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火種

    透過窗簾照進來的陽光漸漸明亮了起來，佟莉絲在床上睜開眼睛，第一個反應就是摸一下床頭掛著的彩色絨線襪，她從小到大都沒有過過圣誕節，也不知這個類似本能的反應是怎樣一夕之間形成的。

    絨線襪里面硬梆梆有一件東西，佟莉絲把手伸進襪筒取出來一看，原來是一把精致小巧的手槍，下面還墊著一包子彈。

    佟莉絲下了床，拉開窗簾，拿著那把槍在陽光下仔細端詳著，這把槍做工非常精良，黑色的金屬槍身打磨得十分流暢，在光線下發出微微的反光，有點像黑金的感覺。她曾經看過師冬野有一把類似的手槍，聯想到師冬野說過，空間中的加工區域可以仿制外界的機械裝置，她就明白這應該是空間內部自制的。

    佟莉絲舉起槍對著前方作出瞄準的姿勢，會心地一笑，這一份圣誕禮物確實很特別。

    佟莉絲洗臉刷牙之后走出自己的個人區域，來到客廳，只見廚房里師冬野正在忙碌，她便進入廚房一起做早餐。

    師冬野見她來了，開心地一笑，說：“莉絲，看到圣誕禮物了嗎？昨天晚上圣誕老人從煙囪爬進來了?！?/br>
    佟莉絲笑道：“怪不得半夜的時候看到一個人影在屋子里晃來晃去，原來是圣誕老人！而且還是圣誕奶奶！她太了解我了，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一把槍，就送給我一把，還帶著子彈?！?/br>
    “是的，人手一槍，這樣更安全。你從前有開過槍嗎？”

    “沒有，你能教我嗎？”

    “OK，吃過早飯我們就到外面練習開槍，看看能不能打到兩只野雞野兔?！?/br>
    時間一天天過去，她們如今很少到外面道具房車里面去，除非是將一些物資放置在外面公路上的時候才會下車。房車已經改變了外觀，如果停留在雪地上，就是與積雪一樣的白色，如果在樹林中長時間停駐，外表又會變成褐色與白色相間，仿佛動物的擬態一樣，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

    況且冬天本來也沒有太多事情可做，因此所有的人都感覺時間仿佛是在不知不覺中流逝過去，每一天都似乎與前一天沒有太大的區別，都是同樣的安然與節奏緩慢，不同只在于每天的三餐種類與所看的書和片子，師冬野有時候覺得，這似乎就是永恒。

    元旦過去了，春節也剛剛過去，每年這個時候雪總是下得很大，這天師冬野和佟莉絲又去了生態區，何重明則和已經即將臨產的jiejie待在居住區，兩個人笑著聊天：

    “不知道今天她們能打點什么東西回來，上一次拿回來的兔子是被繩套陷井套中的?！?/br>
    “小動物很難打，目標小，而且行動非?？?，不過那只兔子好歹皮毛還是完好的?！?/br>
    “我最近實在不想聽電臺廣播，這個冬天太嚴峻了，有一些人已經在北方扎營，很北很北的地方，不過他們說幾乎每天都有人離開營地往南邊走，營地周圍幾公里內都已經完全沒有吃的了，她們希望南方還能找到一些食物，起碼可以吃一點野菜之類，但那怕是要走到海南了?！?/br>
    “所以希望我們放在公路上的那些物資袋能夠有一些作用，哪怕能讓她們多撐兩天也好。嗨，你們回來了？看看你們打到了什么，我的天，居然是一頭鹿！”

    何重明也站了起來，幫助剛剛從電梯里出來的兩個人一起把一只身帶彈孔和血跡的鹿抬到院子里，然后興奮地看著這頭鹿，說：“太好了，這下有鹿rou吃了，雖然之前也有吃過，不過這是自己打中的獵物！是誰射中的，莉絲是你嗎？”

    佟莉絲點點頭，臉上有一絲驕傲，但是仍然很謙虛地說：“它目標大，如果是一只松鼠或者麻雀，我恐怕就打不中了?！?/br>
    “這也很不容易的，你的槍法進步很快，幸好我們有足夠的子彈進行練習。今天中午吃鹿rou嗎？”

    “是的，我們用高壓鍋來燒，很快的?！?/br>
    師冬野和何重明在院子里快速剝鹿皮，皮只剝了一部分，就先切下一大塊鹿腹部的rou交給佟莉絲先拿去燒菜，過了大概半個小時時間，當何重邁出來叫她們來吃飯的時候，一張鹿皮已經剝完了，只剩下拆分各部位，這些可以等到飯后再做。

    中央一個大砂鍋內是一鍋醬紅色的燉鹿rou，里面還放了紅棗和姜片，看著外面的殘雪來吃鹿rou砂鍋，讓人感覺非常的溫暖。

    何重明一邊吃一邊說：“鹿腰那塊rou要怎么做？那是鹿身上最嫩的rou?！?/br>
    佟莉絲歡快地說：“我們做鹿rou餡餅怎么樣？我還沒吃過這種餡餅?！?/br>
    何重邁吁了一口氣，說：“今天看，里面寫到大恐慌剛剛發生的時候，一個男人主張全家趕緊去北方避難，和女兒說路上可以吃鹿rou漢堡和野生莓果，其實他一輩子都沒有出去露營過，不過他的決定其實還是正確的，而現在我們在這里商量著吃鹿rou餡餅?！?/br>
    師冬野笑道：“重邁多吃一點，吃了有力氣啊，你這幾天就要大辛苦呢！”

    何重邁笑了，說：“那看來我該吃一頭牛才行?！?/br>
    晚餐果然是鹿rou餡餅，搭配的是鹿rou番茄的羅宋湯，湯里面還加了蔬菜和牛奶，營養均衡而豐富。

    何重明一邊喝湯一邊說：“看來接下來幾天我們都要吃鹿rou了，新鮮鹿rou要快點吃，那些鹿rou干我們拿一部分到外面去吧?！?/br>
    師冬野打了個響指，說：“明天早餐鹿rou面，中午烤鹿rou，晚上鹿rou鍋，一樣的鹿rou，不一樣的吃法?！?/br>
    大家吃了三天鹿rou，佟莉絲先受不住了，說明天一整天都不想吃這種rou，甚至任何rou都不想吃，想吃一點蒸雞蛋來清一下腸胃。

    師冬野笑著說：“好的，明天早飯蝦仁蒸蛋羹配小饅頭，再加一盤青菜，吃一點素的……”

    她剛說到一半，只見何重邁的臉色突然間變了，原本紅潤的面色陡然間發白，兩手不由自主地正捂住自己的肚子。師冬野這幾天腦子里那根弦一直繃著，見狀立刻反應道：“開始發動了？”

    何重邁點點頭，有些吃力地說：“可能是，后背痛，肚子也痛，好像有東西在肚子里絞一樣，一抽一抽的，應該是宮縮?！?/br>
    師冬野說：“你趕緊進去休息一下，這個過程可能要幾個小時，積攢一下力氣吧?！?/br>
    師冬野和何重明扶著何重邁進入臥室，佟莉絲則飛快從客廳儲物柜的醫藥箱里翻出事先已經準備好的工具：三根大約二十厘米的白色棉線，剪刀和刀子，還有酒精。水壺里接了一壺水放在電磁爐上，隨時準備燒水，然后她就也走進何重邁的臥室查看里面的情況。

    何重邁臉色仍有些發白地躺在床上，深呼吸著說：“現在好一點了，我估計不會這么快，你們不用都在這里陪著我，先去休息一下吧，等到正式發動的時候大家都會受累的?！?/br>
    師冬野點頭道：“好的，我們輪番在這里陪你，重明你先在這里坐半個小時，然后換我來，再之后是莉絲，有什么情況及時叫人?！?/br>
    何重明點點頭，師冬野和佟莉絲就走了出去，兩個人都等在客廳里，師冬野手邊放著一本電紙書和一個塑料封皮的筆記本，她不住地輪番看著這兩個東西上面的資料，佟莉絲在一旁說：“冬野姐，這幾天你看過很多次了，連我都會背了，有必要再這樣繼續看嗎？有時候這樣子反而會讓自己更加緊張，就像考試之前幾分鐘還在看書一樣?！?/br>
    師冬野點頭道：“我知道，不過還是忍不住要看一下，這樣總覺得好像更有把握一樣?！?/br>
    何重邁的宮縮一直在持續，一直到了將近半夜的時候，恰好是喝著咖啡提神的師冬野守在產婦的臥室里，這時何重邁在床上忽然說道：“羊水破了！”師冬野幫她翻了個身，只見床單上一片水漬。

    師冬野立刻打開臥室門跑出去說：“快生了，趕緊燒水，刀具消毒！”

    佟莉絲騰地一下跳起來跑進廚房燒水，何重明則用酒精飛快地給刀具和剪刀消毒，所有的人都洗了手戴上口罩。

    何重邁開始感到腹部膨脹，師冬野問道：“能蹲在床上嗎？這個姿勢更有利一些?！?/br>
    何重邁點點頭，師冬野扶著她的胳膊，幫她蹲伏在床上，這時何重邁已經換了一件罩式寬松直筒睡袍，內褲也已脫掉，兩手撐著床半跪在上面，張開口短促地呼吸著。

    師冬野口罩蒙面的臉上雖然看不出表情，但是語氣卻很輕快地說：“幸好你體力夠強?！?/br>
    何重邁硬撐著開玩笑道：“這幾天的鹿rou見成效了。哦，我的天??！”

    師冬野馬上聞到一股臭氣，她冷靜地說：“沒什么，分娩的時候排便是正常的，擦一下就好?！?/br>
    下面襯托的棉墊馬上被換掉，師冬野用一條干凈溫熱的毛巾給她從尿道到肛門仔細擦拭了一下。

    何重邁不住地急促喘息著，過了大約而是幾分鐘，她突然說道：“我感覺到她出來了！”

    師冬野緊張地回憶著生存手冊和張天舒的生育筆記本，與佟莉絲一起扶著何重邁坐倒在床上，何重邁兩手在身后支撐著身體，兩條腿弓起來支在床上，師冬野撩開她睡袍的下端，只見產道口嬰兒的頭頂已經清晰可見。

    何重邁不住地用力，師冬野用手托住胎兒的頭頂，慢慢地，嬰兒的頭部終于全部露了出來，師冬野帶著醫療手套的手指將嬰兒臉部覆蓋著的一層膜撕掉，這時頸部也出來了，她一看孩子的脖子，居然繞了一圈臍帶，要命，這可能會引起窒息的！

    她連忙將那一圈臍帶從嬰兒頭部繞開，不讓它勒住呼吸，這時嬰兒的肩部也出來了，師冬野托住嬰兒的肩窩處，同時說道：“腹部往起抬一下，注意平滑分娩，現在孩子肩膀已經出來了，下面腿部就相對容易了，加油！我們是很順利的！”

    何重邁也得到了激勵，深吸一口氣用力向外努力，師冬野兩手托著嬰兒，從腹部到腿部終于都滑了出來，然后她一手握住嬰兒的兩腳踝，另一只手托住孩子的身體，將嬰兒頭部朝下控著，讓口鼻內的液體都流出來，再將嬰兒頭部微微向后，輕輕扳開嘴，佟莉絲過來用紗布小心地擦去了孩子嘴里和嘴周的血液與粘液。然后只聽“哇”地一聲，孩子哭了出來。

    佟莉絲欣喜地說：“重邁姐，你的感應真準，果然是個女孩！”

    何重邁這時也感覺是一件重擔卸了下來，雖然疲憊，但卻十分輕松，微笑著看著師冬野手里的孩子。

    又過了大概十分鐘左右，胎盤全部剝離，臍帶內的血流入嬰兒體內，臍帶由藍色變成白色，佟莉絲用消毒過的棉線在距離嬰兒肚臍十五厘米和二十厘米處牢牢地打了兩個結，檢查了一下第一個結，然后用剪刀在兩節之間剪斷。

    嬰兒被簡單擦洗了一下包裹起來，暫時放在一旁的嬰兒車里，何重明這時扶著jiejie起來坐在一邊，師冬野和佟莉絲則忙著給產婦更換床單，產房的門也打開了，以便讓房間里的味道散到客廳里去。

    給何重邁也擦洗了一番之后，在外面等候的何重明端過一碗熱糖水，產婦喝了之后又用漱口水漱了一下口，就躺下睡了。

    到了這個時候，其她人也都已經精疲力竭，洗了澡之后就都回房間休息了，孩子則被師冬野帶回臥室，產婦這時候需要安靜地休息。

    第二天早上六點多一點，師冬野本來正在沉睡，睡夢中忽然聽到一陣響亮的啼哭聲，她朦朦朧朧地就想按掉鬧鐘，但是馬上反應到這聲音不是鬧鐘的鈴聲，然后猛然想起昨天半夜空間中的新變化，于是撲棱一下就翻身坐起，將床頭的嬰兒抱了起來。

    這一天的清晨是以換尿布開端的，師冬野從儲藏柜里拿出尿不濕給孩子換好后，這才自己去上廁所。洗臉的時候回想一下昨天的時間表，全部收拾完已經是后半夜三點鐘，到這時才睡了三個多鐘頭。

    佟莉絲和何重明做好早飯，何重明將一份早飯送進何重邁的臥室，三個人在外面吃過早飯后，一起進入昨晚的臨時產房去看何重邁。這時何重邁也已經吃了早餐，正靠著枕頭坐在床上，雖然神情仍顯疲憊，但是臉色卻不再像昨晚那么蒼白。

    師冬野將嬰兒抱給她看，笑著說：“重邁，感覺怎么樣？我知道你現在一定還是很累，白天再好好休息一下，好在你體質好，應該恢復得很快的?！?/br>
    何重邁一臉慶幸：“幸好是順產，我的運氣夠好的，如今肚子里的大包袱卸掉了，身上雖然力氣不足，但是卻輕松了許多。昨天晚上我感覺這屋子里一股味兒，不過過了一夜已經聞不到了，應該是我的鼻子麻木了?！?/br>
    何重明道：“一會兒孩子出去了，可以給臥室開一點窗通通風，姐，我剛才沒好意思說，現在這里也有味道?！?/br>
    何重邁有點哭笑不得地說：“生了孩子之后感覺好邋遢??！”

    佟莉絲歪著頭說：“過幾天就好了。對了，等有了時間，該給孩子取個名字?！?/br>
    何重邁道：“我現在實在沒有力氣，要么你們想一想吧?！?/br>
    佟莉絲凝神看著新出生的嬰兒，眼睛明亮不知在想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