，代孕正式合法化，為了更好地監管，代孕產業一律有國家機構進行運營，任何私人公司都沒有資質從事代孕業務。

    越漫晶腦子里蹦出來的第一個念頭就是：zigong國有化！

    網絡上這一下可炸開了：

    “太好了，以后有了閨女也不用讓她上學，養到十幾歲直接代孕賺錢?！?/br>
    “我最近比較窮，可不可以綁個女人讓她搞個代孕？我知道有地下代孕機構一直沒關停?！?/br>
    “干脆連賣yin也開了吧，國家開個大妓院，下等貨給中國人用，上等品給洋大人貢獻過去，還能賺外匯?！?/br>
    牛寶莉姚遠珊在群里一頓瘋狂痛罵，這一下整個國家的女人都要跌倒地獄里去了。

    姚遠珊說：“我公司里已經有消息出來，道德高尚義務代孕的女人可以讓自己的孩子上好一點的學校，還能優先入黨，另外也能拿到一部分食品券。代孕一開，底層女性徹底完了，中高層也無法幸免，估計以后連頂層女性都淪為聯姻的工具，就好像古代的公主和親一樣，一點自由度都沒有了?！?/br>
    牛寶莉說：“據說監獄里的女囚之中也準備開展‘積極代孕，努力改造，爭取減刑’的該死運動，有一些女人是因為反抗家暴進的監獄，如今要成免費zigong了?！?/br>
    越漫晶默默地看著一部分女人的憤怒，還有許多男人的得意，甚至有一些女人也以女奴隸主自居，她們不知道下墜的趨勢不可避免，自己也會被帶入深淵，還洋洋得意終于成為女人中的高等階層，可以躋身男主子之列共享人rou盛宴。

    越漫晶想，什么時候器官買賣和人體試驗會放開呢？到了那種情況，估計大部分人都要慌了吧，正義感一下子都出來了吧。

    即使空間中別墅里一片暖融融的熱意，越漫晶仍然覺得周身發寒，心頭沉重，她站起來在客廳里走動著，這樣活動一下身體讓她感覺稍微好了一點。

    她站在窗前，突然想起了頗有意味的兩件事，前不久某地的干部集體去瞻仰一棵今上元首當年未發跡時種下的樹，那棵樹被賦予了一種神圣的意義，好像佛祖當年在下面獲得頓悟的那棵菩提樹一樣，還有一件就是有人滿含諷刺地和自己說，帝都附近有兩條運河，一條叫做保天，一條叫做京安。

    越漫晶只感覺到一種可怖的力量又從深淵中升了起來，黑沉沉地向這個時代壓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