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緊急撈人
第四十六章 緊急撈人 七月里,時節已經進入盛夏,這一天晚上回到家,越漫晶打開了臥室通往陽臺的窗子,自己則坐在床上。 頭頂的風扇呼呼地轉著,空間中冬天極為寒冷,這個時候也就比外面的廣州氣溫略低一些,而且晝夜溫差也大一點,夜間的時候基本是在三十度左右,有了風扇就能夠在很大程度上緩解暑熱困擾。 外面的風輕輕地吹進來,帶來了樹林灌木叢的氣息,幸好別墅內的房間都十分寬敞,空氣對流就能強一些,如果是狹窄的鴿子籠,這樣的天氣憋在里面肯定更加悶熱,狹窄的空間也容易讓人更為煩躁。 夜風變得大了一些,待在房間中的人更加舒適了,陽臺上懸掛著的嶄新的風鈴也輕輕地響了起來,那是一個很別致的風鈴,發聲的不是鐵片也不是玻璃管,而是用貝殼穿起來的幾串東西,那是雅楠的表姐托她帶給自己的,她表姐剛剛找到了一份在水產公司的工作,干活兒的時候把那些比較顏色形狀比較漂亮特別一些的貝殼專門挑出來串成了風鈴送給自己,另外還有一些錢,那是買糧票的錢,越漫晶收下了風鈴,卻沒有接受錢。 雖然感覺有些熱,然而夏夜仍然是宜人的,周圍十分寧靜,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空間安樂窩,這樣的環境讓人格外放松,床上鋪了一條竹涼席,越漫晶穿著輕薄的絲綢睡衣坐在上面,手里捧著電紙書,與書中的內容對比起來,自己如今簡直是天堂一樣的生活。切爾諾貝利事故之后,受災的難民們有整整三天只能吃牛奶和馬鈴薯度日,要命的是那些東西都是被輻射污染過的,政府運送來中式炒菜罐頭(為我們中餐走向世界吶喊加油)和蕎麥,然而這些東西不是作為救災物資免費提供的,而是在商店里銷售,但是災民們哪里有錢去買呢? 當地居民確實得到了一些賠償金——死亡賠償金——可是太少了,只夠買兩聽罐頭;另外為了減輕輻射的傷害,應該每天洗衣服的,可是很少有人有這樣的條件,越漫晶在想,可能甚至連當地的水里都有輻射。 到了這個季節,草地上灌木叢里那些草莓藍莓都已經成熟了,越漫晶這些天都在用它們當水果,無論空間內外,當季的水果總是格外受人歡迎,它們格外新鮮,數量大,而且價格便宜。然而白俄羅斯相當一部分人卻不能享用附近森林里的藍莓了,因為有輻射;按照衛生條例,她們也不應該吃自己種植的蔬菜,比如小黃瓜和西紅柿之類,也是因為輻射,可是越漫晶如今已經非常喜歡腌制的酸黃瓜加西紅柿片配上煎雞排做成的漢堡包,想到那么鮮靈的蔬菜就在自己面前卻不能吃,她由衷地感到痛苦。 到了十點多的時候,越漫晶熄了燈躺在床上,房屋四周種了一些驅蚊草,所以她很幸運地免于蚊蟲叮咬,房間里既不需要紗窗紗門也不需要蚊帳,夜里敞開陽臺的門,晚風吹拂,非常通透。 真的是太幸福了,自己居住在安全的空間里,沒有輻射,沒有其她人,也沒有猛獸,至今為止都沒有發生過天災,自己有足夠的食物,而且健康安全,味道鮮美,休息的時候,自己可以盡情去森林溪流之間消閑,躺在林中空地上仰望那蔚藍的天空,感覺到仿佛飄在云端,晚上睡在這里,外面空氣清新,自己不需要去擔憂那新鮮的大氣之中事實上隱藏著多少看不見的射線。 想著想著,越漫晶心中越來越放松,不知不覺間便睡著了。 七月二十四號這一天,剛剛過了大暑,空間中愈發熱了起來,越漫晶去湖中游了個泳,一心想著九月份快一點到來,讓自己能夠舒服一些,她提著一桶蝦回到房屋里,習慣性地看了一下手機,便看到一個小時之前牛寶莉心急火燎地說:“終于出事了,我mama和她們那一班佛友都被警局帶走了,說她們非法組織邪教活動,如今十人以上在非宗教場所的宗教集會都是嚴重違反治安條例的,在嚴打之列,她們那足足二十個了,整天燒香跪拜的,那一副詭秘的樣子別說是公安,我看著都有點怕?!?/br> 姚遠珊立刻問道:“能夠花錢保釋嗎?當局對線下聚會非常敏感,尤其是這種時期,偷盜搶劫案件增多,現在正在強化治安,她們這簡直就是往槍口上碰?!?/br> 韓泳毅也說:“她們只是拜拜佛,雖然很受人側目,然而畢竟沒有做什么危險的事情,多花一點錢應該能保釋出來吧?如果能出來,千萬勸勸mama今后不要再和那些人攪在一起了,進了警局很麻煩的?!?/br> 牛寶莉說了一句:“我和我爸現在去警局?!?/br> 越漫晶一陣頭痛:“現在警方怎么說?” 過了好一陣,牛寶莉才說:“警方說她們要把這次抓獲的會道門的人逐個審查一下,如果沒有問題的話,明天或者后天會通知我們帶保釋金來贖人,還提醒我們現在正在嚴打期,邪教是重點打擊對象,這次的保釋金不會低的?!?/br> 越漫晶道:“如果錢上面比較緊張就說一聲,我這里還有一點錢的?!?/br> 其她兩家也說:“是啊,大不了大家湊一下,先應急?!?/br> 牛寶莉道:“謝謝親人們了,不過我媽那份錢雖然都被她敗壞了,我和我爸還是有存的,就為了以防萬一,應該是夠的,萬一不夠再找大家幫忙?!?/br> 當天晚上,越漫晶吃了一大盤姜汁熗蝦仁,她一邊吃一邊想,不知道今天晚上許阿姨在警局里面是怎么度過的,這一夜是否會難以入睡,師傅帶給她的信仰能夠抵消進警局的恐慌嗎?她能夠以宗教的殉道者自居,坦然面對這一切嗎?不夠如今是困難時期,警局提供的牢飯應該不會有多少葷腥,比如rou絲之類,很可能吃的就是土豆,倒是不擔心破戒了。 到了第二天下午三點多,牛寶莉終于說:“好了,我們找了門路,總算把我媽撈了出來,警方說她們的事情非常嚴重,本來是要再教育幾天的,我們托了關系,今天就把人保出來了,否則我媽還要在那里面再待幾天?!?/br> 韓泳毅問:“花了多少錢?” “六萬,倒是個很吉利數字,不過人能出來就是好的,她另外的那些‘佛友’如果家里沒有門路,如今還在里面關著呢,整天學習反省,那個師傅禁止保釋,說要判刑的,說實話這倒是讓我安心了一些,我真想再給警局塞點錢,讓她們把那家伙一直關著別放出來,那樣才算是斷了禍根,免得她再出來忽悠人?!?/br> 越漫晶:“恭喜本地財政又得到了一筆補充資金。阿姨現在情況怎么樣?” “整個兒蔫兒了,比上一次小腦萎縮的時候還嚴重,畢竟上一次她只是害怕了幾個小時,這一次是害怕了整整一天還多,方才見到我們的時候‘哇’地一下就哭了出來,一把鼻涕一把淚,嘴里說著‘總算見到親人了’,從前看到我們都不帶這么激動的,見到師傅才開心?!?/br> 姚遠卿問:“在警局沒有受太大苦吧?那里有空調嗎?飯菜怎么樣?” 牛寶莉道:“看她們都是些老人,對她們很客氣了,安排了空調房,其他被抓的人都只能吹風扇,牢飯也挺合適的,沒有葷油也沒有rou,連蔥姜蒜都沒有,特別符合清規戒律,我媽說可惜植物油也沒放幾滴,簡直就是水煮菜,吃了幾頓之后感覺腸子里空空的,走路都沒勁兒?!?/br> 姚遠卿算了一下:“從昨天上午到今天下午,一共四頓飯,六萬塊錢,一萬五一餐的餐標,結果就這個水平?!?/br> 當天下午,大家都去看僥幸逃脫牢獄之災的許淑珍,各自帶了水果食物,越漫晶帶了一盒素四燴,那高湯是用黃豆芽和姜末熬成的,好在許阿姨參加的教派還可以吃姜,否則這菜真的是難做,另外她還拿了一罐甲魚湯,這是今天上午很幸運地釣到的,本來她想的是,如果釣不到魚,就燉一只雞好了。 許淑珍氣息奄奄地坐在沙發上,親人鄰居們或站或坐圍在她身邊,姚庭說道:“老姐妹,你還好吧?” 許淑珍看了她們一眼,哀聲道:“老jiejie啊,我和你說,我現在是明白了,人這一輩子別進監獄別上手術臺,就是最大的幸福。哎喲我在班房里的時候心里那個慌啊,念了多少遍‘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都沒有用,鎮定不下來,做夢都沒想到自己會有這一天啊,我們不就是大家一起拜拜佛什么的,也沒干打砸搶的事情,怎么就會犯法了?祂們這樣摧折佛弟子,是要受到佛祖懲罰的。當真是末法時代啊,我師傅說得沒錯,群魔亂舞,天下要大亂了!” 越漫晶和牛寶莉姚遠珊她們幾個面面相覷,警局一日游效果看來不怎么樣啊,這是還打算除魔衛道呢? 姚遠卿道:“人口爆炸,資源緊張,社會才要亂起來了?!?/br> 姚庭看了看客廳里的人,許淑珍家里人是不好多勸了,她們已經說得太多,如今這種時候再“破除迷信”會讓許淑珍更有一種逆反心理,其她人都比較年輕,為了尊老也不好多說,因此只好自己出面,于是她言辭十分真切地說:“老姐妹啊,我和你說,你可得看清人啊,那些佛友平時說得再好聽,如今出了事,還不是各人顧各人?就算她們出來了,誰能給你湊錢保釋?這些年來你往那窟窿里面扔的錢多,回來的錢少,如今還不是要振興和你姑娘給你出錢保釋?如今經濟不好,什么東西都漲價,醫藥費也在漲,而且我聽說還要再來一次醫保的大改革,將來能報銷的病癥恐怕是更少了,我們也是這個年紀了,樹老根多人老病多,萬一生了重病,醫保報不了那么多,要用一點好藥就都要自費,到那時候可怎么辦呢?你自己不攢一些錢,難道那時候都要振興和你女兒出?她們自己怎么辦呢?” 許淑珍有氣無力地說:“佛會保佑我的,我師傅……” 姚庭皺眉道:“如果你師傅真有那么大的法力,現在早就金蟬脫殼了,跟那些神話片似的,弄個榆木做的替身在那里,真身已經跑出去逍遙了,而且她也不用擔心毒大米啊,反正有法力,吃毒大米都應該跟吃巧克力似的。你不要想著自己不會生病,真要是病了可怎么辦?拿得出錢來嗎?雖然我們是作老人的,也得給孩子們留點福分,不能自己用個河涸海干什么都不管,真出了事讓親人們怎么辦?誰能真和你一分一毛地算得那么清楚,道是你過去把錢都用了,到那時就自己在家里等死?人總要給自己留一些余地,免得到了那個時候又要嘆人間沒有真情了?!?/br> 許淑珍看了看姚庭,又看了看其她人,翕動了一下嘴唇似乎還想要說點什么,然而頭一垂終究還是像一只斗敗了的公雞一樣,沒有再執拗。 越漫晶笑著緩和氣氛:“阿姨這兩天受苦了,這些天就在家里好好休息一下,保養保養身體吧,還有營養要均衡啊,一天吃一餐影響身體啊,阿姨年紀大了,千萬要注意健康?!?/br> 大家都安慰囑咐了一番,紛紛離去了。 回到家里,越漫晶喝了一杯茶,回想著方才看到的情境,許淑珍本來因為“信仰”,活得很有精神的,然而這一次卻好像一下子老了幾歲,越漫晶覺得她臉上的皺紋好像一下子就增多了,皮膚也黯淡無光,甚至似乎連白頭發都特別明顯,精神萎靡不振。 越漫晶可以理解她這樣的變化,畢竟誰都不是拋頭顱灑熱血的革命者,宗教信徒也不是都做好了殉道的準備,她們原本只不過是普通人,求神拜佛就想著得庇佑不生病,消災免禍,很現世的福利需求,沒有超脫于現實的精神境界,就連她那個師傅都不過是為了錢財,這樣的人怎么可能面對警局的鐵窗從容自若?就算是自己,一想到進監獄的事情也是心情忐忑,生活條件變差不是最主要的,對人最大的損害是那種前途未卜的恐慌,雖然自己是可以從此長住空間,然而脫離人群畢竟令人很難過。 其實越漫晶倒是不指望許淑珍能夠拋棄她從前所信的那一套,畢竟已經信了這么久,如果現在不信了,那種感覺就好像硬生生從自己身上割掉一塊rou一樣,假如要一個人承認自己從前信的不過是幻影,那么她從前投入那么多的精力和財力又算是什么呢?難道都是虛妄?這簡直太痛苦了。 越漫晶只希望許阿姨今后能節制一點,不要那么虔誠,比如說,不要再把錢捐給那些子虛烏有的東西,至少不要全部都捐掉,自己存一些,免得后手不接,另外這位老阿姨可是千萬改改她那飲食習慣吧,一天只吃一餐飯,而且都是素菜,為了彌補油脂就多放植物油,怎么看怎么摧殘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