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野營新鮮人

    車隊蜿蜒來到山頂，陸續停了下來，從打開的車門上走下來幾個人，都是男人，他們很顯然也看到了那輛小小的家用出行工具，慢慢地圍了上來。

    一個身材粗壯、膚色黑褐、胡子拉碴的男人手拿工兵鏟湊到車前，繞著車子走了一圈，笑了一聲，說：“挺能保密啊，都擋嚴實了，里面的人躲著干什么呢？這么小一輛車，車震也不夠地方吧，那不是得把身子弓起來？”

    他身后的一個面孔白凈光潔的男子在逐漸昏暗下來的光線下微微皺了一下眉，上前輕輕敲了敲車窗，禮貌地問道：“請問車里面有人嗎？我們也是逃難者，不是壞人?！?/br>
    他這樣說了幾遍，車子里沒有任何動靜，那個滿口葷段子的男人滿不在乎地說：“還問什么？要么就沒人，要么就是嚇傻了，想學鴕鳥把腦袋埋進沙子里自保呢，直接撬開車鎖算了，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東西，里面這么安靜，看來也沒有行尸，否則早撲到窗子上了?！?/br>
    他從腰間拔出鋼錐剛準備撬鎖，忽然車子的淡綠色窗簾刷地一拉，一張年輕女人的臉露了出來。

    男人瞬間也有點驚訝，但是馬上輕佻地吹了一聲口哨，打量著對方的臉，流里流氣地說：“真不錯，長得還行??！臉上還蠻干凈的，說傻倒也不完全傻，起碼這幾天過得還不錯，短期生存能力還行啊?！?/br>
    剛剛被他擠到后面的那個年輕一點的男子臉上不贊同的表情更明顯了，看了他一眼，撥開他自己面向車窗，對那臉貼玻璃窗面無表情的女子微微一笑，說：“嘿，美女，很高興見到你，我叫孟錦榮，從前是消防員，你看這是我的證件?！?/br>
    他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個小小的證件，打開來把內容對著車窗，方便里面的人看文字介紹和照片：“我們本來是隨政府組織的撤離隊伍一起走的，不過路上被行尸群沖散了，我們這一小隊人自己來到這里，后面希望能找到政府的生存基地，請你放心，我們本來都是正常的上班族，不是暴徒?！?/br>
    這時一個很精神的青年女子也走了上來，對著車里面善意地笑著，向里面的人揮著手，似乎想借此來緩和對方的緊張感。

    車里的女子拿出手機打開上面的手電對準工作證照著，認真看了幾秒鐘，似乎是確認了對方的身份，她又看了一圈圍在自己車周圍的幾個人，然后是將車窗微微搖下了一點，車窗上部露出一道縫隙，里面車主的聲音飄了出來：“很高興認識你，晚安?！?/br>
    然后車窗簾刷地一下又拉上了，車窗也重新閉合起來，把車子內外隔絕了開來。

    孟錦榮雖然微微有點尷尬，但是他很能理解對方這種行為，收起身份證轉頭對同伴們說：“我們今晚就在這里宿營吧，明天再仔細查看這附近的地形，看看能不能在這里建個營地，這附近行尸很少，看來似乎能太平一陣?！?/br>
    手拿工兵鏟的男人呵呵笑著瞄了Smart車兩眼，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說：“她這時候肯定嚇死了吧，生怕我們強行撬開她這輛小車把她從里面拖出來，我打賭她肯定是一個人待在車里的，要說她一個女人獨自跑在外面也夠膽大的?！?/br>
    孟錦榮皺眉道：“別說了，戚威老哥，被她聽到會更加不安的。今天晚上的崗哨上半夜你來守，三點鐘我接你的班，雖然這里暫時看起來挺平靜，但我們也不能大意?！?/br>
    師冬野雖然人回到廚房，但是這些片段可是一點沒落，全看到了，她還看到這些新來的人將她們的車輛圍成一圈，內部形成一個小小的營地，不過自己這輛小車卻不在她們的圈子里；孟錦榮指揮著大家在車輛外圍的樹木上拴了一圈的繩子，上面吊著空的易拉罐，看來大撤離雖然剛剛過去四天，但是有些幸存者已經非常有經驗，很快就能夠面對新的環境。

    方才那個對自己揮手的女子同一個年輕男子特意將繩圈繞遠了一些，將自己的車子包了進去，讓師冬野感到了一種淡淡的溫暖。

    幸存者們從車上搬下來一些食物，師冬野看到她們的儲備似乎還很充足，昏暗的光線下，枯枝干樹葉升起的火堆上吊了幾口鍋，鍋里面煮了一些面條米粥之類，旁邊還放著幾聽打開來的罐頭。師冬野看著他們煮飯，自己則將切好的番茄放在一邊。

    當新到來的幸存者們開始吃晚飯的時候，師冬野的晚餐也端上餐桌了，一小盤番茄里脊片，一碗皮蛋蓋菜湯，一小碗米飯。餐廳旁邊的墻面屏幕上，十一個人正圍著篝火吃飯，六男五女，其中還有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師冬野看到他們圍坐在一起一邊吃飯一邊說話，倒也有一種很融洽的感覺，而且她們似乎是共享食物，看起來還不錯。

    晚飯后，師冬野一邊清洗碗筷，一邊看著她們搭建起帳篷來，不過也有人就睡在車里，想來是沒有攜帶野營帳篷，因此只好蜷縮在車里。雖然這樣的天氣直接睡在外面沒有什么問題，但是師冬野也贊同睡在車中，畢竟車子也是一層保護，行尸末世總讓人感覺心驚rou跳，不知什么時候就會突如其來一只干枯的手臂和帶著血跡齜牙咧嘴的頭顱。

    她聽到空間聲波收集系統放大的外界聲音：

    “你說那個女的現在是不是正躲在車簾后面在悄悄觀察我們？她一定慌得飯都吃不下去了吧，生怕我們半夜把打劫她，嘿嘿嘿嘿……”

    “可別再說了，一個女人獨自在外面生存，也挺不容易的?！闭f這話的是一個爸爸樣的男子，手里正牽著那個小男孩。

    這時一個女子拿著洗刷好的餐具過來瞥了Smart一眼，同情地說：“可不是嘛，挺可憐的，一個人躲在山上，一個親人也沒有，她早就應該找個男朋友照顧她，這樣就不會孤零零一個了。來，寶貝，mama抱?！?/br>
    “哈哈哈哈你怎么知道她沒有男朋友呢？可能在災變中死了呢？又或者是直接變成了喪尸，被她清理掉了，你看看她這車上這些血跡，也不是善茬??！只不過現在以少對多實在扛不住而已?！?/br>
    師冬野聽了這些，頓時慪得要死，自己居然需要別人同情可憐了，還男朋友，算了吧，如果真的有個男友，只怕這輛車子就不是自己的了，如今的主流愛情就是女人貼錢貼人愛男人，到了自己這兒，恐怕對方還如同饕餮一樣地貪婪渴望著自己的空間，連人身都有危險了。

    師冬野這一天晚上沒有看片子，就坐在床上看外面的活電影了，居然被她七七八八知道了那些人的名字，人物關系大致了解了，這里面有兩個三口之家，一對姐弟，其余三個都是逃亡路上遇到的，原本彼此并不認識，不過那個戚威很特別，一個人占據一輛越野SUV，很有一點霸主風范。

    坐在空間里，外面的對話可以聽得清清楚楚，到了十點多的時候，師冬野初步判斷，這支幸存者的隊伍還屬于正常人，沒有脫離常規社會規范，目前看來是安全的。

    因此第二天早上，師冬野吃過早飯，刷了牙后就輕輕打開車門，從里面走了出來。

    首先發現她出來的是何重邁，就是昨天晚上在把師冬野的這輛小車包入繩圈的女子，此時她正在地上采野菜，看到師冬野下了車，她首先警惕地看了一下師冬野的身后，然后笑著說：“早上好！昨晚還好嗎？那邊有臨時的廁所，雖然很簡單，但是還能用的，馬桶今天早上已經倒過了?！?/br>
    師冬野看著繩圈里面昨天晚上匆匆在樹枝上掛著的幾塊不透明的塑料布，腦子里冒出來的第一個想法就是：野外露營吃飯有困難，如廁更是麻煩??！即使有一輛房車在這里，也涉及到排污的問題。

    師冬野含笑向她點了點頭，道了一聲謝，就走進了簡易廁所，不過她可沒有上廁所，只是站在里面打量了一下，只見這間廁所雖然很簡陋，但是卻還干凈，地上放著一個便攜式簡易馬桶，一看就是加高加厚的，方便孕婦老年人或者病人使用，揭開蓋子一看，馬桶有一層液體，是極淡的灰黃色，看來是為了防止味道加了一些清潔二次用水，而且方才有人已經上過廁所了，不過好在沒什么味道。

    師冬野在里面停了一會兒，這才走了出來。

    何重邁還在采摘野菜，見她出來了，歪著頭笑問道：“還可以吧？雖然是野營，但也要盡量舒適一點，這樣大家就更加有生活的積極性。對了，我叫何重邁，你叫做什么？”

    “我叫師冬野?！?/br>
    “你的名字很特別啊?！?/br>
    師冬野聳聳肩：“你的也是?！?/br>
    何重邁咯咯笑了起來，說：“重邁是百合花的意思，我mama很喜歡百合，我也喜歡。對了，你吃過早飯了嗎？”

    “吃過了。我是冬天出生的，我mama很喜歡冬天的原野，就給我取名冬野?！?/br>
    何重邁站起來，用手捋了捋頭發，說：“冬野，要不要加入我們？你應該也觀察過了，我們人數不是很多，而且還有孩子，但是大家還是很團結的，雖然有的人嘴不太好，不過到現在為止都沒有什么出格兒的事，大家都在盡量維持秩序?，F在一個人很難生存，我們結成團隊，風險共擔利益共享，怎么樣呢？”

    師冬野看了看正在營地里忙碌的其她人，想了一下，點頭道：“好的。大家是物資共有嗎？”

    “原則上是的，現在每輛車的食物還是夠的，每到做飯的時候大家都拿一點出來，不過大部分車輛里的食物很快就要吃完了，所以我們修整了營地后要盡快出去尋找物資，畢竟要搞完全的共產主義，有的人就會吃虧?！?/br>
    師冬野看了看戚威那輛后車廂高大的越野車，點了一點頭，覺得這也是可以理解的。

    這時孟錦榮、戚威和一個年輕男子撥開樹枝從樹叢里鉆了出來，孟錦榮十分高興地說：“這地方不錯，沒什么行尸，不遠處就有一個水塘，源頭還是活水，石頭里流出來的泉水，我們可以從那里取水……呃，你出來了！”

    何重邁笑著介紹道：“她叫師冬野，冬天的原野，這是孟錦榮，你昨天看過他的工作證了，那個是戚威，這是我弟弟何重明。錦榮，冬野愿意加入我們，今后她就是我們中的一員了?！?/br>
    師冬野和他們打過招呼，何重明也友善地向她說了“早上好”，然后歡快地說：“jiejie，那水塘里面還有魚，我們可以去釣魚，然后熬魚湯喝，對身體很好的?！?/br>
    孟錦榮走過來對師冬野說：“雖然第二次見面就說這個可能有點不近人情，但是現在是特殊時期，所以溝通效率要高。我想和你說，我們大家都是有分工的，有的人負責打理內務，有的人要尋找食品物資，當然各種分工可以是輪流的，你……”

    師冬野很爽快地說：“我可以去找物資，也能采野菜，我認識野菜，有蔬菜種子我還能種?！?/br>
    確實，雖然空間里基本都是自動種植，但是該澆多少水施多少肥她畢竟也是查詢過資料然后錄入種植系統的，況且為了體驗田園生活的樂趣，有時候她也會人工種植一塊小菜地的。

    師冬野很快就拿了一個塑料筐，和何重邁還有另一個女孩子叫蕙蕙的越出繩圈去找野菜，三個人腰間都別著匕首，師冬野還帶了她首戰告捷的殺喪尸利器——撬棍。

    何重邁和蕙蕙對于采集野菜顯然不是很有經驗，在草叢中東挑挑西看看，然后拔出兩根似是而非的植物，對比著隨身的袖珍圖鑒來看，卻仍然猶豫不定，無法確定這些東西到底是不是能吃。師冬野這邊就麻利多了，她兩只手在草叢里扒著，不時就拔出一兩條東西，略看一看就丟進小筐里，看那利落勁兒簡直就像在拿著貓爪起釘器起釘子一樣，即使一邊警惕周圍動靜一邊找野菜，沒過半個小時，她身邊的塑料筐里也已經幾乎丟滿了野菜。

    蕙蕙的目光略過她的收獲品，驚訝地說：“天啊冬野，你怎么這么快就摘了這么多？這些東西真的都能吃嗎？哦別介意我不是懷疑你，不過你怎么挖得這么快？”

    師冬野笑了笑，說：“我喜歡植物。對了，營地里的便攜馬桶是怎么回事？是誰這么有生活意識，出門逃難還帶著它？”

    何重邁笑道：“那是路上在人家家里找到的，這對于我們女孩子還是很重要的，畢竟男人可以直接站著就小便了，但是我們不行?！?/br>
    師冬野又拔起兩棵野菜，說：“有女用站立式小便器，不過我沒買?！?/br>
    何重邁眼睛一亮，看向師冬野的眼神有了一點惺惺相惜的意思，蕙蕙則說：“唉，就算真有那種東西，我們女人上廁所都蹲習慣了，一下子也不能適應啊，只怕站在那里尿不出來?！?/br>
    師冬野不是很介意地說：“訓練一下唄，什么事情都是練出來的，現在挖野菜也是。好了，這些應該夠今天中午的菜湯了，多吃綠葉菜，補充維生素?！?/br>
    三個人回到營地，蕙蕙立刻呼叫孟錦榮和戚威：“兩位生存專家快來看看，這是中午的野菜，你們瞧瞧能吃嗎？”

    孟錦榮很快走了過來，接過師冬野遞過來的筐子，在里面撥了撥，然后一臉驚奇地看著師冬野，說：“你很厲害啊，都是可以吃的野菜，蘑菇也是安全的，沒有采來毒蘑菇，之前她們有人居然采到了豹斑毒傘，當時她們看到有蟲子在吃這種蘑菇，就以為是沒毒的，事實上有不少毒蘑菇可以生蟲長蛆的。今天的午飯可有味道了，野菜蘑菇湯，冬野你原來也是農學院的嗎？就像唐老師那樣？”

    他指了指唐振云，那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和自己的妻子張美卿與女兒張天舒一起逃出來的。

    師冬野有點不好意思地搖頭笑著說：“不是，我只是喜歡自然生活?！?/br>
    戚威也走來向里面瞄了兩眼，扯動嘴角微微一笑，便又走開了。