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危機四伏
第十章 危機四伏 這一年發生了很多事情,王安石死了,神宗駕崩了,換了新皇帝,年號叫做“政和”,還給自己加了個號叫做“教主道君皇帝”。 商玦越聽這個名號越覺得莫名地熟悉,有一天晚上她干完了所有的活兒,躺在床上仔細一想,媽呀,這不是宋徽宗嗎?自己看過的,那里面宋徽宗給自己加的道號就是這個。其實自己聽到了“政和”這兩個字的時候就應該想到是徽宗,前世自己初高中的時候特別喜歡古典詩詞,那時候就讀到過這么一首詞:“漢上繁華,江南人物,尚遺宣政風流……”,不好意思她只記得前面這幾句,這里面的“宣政風流”就是指的徽宗的政和與宣和年間,后面就是靖康了吧?好可怕o(╥﹏╥)o 她記得那首詞的作者是徐君寶妻,南宋末年一位遭逢離亂的女子,可以想象當時這位女子的痛苦,如今是北宋末年,很可能自己也要遭受到災禍了。從政和到靖康是多少年來著?自己有時間長大成人,提前跑到杭州那邊去嗎?商玦煩惱地抓著自己的頭發冥思苦想著。不過如果是一個熟悉宋代歷史的人立刻就會指出來,神宗之后直接交棒子給徽宗,中間的哲宗被誰給吃了?菇涼提高警惕,歷史的發展已經不一樣了,您這個純粹是架空的,當然有一部分是仿制,千萬不要被迷惑! 沒過幾天,街頭巷尾又傳來消息,司馬光成為了宰相,他當了宰相之后雷厲風行抓緊做了兩件事:第一件,廢除新法;第二件,殺死阿云。 被親叔叔賣給老光棍的阿云之前在案子審理的過程中本來已經遇到了大赦,被釋放回家,結婚生子了,正常來講這件事就算過去了,今后可以好好地生活,哪知道幾年之后新宰相突然翻舊賬,如狼似虎的衙役到她家里把她抓住綁了,拉到街上砍頭。 商玦站在空間里,今夜,天上飄起了雪花,這是今年空間中第一場雪,居然沒有被自己錯過,雖然天空中星月暗淡,但是仍然能隱約看到點點白色的雪片從空中輕輕落下來,無聲地落到地面上。商玦伸出手來,讓雪花落在自己掌心里,微微一點沁涼的感覺透入心底,整個白天她都昏頭漲腦,一刻不停地忙碌,雖然消息進了耳朵,但是當時卻根本沒有腦力去琢磨,到這時夜深人靜,終于閑了下來,才有精力去消化一下白天得來的信息。 阿云被殺這件事,讓她感覺到從天而降一個巨大的青石碑轟隆隆砸在自己面前,地面上的塵土都被震了起來,到處灰塵彌漫,但是石碑上四個血紅的大字卻在煙塵中格外鮮明起來:夫為妻綱。這是司馬光一派的勝利,標志著男權對女性的徹底統治得到了鐵腕確認,后世那些說宋代女性地位高的都省省吧,別被看似繁榮的商品經濟迷花了眼睛。 不得不說,商玦每天接觸的日常生活都是這個時代的,前世的現代社會已經距離她越來越遠,所以有時候她恍若置身夢境,覺得自己已經融入了這個時代,但是阿云被處死這件事讓她醍醐灌頂,一下子清醒了,她無法認同這個世界,無論從觀念上,還是現實利益上,一旦她認同了,就很可能被吃掉。她摸了摸身邊的樹木,掌握資源是多么的重要,有資源就有生存的根基,當然前提是要能夠保住自己的資源,如果土地湖泊被掠奪走,那么就毫無意義。而隨身空間在這方面有極大的天然優勢,只要自己保守住秘密,空間就永遠是自己的后盾。 商玦沒有在空間中停留太久,透了一下氣就出來了,剛剛重新回到房間,就聽到墻壁上的鈴鐺在當朗朗直響,商玦心里頓時咯噔一聲,昏暗之中模糊地看了一下,是桑無病那個銅鈴在響。商玦連燈也來不及點亮,摸著黑噔噔噔跑上了樓梯,好在她這些年已經歷練得十分熟練,就好像小龍女在古墓中一樣,漆黑一團也不至于跌跤。 等她來到桑無病房門前,推開門問了一聲:“什么事?” 里面的油燈還亮著,這小鬼這時間還沒睡覺,商玦一眼就看到他笑得見牙不見眼,一臉惡劣的得意。 果然,那小鬼說道:“聾子,你睡死了?我拉鈴這么久你都沒聽見?回頭告訴爹打你!” 商玦涼涼地說:“打傷了我,你就只有疙瘩湯喝了,連湯餅都做不得?!?/br> 桑無病頓時噎了一下,想到自己的胃都攥在這個所謂的“jiejie”手里,一時間又羞又恨,脫口而出道:“只讓爹打你臉,不打手不就行了?” 商玦的嘴角微微一抽,看來自己沒必要告訴他如果這樣的話,自己會在他碗里吐口水的事情了,況且就算是這樣報復了,終究是自己吃虧,他不過是吃幾口口水而已,自己的危險可是挨打。好的小鬼,你就作吧,老娘我懷揣空間,沒那么容易斯德哥爾摩的,不會越被排斥憎惡就越掏心掏肺地貼上去,等我有了機會,咱們大路朝天各走一邊,誰也不用管誰的死活。 商玦關上門轉身下了樓,回到自己房間,瞥了一眼墻上的鈴鐺,終于躺下睡了。 河南開封的溫度要比空間低很多,冬季來得也早,如今是舊歷十一月,空間只是初雪,而開封府已經下過幾場雪了,外面一片銀白,炭盆也早已燒了起來,桑平和桑無病的上房都暖烘烘的。 商玦透過支起來的窗子向外看了一眼,那街上的雪已經被早起的往來行人踩得滿是腳印,坑坑洼洼青黑一片,沒了那種美感。不過即使雪景存留下來,商玦也沒心情多看,她還要趕著做早飯呢。 通開了火,商玦手腳麻利地燒水做飯,不多時便用托盤將早飯送到樓上,桑平一家三人剛抄起筷子,便聽到下面有人打門。 商玦下去開了門,將外面那人放了進來,原來是鄰居烏二哥,凍得縮著脖子揣著手,進來就直奔二樓。 商玦上去送茶水的時候,只聽烏二正在那里比比劃劃地說:“緊自家中沒錢,昨日俺那房下,平白又桶出個孩兒來。白日里還好撾撓,半夜三更,又不好叫小女出去,少不得自家扒起來收拾草紙被褥,叫老娘去。打緊來保又被俺家兄使了往莊子上馱草去了。百忙撾不著個人,我自家打燈籠叫了巷口鄧老娘來。及至進門,養下來了?!?/br> 商玦將四只茶杯放在桌子上,低低的聲音說了聲:“烏二叔喝茶?!?/br> 烏二拿起杯子來嗞兒地一下就喝干了,這邊桑平問:“養個甚么?” “養了個小廝?!?/br> 桑平呵呵笑道:“傻二哥,生了兒子倒不好,如何反惱?” 烏二愁眉苦臉地說:“哥,你不知,冬寒時月,比不的你們有錢的人家,又有偌大前程,生個兒子錦上添花,便喜歡。俺們連自家還多著個影兒哩,要他做甚么!家中一窩子人口要吃穿,巴劫的魂也沒了。來保逐日該cao當他的差事去了,家兄那里緊等用人。大小女便打發出去了,天理在頭上,多虧了眾街坊給我請會,把那一劫過了。眼見的這第二個孩兒又大了,交年便是十三歲。昨日媒人來討帖兒。我說:‘早哩,你且去著?!o自焦的魂也沒了,猛可半夜又鉆出這個業障來。那黑天摸地,那里活變錢去?房下見我抱怨,沒奈何,把他一根銀挖兒與了老娘去了。明日洗三,嚷的人家知道了,到滿月拿甚么使?到那日我也不在家,信信拖拖到那寺院里且住幾日去罷?!?/br> 桑平笑著說:“你還抱怨,黑燈瞎火,誰讓你干事來?自己造的債不要自己填?” 嚴氏從旁插口道:“二哥,烏家大哥的莊子還好么?” 烏二把頭一搖,道:“不成了,自從楊戩那廝搞了個什么‘稻田務’,可以種稻的土地,全都收索民戶田契,蛇趕兔一般輾轉追尋,直至無契可證,把超出最當先田契的土地都稱為公田,原本的田主反要作佃戶,給那幫狗才交公田錢。家兄那幾畝田地有一半被劃作公田,如今他那里日子也緊。遭瘟的楊戩,把大家都坑慘了?!?/br> 嚴氏微微皺了皺眉,轉頭對商玦說:“二叔還沒吃飯,給二叔拿飯來?!?/br> 商玦答應一聲,下到廚房里趕緊又煮了一碗湯餅面片,端著這一碗面片并一盤馓子上了樓,那邊烏二已經把錢借到了手,借據桑平交于嚴氏收了起來,不過只他一家還是不夠,烏二一會兒還要去別人家再借一點。 商玦回到廚房,吃她自己那碗面片,今天早上桑平待客,估計要多耗一些時候,自己可以吃得從容一些。想到烏二的事,商玦不由得搖了搖頭,超生多生害死人??! 稻田務的事情她也有所耳聞,今天聽烏二仔細一說,確實是夠黑,好在自己的空間應該是用蟲洞隧道連接的,外人進不去,否則那么寬廣的土地真的藏不住啊,現在可好了,沒人能向自己征稅,更不能把自己已有的土地指認做公家田地。 烏二吃了飯走了,送他離開的時候,桑平眼睛一瞥,看到了廚房里刷碗的商玦,他眨了眨眼睛,雖然這丫頭天天在他眼前晃,不過他很少仔細看看她,如今突然一看,才發現她居然已經長這么大了。招娣今年是多大歲數來著?總有個八、九歲了吧,再過幾年也可以出嫁了。這丫頭雖然吃得不多,然而身量倒也不算太矮,只不過那一頭頭發黃黃的,看著有些干枯,真不愧是“黃毛丫頭”。 烏二的眼神往下一溜,忽然看到商玦那一雙大腳上,他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皺皺眉便回了上房,劈頭就問嚴氏:“招娣怎么還沒有纏足?看她那腳大的,村里村氣,這樣子將來怎么好嫁人么,讓人家笑話是村里的丫頭,大腳也賣不出好價錢。人家孩子四五歲就開始纏腳了,招娣雖不是你生的,也多少想著點兒?!?/br> 嚴氏表面上紋絲不動,心中暗暗冷笑,你是親爹,當初好懸把她溺死,到如今卻又來搬演慈父,口中則說:“她每日這般多事情,纏了腳怎生做得?” 桑平毫不介意地說:“裹了小腳怎的便做不得事情?左右不過在這屋里,娘兒就是事兒多?!?/br> 嚴氏淡淡地說:“你說要裹腳,今兒晚上就裹吧,不過她如今年紀有些大了,那腳骨要敲斷可著實疼痛,若是要叫嚷起來,你休怪我?!?/br> 桑平把眼一瞪,道:“她叫喚什么?讓她忍著?!?/br> 商玦在門外聽得心驚膽戰,好彩自己上來送東西,正聽到這件事,否則今天晚上嚴氏突然行動,自己絲毫沒有準備,可就要遭罪了。 這一天下午,商玦在房里忽然驚叫一聲,嚴氏很快在上面訓了一句:“鬼叫什么!要嘗嘗家法不成?” 然后只聽下面樓梯聲響,招娣在外面拍門,嚴氏過去開了門,問:“你剛剛撞鬼了?鬼哭狼嚎的,旁人還以為我家風不正?!?/br> 下一秒她便看到臉色煞白的桑招娣將兩樣東西高高舉在她眼前,說:“剛剛有個jiejie說她是狐仙,留下來這兩個東西,不知寫的什么?!?/br> 嚴氏接了過來,只見那條黃黃的尾巴看起來倒真的像是狐貍尾,只不過斷頭處已經干癟,不是新截下來的,但那塊樹皮上血淋淋的四個字“不許纏足”可是剛剛寫上去的,血跡還沒有干,四個字中又一個是錯別字,就是那個“纏”字,左邊的絞絲旁倒是“糹”,但是右邊少了兩點和下面那個“土”,不倫不類,不過好歹能猜出是個“纏”字。 說實話能寫成這樣,商玦已經算是不錯了,畢竟她學的一直都是簡體字,雖然她因為喜歡看古典書籍而認識一些繁體字,但是也僅僅是看到了知道該怎么念,要讓她寫就不行了,“許”字好歹是寫對了,左邊是個“言”字旁,這個“纏”字她雖然蒙對了左邊偏旁,右邊是實在不知道了,只能按簡體字來寫,于是就成了個四不像。不過既然“回”字有四樣寫法,自己這個生造的字將來或許也可以算作是一種寫法也未可知。 嚴氏腦子一轉,立刻抓過商玦的手仔細查看,只見上面雖然有許多老繭,但是卻沒有血口,顯然不是她自己咬破中指寫的血書。 嚴氏滿腹狐疑地盯著商玦,心道這丫頭真的是成了精了,她怎么就能夠勾神引鬼地弄出這樣的事情來?要說這真的是狐仙顯靈,嚴氏是不信的,雖然為了生兒子而吃了尼姑的符藥,但她稟性剛強,自幼的家學又是不信“怪力亂神”,因此不會輕易被蒙騙,可是眼前的東西卻又是真實的,桑招娣向來身無長物,她的房間自己也不時搜檢,除了幾件衣服之外什么也沒有,這些東西是決計藏不住的,最重要的是這丫頭從沒學過讀書寫字,這幾個字她是怎么寫出來的? 嚴氏不安了一個下午,到了晚上桑平回來,嚴氏便將這件事和他說了,桑平聽得也是一愣一愣的,他看著那片樹皮光滑內部的四個字,猶疑地說:“興許不是別字,仙家寫字可能真的和我們凡人不一樣?!?/br> “無論如何,大仙的字在這里,招娣纏足的事……?” 桑平搖搖頭,道:“既然有了這個事,那便不纏吧,凡事寧可信其有,要說那丫頭自小就神神怪怪的,如今連大仙的字都有了,我也不想去觸那個霉頭,反正不纏腳,將來是她倒霉?!?/br> 嚴氏點頭。 卻聽桑平又說:“明兒我去找條狗養在家里,無病一直想要一條小狗,養給他玩兒吧,也能防一下狐貍精,知她是善類惡類呢?!?/br> 商玦端著茶杯在外面聽著,見自己不用纏足了,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氣,總算不需要在不到九歲的年齡就躲進空間獨自生活,后面一聽說要養狗,整張臉便都皺在了一起,自己的苦工又要增加一項了。 注:烏二借錢的那段,基本摘錄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